秦時小說家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閱兵

“南陽守騰?”

“其人去歲投秦,如今再有滅國之功,是否有些過譽?”

對于南陽守騰的能力,周清沒有任何懷疑,十多年來,分治文武,將南陽一地整治的井井有條,先前賜封其咸陽內史,已然彰顯榮耀。

如今若是在令其領兵滅韓,那么,可就是真正的大功了,于周清來說倒是沒有什么,但是對于老秦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他們會認為大王寧愿用一個新人,也不愿意讓他們立功,于軍心不穩。

“非也。”

“南陽守葉騰在韓國為官十多年,熟知南陽與韓國諸般事,若是其人領兵滅韓,對于韓人來說,不是一個不可接受的,而且也能夠盡快的安撫。”

“再者,此次領兵滅韓,雖然為南陽偏師,但武真侯到時候當為監軍,統略諸般事,如此,咸陽上下,當無人有異議。”

“更有一點,以南陽一地為偏師,除了可以直接攻滅韓國以外,也可對魏國、楚國進行威懾。”

秦王政搖搖頭,之所以起用南陽守葉騰為滅韓之人,乃是經過考量的,藍田大營之內,王翦正在準備滅韓之后的攻趙事宜。

關外大營雖然也有能力滅韓,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更加選擇南陽守葉騰,因為,秦王政要讓山東六國之人看到,只要投誠秦國,不僅有滅國之功,還會有尊貴的爵位賜下。

南陽守騰便是一個險要例子!

滅韓之功雖不小,但韓國如今土地不過方圓三四百里,人口不過數十萬,縱然有功,也根本比不上其余的山東五國,是故,選擇此人。

“也好,韓國為天下中樞之地,攻滅韓國,裨益良多。”

秦王政說道這般地步,周清也沒有反對,明歲自己前往壓陣,當一舉定下最后所謀,將韓國徹底湮滅在歲月長河之中。

占據中樞,秦軍出函谷,至此,對于山東五國更有雄視之態!

立春之日,大朝會開啟!

相邦昌平君、國尉尉繚子提出五年整備之期將到,請群臣稟報政情軍情以決出東出時機,整整三日大朝會,各方郡守的稟報,令秦廷上下振奮不已。

關中之地、蜀中之地在兩大千古水利之下,農事大盛,秦國之內倉廩座座皆滿,咸陽隱約已經取代大梁城成為天下第一大市。

山東商旅潮水一般的涌入咸陽,當初文信候呂不韋定下有益于商旅的策略仍舊存在,關內稅金大增,少府、內府之內財貨充盈。

從中樞內外與郡縣兩極,五年來,也已經經過兩三次的吏員篩選淘汰,老弱之人盡皆退去,留下的盡皆是精干之人,國事效率快捷無比。

法治秦國上下,舉國郡縣如荀況所言,沒有任何盜賊的案件,隱現道不拾遺夜不閉戶,朝野內外大富大治,國人爭相從軍求戰。

除此之外,大秦護國學宮與中央學宮,每歲的招生越發引得各大郡縣注意,如今已經過了立春,過不幾日,又將有一批新的生員進入兩大學宮。

諸般戰事五年來,雖也有敗績,但總歸以得勝居多,無論是面對楚國,還是韓國,還是趙國,都有大量的攻城掠地,如此諸般,舉朝上下,萬分激動。

“大王,舉朝上下,政事當各安其道,唯有兵事多變,方略謀劃必須務實求全,寧備而不用,勿臨危無備。”

“昔者,鬼谷張儀鼓動楚國滅越而全軍南下,卻不防北邊秦軍,遂被大將司馬錯率兵奇襲房陵,一舉奪取楚國糧倉。”

“今日匈奴頭曼已經快要統一草原諸胡,勢力日盛,若在秦國東出滅國之時大舉南下,只恐趙國李牧一支邊軍難以應對。”

“李牧應對不了,則必然侵擾大秦!”

