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擺了擺手說道：“聽我說就好了。帶孩子是很無聊的，還很麻煩，但其實這里面也很有意義，她給了我一個視角，目睹著一個人從無到有，從純粹依賴本能的動物，成長為一個文明世界的人，她會犯我曾經犯過的每個錯誤，吃我曾經吃過的每個虧，之后一點點理解生活的意義，得知什么值得珍惜。但這個過程并非是一帆風順的，比如現在的她——”

周游說著指向了宿舍樓，里面依然在傳來云吞不爽的聲音，他苦惱道：“她并沒有按照我的設想完成學習進度，因為我總會本能的偏愛小女孩，由著她的性子瞎玩，吃甜食，而且也沒有盡義務輔導她學習，作為監護人我一定是不合格的。”

“對孩童的溺愛的確無法克制。”派大星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的認知層面是討厭小孩的，認為他們是無知野蠻的，但在感知層面上，依然無法抵抗孩童的笑容。我的見解大概率是不對的，但在我眼里，孩子就是“用微笑綁架你人生”的魔鬼。”

“你還真是極端人格，不過我要說的不是誰綁架誰，是已經如此了應該如何應對。”周游比劃道，“我曾經以為我腦子很明白，清楚如何教育孩子，但在真正面對她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無力，她的任性與我的溺愛，她的本能與我的要求，這些東西會交織在一起變成一團亂麻，同時我還要忙我的事情，有的時候真的力不從心，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派大星點頭道：“很多父母的確會用興趣班填滿孩子，用金錢將教育的責任轉嫁出去，在美名其曰全面發展的同時，用興趣班減輕自己沒有陪伴孩子的愧疚感。”

“興趣班當然是一個辦法，但問題是，所學的那些都是技能，不管語文數學還是音樂舞蹈，都是技能，而且孩子根本還沒有認知能力理解那些技能，只能死記硬背。放在農耕為主的時代，這問題不大，孩子也許只需要掌握種田的技能就足夠應對一切了，但現在明顯是不行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未來需要什么技能，更不知道孩子會成長成什么樣的人。”

派大星頻頻點頭：“的確，孩子需要掌握的并非是某種技能，而是學習某種技能的技能。”

“是的。所以現代教育在我眼里應該是，讓孩子有學習能力，并且善于思考，同時保持心理健康不要走入誤區。一旦實現了這樣的教育，孩子自己就可以自由自主的學習一切技能了，這中間也會重審自己的行為思想和價值觀。”周游轉頭道，“在這一點上，我想99的監護人，包括我在內，都是失職的。”

派大星托腮道：“我國的文化，教育上無疑看重實用功效，或者直接把傳統扣上去。”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所有父母都意識到了教育的重要性，可惜的是他們并不知道應該怎么做，只是盲目的報興趣班去培養技能，只教不育。”

“非說的話，我們整個教育體系都是這樣的，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我們學歷與素質、道德、三觀脫鉤的事實。”派大星說者又指了指自己，“這么一說，我就是一個高學歷道德敗壞的典型，而且性格很差，容易鉆死角，走極端化。”

“我姑且認同你的自貶。”周游比劃道，“那么存不存在一種‘教育體系’，讓孩子朝著我描述的那個方向健康發展，而非死記硬背，靠機械性學習和壓迫去掌握一些技能。要我說，現有的教育理論落后于這個時代太多太多了。”

“這是一個教育學專業領域的研究了……”派大星低頭陷入沉思，“遺憾的是，教育學也是一門科學，需要大量的實踐觀測對比才能形成結論，即便有新的理論，也很難驗證。”

“那就從已有理論中尋找依據，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學者正在研究，也有很多成果，只是那些成果太過枯燥乏味，被遺忘在了象牙塔里，布滿灰塵。”周游點頭道，“而你，有能力讓它們變得生動、有趣、實用。”

“嗯……這也的確是個需求的突破口。”派大星回憶道，“五年前，我看到過一位女教育學者關于教育孩子方法的視頻，內容大概是不能一味的滿足孩子，在孩子為了某個無理要求哭鬧的時候，既不能滿足也不能打罵，而是用平常的態度讓他認知到‘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體會到‘挫折’，繼而引導孩子認知到‘堅持努力后方有收獲’，‘長遠目光可以更大獲益’等等的事實。這樣教育出的孩子雖然不一定成龍成鳳，但至少不會成為輸出負能量的人。那個學者說法很不錯，也很實用。然后，三年前我又看到了這個視頻，一年前我再次看到了，最近又看到過——五年的時間，興趣班爆炸增長了幾十倍，連‘少兒編程’這種怪胎都蹦出來了，但在‘非技能教育’方面，教育內容沒有任何進步，這條視頻依然在一遍遍的被轉載。”

派大星話罷又抿了抿嘴：“難點是，這方面內容太專業了，需要準備很久，并且需要咨詢很多學者，之后再設計表達方式，讓它有趣實用……難度很大。但不可否認，如果理論殷實可靠，傳播得足夠廣，這會是對社會非常有功效的一件事，同時也有錢賺。”

“是吧。”周游也嘆道，“除此之外，我想也能解決你心頭的矛盾。”

“我心頭的矛盾？”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做‘情感公眾號’的，現在才知道你是水軍頭子，不過無所謂，意思都差不多，都是利用一大批人的愚蠢，達成自己的目的。”周游調笑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為什么做這行？”

“錢唄。”派大星擺手一笑。

“你為什么做這行？”周游又問了一遍，好像沒聽見那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