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文帝國,王都特洛恩,圖拉行宮
“所以說......”
帝國皇帝威廉·伯何閉目躺在安樂椅上,有些疲倦地問道:“我們的罪爵不但沒有問題,甚至還提前預料到格里芬王朝的插足,讓我們避過了一場幾近于滅國的災難,對么?”
坐在他對面的裘德·佛賽大公吐了個煙圈,然后無奈地笑了笑,攤手道:“陛下,這個結論不是您半個月前親自得出的么?”
威廉聳了聳肩,頷首道:“你說的沒錯,裘德,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可能聽取亞瑟的建議,將墨晉升為世襲伯爵,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個在他這般年紀就取得如此成就的應該就是你吧?”
“您說的對,陛下。”
佛賽大公吃吃地笑了起來,掐滅了指間的煙卷:“而且當時的情況也是您向先皇諫言,但兩者之間的區別在于,雖然亞瑟殿下與當初的您一樣優秀,但我可比不了那位罪爵。”
威廉挑了挑眉:“但你總能找到機會讓我離開皇宮,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你帶到粉鵲庭的時候......”
“咳咳,很抱歉我已經不記得咱們去時的情況了。”
佛賽大公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虛著眼說道:“我只記得事后自己被父親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威廉慵懶地睜開了雙眼,撇嘴道:“活該,誰叫你非說是自己強拉著我去的?明明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佛賽翻了個白眼:“這您就不懂了吧,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了,我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才會讓陛下和我老爹更欣賞我,呃......雖然有那么一點點漏算就是了......”
“哪一點?”
威廉歪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這位老友。
后者嘆了口氣:“父親大人下手是真的狠啊。”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兩人同時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之前那稍顯陰郁的氣氛頓時被一掃而空。
過了半晌......
“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
威廉斂起笑容,輕揉著額角沉聲道:“或許是之前懷疑的太多了,或許是墨實在太過于優秀,我總是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佛賽大公皺了皺眉:“第七軍那邊,有發現什么端倪么?”
“那邊啊......不能說是一無所獲,但卻和我們之前取證的結論并沒有什么初入。”
威廉隨手從旁邊的矮桌上拿起來一張羊皮紙,輕聲道:“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在墨掌控你那支私軍控制權的那段時間,他確實下達了大量非常殘忍、冷酷......乃至有違人道的命令,在這一點上,所有調查結果都沒有出入,基本可以認定為完全屬實。”
佛賽大公注視著旁邊熊熊燃燒著的壁爐,過了好一會兒才長嘆道:“近萬條無辜的人命啊......說實話,就我這半年來對于墨的了解,他并不像是那種能夠做出......做出這種毫無人道之事的人。”
“但他確實這么做了。”
威廉疲憊地靠回椅背,沉聲道:“不算叛軍,總計七千九百余條無辜者的人命,這就是第七軍報告扉頁的內容,用紅墨水寫的。”
佛賽沉默了半晌,搖頭道:“只能說是我看走眼了......”
“不,或許你并沒有看走眼。”
威廉確實出乎意料地表示了否定,然后面色復雜地垂眸看向手中那張羊皮紙:“根據第七軍的多方考證,罪爵在察覺到叛軍那詭異的動向似乎與格里芬王朝有所關聯之前,他的進軍策略非常溫和,甚至還會在執行作戰計劃的過程中將儲備糧分給平民,別說后期那近乎于喪心病狂的燒掠了,他們甚至在夜里休息時都會盡可能地避免打擾那些普通人,而那些人同樣也是康達領的子民。”
佛賽公爵微微一楞:“這......這個消息我為什么沒有聽到過......”
“因為有人刻意掩蓋了這方面的情報。”
威廉平靜地回答道。
佛賽的瞳孔驟然收縮:“誰?!”
“罪爵本人。”
“什么!?”
“沒錯,是罪爵本人下的封口令。”
威廉皇帝輕輕戳了兩下手中的羊皮紙,淡淡地說道:“這份證言是第七軍的專員從高階游俠薇洛·柯芬口中問出來的,沒錯,就是你那支私軍中的兩位負責人之一,而另外那位高階騎士瓦雷茲·卡瑞爾也在專員拿出了薇洛女士的證言后坦白了此事,另外......”