興樂宮內,在諸般政事平息之后,國尉尉繚子則是提出另外一語。

如今秦國對于山東六國的兵事謀略全部齊備,但唯獨缺少對于北方匈奴的應急之策,雖有蒙恬九原大營與原來的河套五萬大軍對峙。

但近來匈奴控弦之士已經超越二十萬,僅僅憑借如今蒙恬的力量,怕是難以應對,而趙國之內,雖有李牧的十萬邊軍,然則萬一被秦軍牽制,對于秦國內部來說,也非一個好消息。

“秦國定下一天下所謀,匈奴自然是諸夏外敵,若果然秦國東出,匈奴南下,不消說是否影響大局,但必當有無數老秦人、諸夏之人受難。”

“國尉所語,成為天下之謀。”

長史李斯出列,拱手一禮,認同尉繚子之謀。

兵事萬變,如今的缺口,也就只有北方匈奴了!

千年以來,面對北方狄戎各族,秦國、三晉、燕國乃是主要的抵抗之力,緣由國祚不同,均各自為戰,匈奴打到秦國,秦國迎戰,打到三晉,三晉迎戰。

然而,自從秦國一舉滅掉義渠國之后,匈奴似乎也知曉秦國不好惹,是故,數十年來,多多侵擾趙國與燕國,長久侵擾之下,倒是為趙國留下李牧這一支十萬精兵。

東胡各族侵擾燕國,百年前,到還有燕昭王雄起,驅逐東胡千里之外,但近年來,燕國軍力孱弱,北方國土也逐漸被匈奴蠶食。

“莫不為了匈奴的南下侵擾,而將秦軍一支主力調往九原不成?如此,趙國北方壓力倒是減弱,但李牧十萬邊軍精銳,其人良將非然,如此,秦國豈非自找麻煩?”

廷尉王綰搖搖頭,既然國尉言語匈奴為要害,難道還要因為調遣一支主力大軍?

如今的秦國之內,可稱主力大軍的有兩支,一支是藍田大營王翦四十萬大軍,另一支則是關外大營蒙武的二十萬大軍。

匈奴控弦之士超越二十萬,非有關外大營北上,那么,秦軍東出之力削弱,對于山東六國來說是一件好事,但這不是秦國希望看到的。

王綰之語而出,興樂宮之內,不由的陷入短暫寂靜,群臣相視一眼,一時間倒是沒有人出聲應對了。

“廷尉所語其實不無不可,只是,派遣一支主力大軍北上,未免看得起匈奴了。”

“如今大秦境內,主力兵將加上各大郡縣守備軍力,超越百萬,隨便抽調些許精銳,以合蒙恬九原大營與長城一線守備之軍。”

“形成一支二三十萬的強大軍力,輕而易舉。”

立于廳殿之內右側上首的周清拱手一禮,既然兵事要變,那么,應對匈奴的騎兵,九原大營增兵便可,何須主力前往。

微微之言落下,一時間,繚繞于群臣耳邊,諸人相視一眼,略有所得,但若是涉及調遣兵力,那可就再次打亂緣由攻略山東六國的軍事部署了。

軍事部署而變,那么,軍將人選、兵種抉擇、攻城器械、糧草輜重等等均有大變動,幾乎要推翻先前所有的兵事謀略了。

“武真侯雖言亦是有理。”

“但調遣兵力部署,牽扯甚大,王翦,藍田大營練兵如何?”

秦王政早已經從條案后起身,也是在思忖這個問題,匈奴之患,自己早晚要給予解決,但如今的重中之重乃是山東六國。

王弟所言有些道理,若是依從廷尉之言,調遣一支主力北上,明顯不可能,因為匈奴畢竟只算小患,若是從各軍抽調精銳,又將打亂原有部署。

腦海中翻滾秦國精銳,五年過去了,不知藍田大營的四十萬大軍,王翦練兵如何。

“自當有大王耀兵!”

王翦黑色重甲披身,出列拱手抱拳,深沉而到。

“好。”

“此事暫且擱置,待寡人從藍田大營歸來再行定下!”

如果藍田大營的四十萬軍力足夠精銳,抽調一二不無不可,如果王翦練兵一般,那么,當從秦國內部各大郡縣,乃至隴西祖地抽調精銳。

“喏!”

