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雙手撐著下巴,趴桌上一直盯著林卓韻看。宋維揚也斜倚在沙發上,笑盈盈的瞅著林卓韻。
林卓韻感覺渾身不自在,忍不住說:“不就是辭職嗎?盯著我看干嘛,我身上又沒長花長草。”
“小姨,你真厲害,”豆豆豎起大拇指,學著大人的語氣道,“說炒老板魷魚,就炒老板魷魚,比電視里的女主角瀟灑多了!”
林卓韻說:“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一份工作而已,以前當老師的時候,我還不是說辭就辭。”
“真想讀博士?”宋維揚問。
林卓韻搖頭道:“還沒想好,其實我挺喜歡編輯工作的,也有可能換一家雜志社上班。”
宋維揚提議道:“我入股榕樹下怎么樣?”
林卓韻說:“我更傾向于做紙質編輯,網絡編輯的工作不怎么喜歡。”
宋維揚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出一本《榕樹下》同名雜志,把榕樹下的精品文章搬到紙上。”
林卓韻眼睛一亮,欣喜道:“咦,這倒挺有可行性的,只要能把刊號弄到手。”
但凡想要在市場上流通的報刊雜志,必須提前申請刊號。不過民間刊號非常難搞,歷史上的韓寒名氣那么大,背后還有經紀人幫忙運作,但他辦雜志申請一年多,都沒把刊號申請下來,只能以圖書的形式發售《獨唱團》雜志。這樣賣雜志是很虧的,因為賣一期雜志,就必須申請一個單獨書號,成本高得嚇死人,還有被監管部門取締的風險,于是韓少的《獨唱團》只發行了一期就停刊。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申請刊號動輒要幾十萬元,其中大部分屬于運作費。而且有錢都不一定能批,你還得有關系,且是非常高端的關系。因此很多雜志只能選擇掛靠機關單位,機關單位的刊號更好批下來,但卻有極大的商業局限性。
書號比刊號相對容易一些,但依舊非常困難,一個書號要花好幾萬。于是很多人出書選擇套號,即套用某叢書的書號,一個叢書號可以出無數本書,但死規定是不能單本售賣,標價都不能標,必須整套叢書一起定價。現在相關部門還監管不嚴,導致大量圖書用套號定價出書,再過幾年就要嚴肅處理了,能把出版社和作家罰款到生活不能自理。
時光咖啡廳。
宋維揚見到了榕樹下的老板朱威廉,這位美籍華人年輕時候很帥,長得有點像鄭少秋,不過只能算是低配版鄭少秋。
“宋老板,久仰大名,沒想到你會親自跟我見面。”朱威廉主動握手道。
宋維揚說:“我對榕樹下很感興趣。”
朱威廉笑道:“很多人都有興趣,從去年到現在,至少有30個投資人聯系我。出價最高那個,愿意花500萬美元,只要榕樹下40的股份。”
宋維揚說:“那你錯過了好機會,你當時應該賣掉的,現在互聯網泡沫破滅,可沒有人愿意再出這么高的價錢。”
朱威廉說:“把我榕樹下當成自己的兒子,我開廣告公司賺的錢,已經陸陸續續砸進去大半。榕樹下是非賣品,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如果宋老板是來談收購的,那我們可能無法達成交易。”
歷史上,兩年之后朱威廉就會把榕樹下賣掉,2000萬美元賣給貝塔斯曼集團真香!
林卓韻親自端著三杯咖啡過來,盤子里還有些零食。她把咖啡放下,微笑著伸出手:“你好,will!”
“這位小姐認識我?”朱威廉疑惑道。
林卓韻說:“我的網名叫‘快樂的紅鯉魚’,以前向榕樹下投過稿,還跟朱先生用電郵聊過。”
朱威廉立即有了印象,笑著說:“原來是鯉魚小姐,我在榕樹下首頁讀過你的小說,至于用電子郵件聊天的事情還真忘了。”
宋維揚說:“我女朋友以前是《萌芽》編輯,現在已經辭職了,打算自己辦一本雜志。如果朱老板愿意合作,那這本雜志就起名為《榕樹下》,文章內容也全部來源于網站。”
“宋老板能搞到刊號?”朱威廉激動得差點站起來,隨即又笑道,“是我大驚小怪了,以宋老板的影響力,拿一個刊號還是很容易的。”
事實上,朱威廉一直都想弄刊號辦雜志,因為榕樹下的文章以詩歌、雜文、散文和短篇小說為主。這些題材都不利于出版圖書,也沒法搞付費閱讀,只能發在網上供人免費閱讀。
榕樹下現在只有兩個賺錢模式,一是賣網頁廣告,二是實體出版長篇小說。榕樹下今年已經付了近100萬元稿費,買斷站內長篇小說的版權,然后拿去運作出版賺點零花錢,但賺來的錢遠遠無法維持網站運營。
如果能拿到刊號出雜志,只要銷量能上去,榕樹下就能源源不斷的盈利,因為這個網站遍地都是精品短篇文章。
一個刊號就能讓朱威廉妥協,他問道:“宋老板打算怎么合作?”
