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楚歌捂著心口,一陣呻吟。
天人組織的秘密實驗室,規模絕不可能如此之大,為什么這些腐殖質宛若活物,會一路蔓延到這里?
楚歌的目光順著腐殖質一路往下,簡直無法計算這片依托天然巖縫和洞穴而生的立體孵化池究竟有多么龐大的規模,只感應到從無盡深淵中,噴涌出一道道狂暴無匹的靈氣,像是一處天然的靈磁暴場。
楚歌腦中,劃過閃電,瞬間明白。
天人組織的秘密實驗室,的確只有他們剛才看到并毀掉的規模。
但這座實驗室的旁邊,卻存在一條因靈氣復蘇而撕裂的天然地底縫隙,這條縫隙直通一處地底靈脈,形成了類似夜光城的“靈河”那樣,靈氣匯聚的洞天福地。
或許,正因為此間的靈氣濃度極高,天人組織的生化專家,才會在這里開辟秘密實驗室。
然而,他們的實驗太過成功,竟然引發了變異蟲豸和蛇魔的反噬,整座實驗室都被屠戮一空。
失控的蟲群和蛇族,更不知怎么,發現了地底靈脈的存在。
又或者,天人組織的生化專家,培育的這種仿佛擁有生命的腐殖質,本身就是一種恐怖的生物,擁有朝著靈氣濃郁所在蠕動的本能。
結果,腐殖質或者說培養基逃出實驗室,自發自動朝著靈氣濃郁的深淵蔓延開來,并且在野外純天然的環境下,開始了二次增殖和變異。
那就好像原本誕生于實驗室中的人造病毒,因為災難性的錯誤,擴散開來了!
“咔嚓!咔嚓咔嚓!”
或許是感應到了實驗室里傳來大量的光和熱和震動,依附在巖壁上的蟲卵,也紛紛皸裂,冒出一個個畸形丑陋的腦袋。
甚至有些變異蟲豸,天生就長著類似蒼蠅、蚊子或者蜻蜓的翅膀,“嗡嗡嗡嗡”,沖出蟲卵,飛了起來。
他們的復眼綻放著猩紅的光芒,下腹部往往戳著一根尖銳的毒針,瞬間感應到了楚歌和白夜的存在,不懷好意地朝他們飛來。
“往上逃,逃到合適的地方,將你的意識傳送出去!”
白夜當機立斷,“地底發生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鼠族可以應付的極限,我們必須得到人類的幫助!”
楚歌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現在,人類——至少是靈山市的同胞們,大家的命運似乎和長牙王國的未來,暫時性捆綁到了一起。
楚歌不再猶豫,奮力一躍,越過深不見底的地縫,順著崩塌的巖石,拼命向上攀爬。
“嗡嗡嗡嗡!”
幾十只變異飛蟲從地縫中升起,朝他飛了過來。
“唰唰唰唰!”
白夜手持兩支繡花針,卻揮舞出了雙手巨劍般的氣勢,刀光劍影交錯,變異飛蟲紛紛被他碎尸萬段,重新跌落深淵。
楚歌不顧頭頂仍有碎石,好幾次險些把他砸得腦漿迸裂,仍舊朝著巖壁上的縫隙里鉆去。
與此同時,震驚能量激蕩到極限,將視覺、聽覺、觸覺乃至第六感都飆升到無以復加的程度,用巖石崩落的最細微震蕩,來感應縫隙的深度,寬度以及究竟通往何方。
很快,楚歌竄至洞穴頂端。
在他上方,是一條剛剛震裂,筆直向上的縫隙,雖然不確定是否能直通地面,但從楚歌的感應來看,至少能提升好幾十米高度。
在逃離之前,楚歌最后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地下蛇族和鼠族的修羅戰場。
楚歌看到,白夜像是一道千斤巨閘,死死攔在自己身后,幫自己抵擋排山倒海的蟲潮。
兩枚繡花針全都彎曲和斷裂,自行車輻條、手術刀和別的武器早就不翼而飛,白夜只能用隨手撿拾的碎石,進行最后的抵抗。
他投擲的碎石又快又急,仿佛突破大氣層的隕石,包裹著熊熊燃燒的烈焰,每一枚碎石都能在蟲群中炸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巨浪。
然而,面對無盡深淵中源源不斷爬出來的蟲族,單槍匹馬的他,投出再多碎石,亦是杯水車薪。
楚歌看到,國師和蛇魔的搏殺仍在持續,蛇魔咬住了國師的肩膀,國師咬住了蛇魔的七寸,雙方都把牙齒像是鋸條一樣,用力在對方的肢體上磨來磨去,國師似乎落入下風,皮毛都被鮮血染紅,它竟然帶著蛇魔,奮力朝靈氣狂涌的無盡深淵滾去,似乎想滾入深淵中,和蛇魔同歸于盡。
楚歌看到,食貓者率領著剩下的敢死隊員,仍在堅守崗位,以一敵百,就在他們彈盡糧絕之際,終于等來援軍,大批鼠族勇士渾身綁滿了鞭炮,甚至跨騎著二踢腳,發出狂熱的吶喊,跳進蟲潮,將自己和變異蟲豸都炸成了一朵朵最璀璨的煙花。
一幕幕場景,像是用燒紅的鐵釬作畫,永遠不可能從楚歌的眼前和腦中抹去。
他深吸一口氣,對白夜大喊道:“白夜,和我一起走吧,我帶你逃出去!”