王翦又是一禮,群臣頷首以對。

“護國學宮之事,桓齮今如何?”

一行浩浩蕩蕩的兩個千人黑龍騎兵隊伍行進,護持核心尊貴車駕,秦王政騎乘馬匹之上,看向身側的王弟,輕聲詢問著。

護國學宮如今已正式開啟一年多了,這幾日也正處于招收新的生員之時,雖有王弟定下的諸般章程,但秦王政還是有些不放心。

“護國學宮與中央學宮不同,經過一年的時間,諸般事物都已經形成條例,去年一年的時間,學宮之內一共淘汰了兩百一十一人。”

“但這兩百一十一人也為護國將來的發展奠下根基,學宮丞執掌招收生員事宜,自無大礙。”

學宮建立之初,諸般事物還需要周清拿主意、定條例,但一年過后,學宮內的諸人也都已經摸索出些許驚艷,招收那些生員輕而易舉。

最重要的重頭戲,乃是接下來的三年,如果不合學宮,直接被淘汰。

“嗯,大朝會之時,武真侯所述的學宮一年之功,寡人也曾閱覽,能夠出現數十位令桓齮與諸多博士稱贊之人,寡人也很期待他們將來在軍中的表現。”

“只是,論戰推演之妙,終究不若鐵血殺伐,昔年趙括就是棋差一招,被武安君擊潰。”

護國學宮雖好,但也有一個不小的弊端,那就是沒有那些直接入軍所得的龐大征戰驚艷,數十年來,趙國的趙括論戰推演,邯鄲無匹。

但戰場之上,卻敗給了武安君白起,已然說明了問題。

“大王不比擔心。”

“關于此事,學宮之內,也有定性,從今夏開始,將會有九大院堂的生員分批次,在教員的帶領下進入秦國各大軍中,以為磨礪,將所學兵家謀略,印證戰場變幻。”

“一共近一年的時間,而后還剩下半年的時間,在繼續最后的教養,如此,學業方成!”

周清輕輕一笑,于此事,在立下學宮之初,自己就已經有了謀劃,而且也已經寫入學宮綱要之內,紙上談兵雖有弊端,但若可歷經磨練,將紙上談兵化作實戰本領,那就上佳了。

“武真侯竟還有如此之法,的確不錯。”

秦王政歡喜。

當初選擇王弟為學宮大祭酒,果真沒有選錯,學宮之人經過鐵血戰爭,自當有所不同。

隨行的軍政要臣亦是不少,彼此相互言語之間,已然在黑龍之兵的帶領下,奔近藍田大營的關頭,細細聆聽,隱約可聞操練嘶吼殺伐之音。

及至車駕行至入口之前,遙相看去,山峰林立、谷壑縱橫間,已然大片的煙塵滾滾,覆蓋方圓數里的區域,一片片黑色旗幟同一片片紅色旗幟交織,時而前進,時而后退。

“紅旗?”

“此地有趙國兵馬?”

廷尉王綰見狀,為之驚駭。

“此練兵新法也。”

“源至護國學宮內的生員兵戰推演,黑紅之隊抗衡,分兵契合,比起單方操練更為實戰成效。”

對學宮之事了解不少的國尉尉繚子朗朗一笑,去歲一年,自己也曾去過學宮講武堂數次,也曾講過數次兵站之策,對于這等事物自是熟悉。

“哈哈哈,走,隨寡人一看究竟。”

秦王政亦是歡悅,駕馭身下駿馬,直奔遠處的煙塵滾滾之所。

馬隊僅僅跟隨,龐大的隊伍令的整個藍田入口的大地都為之震動起來,正要臨近演練兵事入口之時,豁然間,兩支黑色的馬隊也從樹林而出,卡住谷口。

“何人敢阻攔秦王閱兵?”

咸陽宮衛尉李仲一馬當先,大喝一聲。

“飛騎尉白拓見過大王!”