佛賽的面色有些難看:“另外什么?”
“另外,除此之外被罪爵刻意掩蓋掉的內容還有一點。”
威廉將羊皮紙隨手扔到了壁爐里,輕聲道:“當時在墨判斷出康達領叛軍可能與格里芬王朝有勾結后,他與薇洛、瓦雷茲兩人曾在巴特羅親王領的瑞思勒斯鎮進行過一番討論,其核心正是接下來的行動模式,在這個過程中,率先提出滅口的人并非那位罪爵......準確的說,并非只是那位罪爵。”
佛賽大公沒有說話,只是有些頭疼地又點上了一支煙卷。
“滅口的主意,是罪爵、高階游俠薇洛·柯芬與高階騎士瓦雷茲·卡瑞爾三人同時想到的。”
威廉揮手驅趕著好友制造的二手煙,聳肩道:“但罪爵讓所有人都認為那條命令,乃至于以后那無數條泯滅人性的命令都是他獨自下達的,原因是......事后追究起來的話,身為貴族且與加洛斯、亞瑟私交甚好的他要比別人更能承擔后果。”
佛賽面色復雜地蹙起了眉頭:“也就是說......那些命令并非他生性殘忍,而是無可奈何?”
“沒錯,這就是我最后得出的結論,無可奈何。”
飽受二手煙折磨的威廉皇帝終于在無奈之下給自己點了支煙,不是很熟練地抽了一口后沉聲道:“如果他并非我們早前嚴重懷疑的對象的話,這件事早就可以解釋清楚了,因為情況其實非常簡單,如果不無法保證絕對的隱秘行動,被判斷出具體人數的罪爵部隊必然無法吸引叛軍主意,更不可能給你和亞瑟所率領的主力部隊制造出機會,那樣就會導致戰局被大幅度延長、格里芬王朝從容介入,爆發國與國之間的戰爭,而戰爭一旦爆發,我們被格里芬吞掉的幾率至少有九成。”
佛賽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七千余條無辜的性命與亡國之災么,還真是道簡答易懂的算術題。”
“所以我決定不再去懷疑罪爵,至少在你我二人這次談話之后,再也不去懷疑他。”威廉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向那已經很久都沒有星光透出的夜空,笑道:“至于他那份讓我直到現在都無法釋懷的才能,以及與其成反比的,幾乎不存在的野心,就用亞瑟那句‘性格使然’來解釋吧。”
佛賽自然也不會在皇帝起身后繼續坐著,于是連忙站起身來走到威廉身后,遲疑道:“但是那位阿斯托爾先生不是說......”
“在之前那次平叛戰爭后,阿斯托爾先生也和我持相同的觀點。”
威廉聳了聳肩,笑道:“稍后他會和我們一起開會。”
“跟我們一起開會?!”
佛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驚呼道:“但是阿斯托爾先生不是一直在......”
叩門聲響起,皇后輕柔的聲音從前廳傳來:“陛下,裘德,大家都已經到了。”
“好的,親愛的,我們這就來。”
威廉先是高聲應了一句,然后輕輕拍了拍佛賽大公的肩膀:“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說罷便帶著一頭霧水的后者一通出門,與靜候在主廳外的皇后與公爵夫人一起迎向門口的受邀者。
沙文帝國主司情報的負責人羅伯特·迪戈里侯爵及其夫人,還有他們的兒子塞德里克及女伴卡珊娜·伊莎貝拉。
監察廳總長穆迪·伯克伯爵及其夫人。
颶風法師團團長巴特·加洛斯公爵。
沙皇之劍騎士團團長、帝國元帥加拉哈特·瓦德爾施泰因。
大法官納法里奧·克萊門特侯爵及其夫人。
米蘭達·費舍爾侯爵。
柏金斯·佛萊德伯爵。
威爾·麥克布耐德侯爵。
帝國皇子亞瑟·伯何。
以及......