宋維揚說:“1000萬人民幣,我要榕樹下30的股份。再以榕樹下的名義,申請創辦雜志社,再用雜志社的名義申請刊號。”
朱威廉皺眉道:“榕樹下我已經前前后后投入幾百萬元,即便網絡泡沫破裂,現在至少也值8000萬元。你用1000萬想拿30的股份,這未免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宋維揚笑道:“你自己能辦雜志社嗎?即便辦了雜志社,你又能申請到刊號嗎?一家雜志社和一個刊號,即便只是空殼子,也至少價值幾百萬,這還沒把人脈成本算在里邊。”
朱威廉默然不語,因為宋維揚說的都是實話。
個人和機關單位,是不能申請刊號的,必須要有期刊出版資質的單位。而想創辦雜志社,必須先掛靠一個主管或主辦單位,這個單位還必須符合新聞出版總署的認定條件。零零散散的規定還有很多,即便符合所有規定,還必須符合國家對期刊出版單位總量、結構、布局的總體規劃。
特別是那個總體規劃,完全無跡可尋,能不能通過全看上面的意思。你把所有事項都搞定了,興沖沖的跑去申請,結果人家說國內期刊單位的數量規劃已經滿額了。這就跟單位編制一樣,你能力超級牛逼,在國企干了好幾年,立下潑天大功,但員工編制是滿額的,你還是繼續做合同工吧。
有了自己的雜志社,想去申請刊號,還得符合國家總體規劃,因此正規雜志社想申請刊號都極度困難。
“好吧,我同意合作。”朱威廉非常爽快的答應,也不怕宋維揚入股之后不辦雜志。
事實上,宋維揚對朱威廉這個人,比對榕樹下網站更感興趣。
在另一個時空,盛大公司創辦了好幾年,除了總裁唐駿之外,只有各部門的總監。而朱威廉是盛大的第一任副總裁,并且是臨危受命,拿著盛大公司最高的工資。
朱威廉上任副總裁的時候,盛大正處于發跡后最麻煩的階段,官司纏身不說,對外管理也一片混亂。朱威廉全權負責盛大的公關、市場和營銷,工作上完全繞開總裁唐駿,只對陳天橋一個人負責,兩年時間就把盛大帶到了最輝煌的時刻。
于是朱威廉選擇退出盛大,并把股票全部還給陳天橋,他感覺沒啥挑戰也沒啥意思。陳天橋為了感謝朱威廉的功績,歡送會就前后開了兩次,第一次歡送會有挽留的意思,沒法留人又開了第二次歡送會。
朱威廉在退出盛大之后,又被請去朋友的公司。這家公司有18名員工,資金只剩下18萬元,已經瀕臨倒閉。朱威廉做了1年零10個月,把公司發展到400名員工,公司流動資金達到6000萬元。
于是朱威廉又辭職了,跑去自己開公司,并很快把公司發展到300人規模。在公司最賺錢的時候,他說自己已經37歲了,再干三年就退休。當時員工都以為他說著玩的,結果這人真的隱退了,完全就不講道理啊。
直到多年以后,榕樹下創辦20周年之際,朱威廉才再度現身,搞起了一個叫“相約榕樹”的移動文學社區。
從開廣告公司到創辦網站,再到之后的幾次工作經歷,朱威廉就像一個職場游玩者。他把游戲賬號練到滿級,便立即另開小號體驗升級樂趣,并且樂此不疲的繼續開小號。
朱威廉在業內是極富爭議的人物,因為總是有很多人追隨他創業,創業成功之后他又撂挑子不干。甚至有人說他“惡貫滿盈”,因為他喜歡談理想,一個人談理想是牛逼,一個人帶著一幫人談理想就是在犯罪。
宋維揚甚至想把西山居工作室獨立出來,然后扔給朱威廉來管理,這家伙在公司發展階段屬于猛將類型朱威廉的抗壓能力超強,就他現在這家廣告公司,換成其他人早就黃了。有一天他去公司上班,發現有一半的員工跑了,而且是被他最信任的副手帶跑的。副手學到東西之后打算自己單干,不僅帶跑一半員工,還帶走公司所有客戶,給客戶們發郵件說他的公司倒閉了。當時朱威廉只懵逼了很短的時間,就迅速安撫剩下的員工,坐在辦公室里沉著思考如何重新開始,并在幾個月內恢復了公司業務。
宋維揚的公司很多啊,把朱威廉扔去一家公司發展。公司做大之后想跑?沒問題,我還有其他處于創業期的公司,你繼續過去練小號吧。
簡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