迎面而來的一位軍將見狀,連忙翻身下馬,近前拱手一禮。

“無須多禮,寡人欲要戰場閱兵,你在此地以為攔阻?”

秦王政笑著看向眼前之人。

對于此人的消息,也是有些印象,乃是隴西老士族的,進來頗有功勛,官職提升至飛騎尉。

“我王,戰場操練,任何人不得擅入。”

白拓神色一怔,想了想,還是拱手一禮而應。

“哦,莫不藍田大營之內,軍令高于王命呼?”

秦王政神色雖未改,但聲音卻是不自覺的低沉些許。

“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

白拓單膝跪拜,再次回應著。

“哈哈哈,看來藍田大營練兵的確有成。”

“速速通報王翦,寡人要入藍田演武場閱兵。”

秦王政仍舊遙看著遠處滾滾煙塵,又看了看面前的白拓,沒有多言,輕輕一笑,王令而落。

“喏!”

白拓雙手抱拳一禮,旋即,身后一人從懷中掏出牛角,奮力吹響,蒼茫渾厚之音席卷整個十方天地,數息之后,同樣的一道號角之音呼應而起。

“大王,請!”

拱手相應,馬隊裂開,秦王政一行浩瀚的車駕如藍田大營核心之地。

周清隨伺左右,放眼看過去,前年自己也曾來過,天眼掃視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影匯聚在藍田大營四周,血氣充沛,鐵血無比。

進入藍田大營的核心山谷、營地所在,一路行進,多為平坦谷底,看上去倒是沒有什么奇異,但實則都是一片片用心整修過的戰場軍營。

溝壑縱橫,目光環顧四周,不見任何一座軍帳,但先前在外面,卻明顯看到滾滾煙塵,毫無疑問,已然有千軍萬馬隱匿其中。

國尉尉繚子身為兵家高人,一路走來,點評甚多,諸般種種布置,明顯非一位杰出的軍將布置而出,一如當初白芊紅所言,藍田大營內的秦軍將才,不可數。

“國尉之言向不虛發,果真如此,豈非昊天助力我大秦乎?”

秦王政頗有自得。

一行車駕繼續向前,拐過三道山峁之后,眼前豁然開朗,面前則是一片更為浩大的演武場地,方圓數里區域,營地中央前臺出,王翦、李信、辛勝等人已然大步走來。

眾人相應,秦王政為首,重臣隨后,匯聚高臺巨鼓之旁,兩側設置有高大的云車,登臨其上,可有俯覽整個藍田大營之眼力。

“大王,請!”

王翦練兵五年來,秦王政還是第一次前來藍田大營,一切種種,頗為新鮮,看著身側的云車,一路走來,也曾見過,乃是可以將人拉升之高處,以為俯覽。

秦王政見狀,點點頭,對著身側的王弟與國尉看了一眼,同王翦一起踏進云車底層,旁邊便是有力士搖動齒輪,繩索而動,云車徐徐而升。

“此為公輸家所研制之物?”

尉繚子單手撫摸著云車,對于此物,國尉府邸有記載。

“不錯,軍中有軍器營,內部有公輸家、將作少府之人,整日與軍將揣摩,數年來,軍營之內,各式兵器都有改進。”

“無論是弓弩,還是戈矛,都頗為鋒利,遠勝先前。”

身披重甲的王翦笑語回應。

片言之間,云車已經停下,升至十丈之高,俯覽而下,整個巨大的演武場盡皆收攏在眼底,四周遙望,盡皆山嶺蒼翠茫茫,片片白云輕盈繞山,時而盤旋于云車周邊觸手可及,恍然天上。

及至目光巡脧,谷地與四面山坡都整肅排列著一座座旌旗獵獵的步騎方陣,宛如黑森森松林彌漫山川,不禁人人肅然。

“大王,各軍匯聚,敢情我王一閱各軍氣勢!”

王翦拱手又是一禮。

“可!”

秦王政點頭。

“起!”

王翦隨即對著執掌云車的軍令司馬揮動手掌,一語道喝,剎那間,整個巨大的演武場為之戰鼓如雷,聲勢滔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