“謝謝,不用。”
白夜奮力投擲碎石,頭也不回地叫道,“通風報信,一個人便已足夠,我所看到的,你也統統都看到了。
“再說,‘靈魂出竅,斷線逃跑’需要時間,你也不想在魂魄和身體藕斷絲連的時候,還未僵硬的身體卻被萬千蟲豸啃噬吧?我來幫你拖延時間,提升你的成功幾率!
“最后……我已經說過,我不想再當人了,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移魂者白夜,我就是鼠族,我就是長牙王國的不死將軍,這里是我的家園,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里!”
說到這里,他仰天長嘯,身形暴漲,竟然硬生生扛起一塊比體型更龐大七八倍的巨石。
他將巨石朝蟲群狠狠投擲過去,在蟲群中犁出一條血肉模糊的痕跡。
白夜哈哈大笑,周身每一道傷疤仿佛都在閃閃發亮,熱血蒸騰,為他穿上一件閃亮的鎧甲,他朝蟲潮奮力跳了過去。
楚歌深吸一口氣,幾乎將兩顆門牙咬斷,硬生生將吶喊聲憋回嗓子眼里。
他沿著崎嶇的巖壁一路像是瘋狂爬行,即便尖銳的巖石將血肉撕裂,甚至刮擦出白森森的骨頭都在所不惜。
只要還有向上的空間,哪怕縫隙再狹窄,他都拼命擠進去。
到最后,楚歌覺得周身皮毛已經被尖銳的巖石刮擦殆盡。
甚至連五臟六腑,都被擠壓出來
上面終于沒有了路。
但是從巖石的質地和泥土的松軟程度來分析,他已經很接近地面了。
“嘶嘶!嘶嘶!”
腳下的黑暗中,傳來萬千蟲豸的嘶鳴,陰魂不散的蟲潮追上來了!
就是這里。
楚歌安靜下來,蜷縮成一團,靜靜感知著鼠族的心跳,想象著鮮血匯聚到大腦中,腦血管和腦神經縱橫交錯,勾勒出了大腦乃至靈魂的模樣。
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無數顆星辰,從腦海深處浮現,包裹著他最珍貴的意識和記憶,飄飄搖搖,晃晃悠悠,飛出了天靈蓋。
他像是剛剛死去,靈魂脫離身體,化作半透明的影子,平靜地看著身體被蟲潮追上,覆蓋和吞噬。
然后,“咻咻咻咻”,在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召喚之下,無數顆蘊藏著三魂七魄的星辰,穿透巖層,筆直朝地面沖去!
楚歌做了無數個支離破碎,光怪陸離的噩夢。
在其中一個夢中,他和一頭老鼠被放到一臺古怪的機器里,融合成了一頭半人半鼠的怪物——他有著人類的身高和四肢,卻長著巨大的老鼠腦袋和一根又粗又長的尾巴,所有看到他的人紛紛發出尖叫,非常協會的覺醒者們甚至軍方都對他展開抓捕,他只能沒命地逃跑。
在另一個噩夢中,他渾然忘記了自己曾經身為人類的事實,完全以一名鼠族的身份,無憂無慮生活在安寧祥和的長牙王國里,然后,好景不長,忽一日,他們頭頂傳來“隆隆”的轟鳴,一臺巨大的挖掘機挖塌了夜光城,無數鼠族都被砸死,剩下的鼠族發瘋般尖叫,沒命奔逃。
他在奪路而逃之前,扭頭看去,卻發現滿臉獰笑,操縱挖掘機的,正是人類形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