剛剛被冊封為世襲伯爵的墨及其女伴寂禱。
“哈哈,好久沒這么熱鬧過了,我有預感,今天的晚宴一定會非常令人愉快。”
帝國皇帝威廉·伯何笑盈盈地沖面前這些帝國核心眨了眨眼,并在眾人行禮后揶揄地沖迪戈里侯爵的獨子塞德里克笑道:“而且今天似乎還是小賽德第一次帶女伴出席正式場合的日子。”
在場唯一的女性貴族米拉達·費舍爾侯爵狹促地笑了笑。
而塞德里克卻是面紅耳赤地擺了擺手,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陛下,我想您一定是誤會了,雖然我今天確實有邀請伊莎貝拉一起,但我們之間并不是......呃......”
迪戈里侯爵隱蔽且沉重地戳了他一下,壓低聲音道:“聽著,賽德,你這樣解釋會讓伊莎貝拉小姐很難看的。”
“我是說,雖然我有嘗試努力過,但目前的極限也只是伊莎貝拉答應與我共同前來赴宴,嗯,而且很有可能只是她很仰慕陛下與皇后殿下才愿意賞臉。”
塞德里克的反應也是極快,立刻滴水不漏地對自己剛才的失言做出了有力的補充。
至于旁邊的卡珊娜,早就已經臉紅得抬不起頭來了,不過低垂的目光依然會偶爾瞥向站在最外面的某位新晉伯爵,心思昭然若揭。
在場這些閱歷極深的人精又怎能看不出來,不過以威廉皇帝為首的眾人卻都是選擇了看破不說破,打個哈哈就把話題轉移開了。
倒是亞瑟悄無聲息地湊到墨檀旁邊,給了他一個狹促的眼神,并被后者回以一個隱蔽的白眼。
接著,短暫的寒暄之后......
“雖說廚師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不過......”
皇后輕咳了一聲,莞爾道:“距離晚宴開始還有一點時間,有沒有哪位淑女愿意陪我一起練練手藝,給先生們一個驚喜?”
伯克夫人立刻上前,對皇后行了個提裙禮:“樂意效勞,我親愛的殿下。”
“還有我們。”
佛賽夫人、克萊門特夫人與迪戈里夫人也笑嘻嘻地結伴走了過去。
“我就不了,費舍爾的家傳廚藝只能帶給先生們驚嚇。”
米蘭達·費舍爾侯爵苦笑著擺了擺手,然后輕輕拍了拍還在發愣的卡珊娜·伊莎貝拉,笑道:“親愛的伊莎貝拉,你愿意代我去給大家打打下手么?”
“呀!”
后者先是嚇了一跳,然后立刻面紅耳赤地點頭道:“樂......樂意之至!”
然后就小跑到迪戈里夫人身邊去了。
“還有你,小賽德。”
米蘭達侯爵又推了塞德里克一把,挑眉道:“去幫忙干體力活。”
后者又怎么會不明白后者話中的含義,立刻快步走了過去,并在這個過程中隱蔽地沖亞瑟和墨聳了聳肩。
“我也想幫忙干體力活!”
亞瑟笑呵呵主動請纓。
“只可惜你在廚藝方面的天賦遺傳了你父親,親愛的。”
皇后溫和地笑了笑,示意亞瑟不要添亂。
“期待驚喜么?”
季曉島轉頭沖墨眨了眨眼,笑靨如花。
“當然。”
后者不暇思索地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于是季曉島松開了挽著對方的臂彎,沖墨做了個鬼臉后快步跑到皇后周圍的淑女群體里去了。
“我真的很羨慕您,罪爵閣下。”
米蘭達·費舍爾侯爵不知何時出現在墨身側,掩嘴輕笑道:“你是我這二十年來見過最受女士們歡迎的男子了。”
墨訕訕地笑了笑,并沒有回答。
倒是他旁邊的亞瑟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二十年前最受女士們歡迎的男子是誰?”
“是您的父親,殿下。”
已經年過四十卻保養得宛若三十出頭的米蘭達沖他眨了眨眼,低聲道:“您絕對想象不到威廉陛下當年有多少狂熱的簇擁者,也想象不到他決定迎娶您母親的時候有多少女孩哭濕了多少枕頭。”
亞瑟嘿嘿一笑:“那您哭濕了多少枕頭?”
“我?”
米蘭達侯爵沖亞瑟做了個鬼臉:“我沒哭。”
“您真是太堅強了。”
“還好吧,畢竟撮合他們兩個的人就是我嘛”
第六百四十七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