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揚其實很想去看看小馬哥那位女朋友,畢竟互聯網大佬的妻子當中,就這位太太的曝光率最低,從頭到尾只能找見一張兩人的合照。
但小馬哥不愿意,因為宋維揚太出名,他怕把自己女朋友給嚇著。
至于小馬哥的結婚時間,也是不為外界所知的,他擺酒時只請了兩桌家人和朋友。但肯定不是2001年結婚的,因為這年的西湖論劍,紅衣教主直接來一句:“我們這些人里面,小馬最不成熟了。”眾人沒聽明白,紅衣教主又補了一句,“只有他還沒結婚。”
小馬哥的網絡奔現之旅應該很順利,離京時笑容滿面,渾身都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
宋維揚這段時間都留在京城,除了陪陳桃之外,他的正事也挺多。一是去“中芯微”參加股東年終大會,二是被倪院士請去“中微星”出席記者會,三是到中國貿促會的參與探討中小企業峰會的創辦,四是去拜訪電信部門的某位大佬,五是參加cctv中國年度經濟人物頒獎禮。
今年通信行業的破事太多,那位電信沙皇已經顧不上打壓小靈通了,所以小靈通決定在明年全國開花——以前定死了小靈通不得在幾大城市發展業務,現在通過宋維揚和神州科技的奔走,受限城市只剩下京城和盛海。
也即是說,除了京滬兩地,今后小靈通可以隨便在哪個地方搞。
2001年元旦這天,神州科技同時在15座城市開通業務,三天內有購機優惠活動,小靈通老款機價格最低可達588元,而小靈通最新款的翻蓋“高端機”也才1188元!
一部小靈通賣5000多元的美好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不僅是小靈通,今年元旦還有5款手機價格跌破1000元。包括宋維揚在復旦讀書時候買的那款手機,幾年前價格近萬,現在只要900多就能入手,電子產品的更新換代太快了。而且國內手機品牌也越來越多,什么科健、波導、康佳、海爾、中興、夏新、天羽、熊貓、tcl……一口氣冒出來10多款國產手機,售價都在1000到2000元之間。
手機業務太賺錢了,所以這么多廠商涌進來,競爭簡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還是神州科技舒服啊,能夠一直吃獨食,抱著小靈通這只母雞瘋狂下金蛋。也不是沒人想要分一杯羹,但都被電信部門攔住了,因為電信跟神州科技的合作非常愉快,雙方都能得到自己需要的利益,何必再讓第三方進來添亂呢?
歷史上,ut斯達康也是這樣吃獨食的,直至吳大胡子想要涉足華為的地盤。
當時,華為被ut斯達康搶了業務之后,立即成立“小靈通部”進行反擊。估計動用了非常深厚的人脈資源,又做出了非常驚人的利潤讓步,華為終于獲得電信部門的認可,一舉殺進小靈通市場。未來大名鼎鼎的華為手機,就是當年華為小靈通打下的基礎,一步步做過來的。
咱們把時間返回到2000年12月26日,小馬哥離京已經兩天了,宋維揚在四合院里等著記者來采訪。
采訪宋維揚的是一位女性,已經快50歲了,名叫胡舒麗。兩年前她親手創立了《財經》雜志,目前正在攻讀emba學位,這是中國最頂尖的財經媒體人。若非《財經》雜志請了宋維揚好幾次都沒被接受,胡舒麗是不會親自跑來做采訪的——宋維揚必須給她面子,想推都推不了。
胡舒麗還帶了個攝影記者,打車進胡同之后,攝影記者搖上車窗,捂鼻道:“誰家馬桶倒外邊了啊,味道好臭,宋維揚就住這破地方?”
“別瞎琢磨了,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胡舒麗說。
出租車司機很快提醒到地方了,兩人還沒下車,便看到一堵高高的圍墻。
胡舒麗扣響門環,不多時大門被打開,沈思笑著說:“您就是胡總編吧,快請進!”
“多謝。”胡舒麗微笑點頭。
踏進大門便發現別有洞天,而且足足兩進院落,那攝影記者忍不住心里嘀咕:有錢人就是牛逼啊,在京城搞這種大院子。
宋維揚正在跟陳桃一起喝茶呢,見客人來了,他立即起身歡迎:“胡總編你好,慕名已久,佩服之至!”
“哪里,我只是做了分內事。”胡舒麗說。
就在這一年,有個上交所監察部的研究員,對10家基金公司旗下的22個證券投資基金做了跟蹤調查,在兩份報告中披露了大量違規違法的黑幕。這兩份報告很快以非正式途徑流入社會,該研究員遭到上交所的嚴重警告處分,理由是擅自將工作中知悉的內部信息外泄他人。
胡舒麗卻把這兩份報告,以選編的形式在《財經》雜志刊登,并把標題改為《基金黑幕》,立即引發全國轟動。
被揭露的10家基金公司表示強烈譴責,還說要告作者和雜志誹謗,甚至傳言私底下還有人身威脅。
雙方在報紙上打起了口水官司,而中國經濟學界一片沉默,專家們自然不敢在這種時候顛倒黑白,但也不敢站出來幫胡舒麗講實話。
就在此時,重量級的經濟學家吳敬璉先生站出來,直接把中國股市比喻為賭場,而且比賭場還不如。因為人家賭場有規矩,比如你不能看別人的牌,而中國股市不但可以看牌,還可以作弊詐騙掀桌子。
這下子曝光得更徹底,就前兩個月的事情!
陳桃和沈思配合著沏茶,胡舒麗說了聲謝謝,又問宋維揚:“先采訪還是先拍照?”
“采訪吧。”宋維揚說。
胡舒麗笑問:“你知道嗎?cctv的這次年度經濟人物評選,是可以在網上投票的,目前你的得票數第二,排第一的是吳敬璉先生。”
宋維揚說:“我非常高興,因為我能排在吳老后邊,吳老是公認的‘中國經濟學界的良心’。”
胡舒麗道:“能問一些關于你對基金黑幕的看法嗎?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百無禁忌,我沒有什么需要掩飾的。”宋維揚道。
胡舒麗道:“吳老把中國股市比喻為賭場,你同意他的看法嗎?”
宋維揚說:“股市本身就是賭場,美國那邊同樣如此。只不過,美國那個賭場已經運營上百年了,各種規矩都相對比較完善,有人想玩花招也必須在規則之內。而中國這個賭場才開10年,人們一邊打牌一邊定規矩。有時候打著打著,突然有人說:你不能看我底牌啊!于是賭場和莊家就說:哦,原來不能看別人底牌,那以后就盡量少看。”
胡舒麗對這個回答比較滿意,但又覺得不夠,她追問道:“還有呢?”
宋維揚說:“中國股市現在的定位是錯誤的,官方定位是‘為國有企業融資服務和向國有企業傾斜的融資工具’,這就導致私有企業上市非常困難,而且市面上的股票種類也很少。這就導致具有上市特權的公司,可以靠高溢價發行從流通股持有者手里圈錢,其他一系列亂象就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所以呢?”胡舒麗問。
宋維揚說:“所以想要整頓這種亂象,首先就必須逐步開放私企的上市權利,讓股票種類多起來,讓股民的選擇多起來,讓莊家的操作難度變得更大!”
“你膽子很大。”胡舒麗說。
宋維揚道:“說這種話其實沒有風險,基金黑幕鬧得這么大,中央肯定已經重視起來了,放開私企上市權利是遲早的事情。”
胡舒麗說:“喜豐是中國第一家在大陸之外上市的民營企業,當初為什么不選擇借殼上市,而是跑去港城那邊上市?”
宋維揚道:“國內股市太亂了,我不想喜豐股票被搞得烏煙瘴氣。”
胡舒麗問:“神州科技會選擇上市嗎?一直有這方面的傳聞。”
宋維揚道:“暫時不會上市,因為我們不缺錢。”
胡舒麗問:“金牛資本會不會轉型為公募基金?”
宋維揚道:“永遠不可能。”
胡舒麗問:“為什么?”
宋維揚道:“金牛資本是我用來做戰略投資布局的,以我為主導,目的不是為了圈錢。”
胡舒麗問:“能談談你的戰略布局嗎?”
宋維揚說:“無可奉告,十年之后你就能看明白,所以請拭目以待吧。”
胡舒麗道:“看來宋先生已經有了長遠的商業規劃。”
宋維揚說:“目光不長遠的人,肯定走得也不遠。”
胡舒麗道:“我猜猜看,你是在布局電子產業和互聯網?”
宋維揚說:“這是其中之一。”
胡舒麗道:“但現在互聯網不景氣,去年的亞洲首富孫正義,由于到處投資互聯網企業,現在連亞洲富豪榜前20都排不進去了。你認為互聯網行業什么時候能夠回暖?”
宋維揚笑著說:“等現在的互聯網公司倒閉90以上,網絡股跌到谷底的時候就該回暖了。這是市場自發的調節能力,以前互聯網泡沫太厲害。就拿世界最大的網絡服務公司‘美國在線’來說,十年時間,市值就暴增到1600億美元,相當于ibm的兩倍之多。結果呢,互聯網泡沫一破,市值直接蒸發1000億美元,到現在都還在往下跌。時代華納為了制止股價下跌,已經宣布與美國在線的合并計劃了,這說明相關投資機構黔驢技窮,已經到了輸不起的地步。擠干了水分,才是真實的互聯網行業。”
胡舒麗道:“或許再過幾年,我們就能看到你的投資眼光準不準確。”
宋維揚說:“是的。”
胡舒麗道:“你很有自信,也很有魄力,就像當初狙擊索羅斯一樣。”
宋維揚笑道:“我還以為你要問瓊民源呢。”
胡舒麗道:“瓊民源已經被證實是非法操作,你不顧忌這方面的影響嗎?”
宋維揚說:“又不是我在非法操作,我當時只是個股民而已。我要是犯法了,那中國所有的股民都在犯法。”
胡舒麗道:“美國股神巴菲特有著自己的投資理念,你被廣大股民譽為中國股神,你的投資理念是什么呢?”
宋維揚說:“買瓊民源的時候,我還比較年輕沖動,當時想的是以小博大。現在我只投資那些有潛力的企業,至于一家公司有沒有潛力,我有自己的判定標準。”
胡舒麗問:“判定標準是什么?”
宋維揚笑道:“商業機密。”
胡舒麗說:“喜豐的股票好像一直在下跌,你不擔心嗎?”
宋維揚道:“只要別跌破發行價就行,反正港股都在跌,聯想比喜豐跌得還更慘呢。”
胡舒麗問:“這會不會影響喜豐的行業布局?”
宋維揚說:“說沒有影響肯定是假話,但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喜豐在之前的一年多時間里,一直保持著高速擴張的姿態,我們明年會稍微收斂擴張速度,并進行非常徹底的內部整合,鞏固前幾年的發展成果。從另一個方面來說,股價連續下跌也是好事,因為一直保持高速發展,讓喜豐許多高層都膨脹了。而且大家都有錢了,干勁也沒那么足了,股價越跌大家就越清醒,越能正確認識喜豐的實際情況。”
胡舒麗道:“你的心態很好,壞事也能變成好事。”
宋維揚說:“不然呢?總不能怨天尤人。”
宋維揚和胡舒麗整整聊了1個小時,什么內容都談了一些,甚至又聊回中國股市的時候,宋維揚直接說:“我是實業資本家,不是金融資本家,以后別跟我談什么中國股市。我對那玩意兒不在乎,也根本看不上,他們玩他們的,我老老實實做企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