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科是家有外資背景的醫院。雖然依舊是私人的,但有外資背景的私人醫院,與中國本土長出來的私人醫院,仿佛就有了區別,好像長庚醫院,好像曾經的協和,由外資而來的,不僅有資本的優勢,其實還有技術的優勢。
醫生們前往外資醫院,雖然還是為了錢,但比起民營醫院來說,又披上了一層金縷衣——我是去學技術的。
孟杉的情況還更復雜一些。
他曾經是做到了三甲醫院的副高的,且有相當的戰例,給多名cba運動員,男女排運動員,以及一些甲a運動員做過手術,算是國內運動醫學的頭幾把交椅的人物。
然并卵,不能做主任的醫生,永遠都只是主任的僚屬罷了。
自然的,孟杉像是云醫產二科,產三科的主任們那樣鬧事了,而且,他不光想要獨立的科室大權,還想要大筆的投資。№Ⅰ№Ⅰ
最終,初來中國的東科醫院滿足了孟杉,使得他可以東科醫院副院長兼運動醫學中心主任的身份行走江湖。
幾年下來,孟杉在運動醫學方面的積累,已不容小覷,隱然間,是僅次于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存在,兼之外
資私立醫院的特性,很是開拓了一番市場。
李天宏原本是被孟杉看做囊中之物的,如果不是跟腱斷裂,加上劉威晨的推薦,孟杉可以說是穩穩的再提添一例輝煌戰果。
現在……孟杉也沒有徹底放棄。
他不像是公立醫院的醫生那樣,一周要看30個乃至100個病號,做一二十例的手術。孟杉是經常將不想接,特別是不賺錢的病人推掉的,因此,有的是時間陪李天宏的老媽聊天。№Ⅰ№Ⅰ
這也是孟杉選擇私立醫院的原因之一,他可以將精力集中在少量的病人身上,就其專業而言,就是將時間和精力,集中在少數的頂級運動員身上,最起碼,是中國頂級的運動員身上。
“其實我們東科在復健方面也是很有優勢的,病人通常都可以獨享一間復健室,選擇一名或者兩名復健醫生都可以……”孟杉的聲音,繼續從ipad中傳出,似乎是摒棄了小醫生馬硯麟似的。
這時候,馬硯麟卻已蓄起了力量:“我們采用的是早期活動負重,這是根據李天宏的病情和職業做出的選擇。孟醫生的東科,應該都是采用晚期固定負重訓練吧,在這方面,你們可沒有根據病人的病情做調整,全是標準流程。”
馬硯麟說著看向李天宏的母親。№Ⅰ№Ⅰ
張姐面帶微笑。
“哈哈哈哈……”孟杉大笑了起來:“有意思,標準流程……這位……醫生,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我們東科的運動中心,是針對運動員的專門機構,我們的標準流程,就是針對運動員的最佳優化設計……我們,可以專業的運動醫療中心,和你們那種骨科附帶的運動傷勢研究,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東科這樣的私立醫院,當然不可能真的只針對運動員,有錢的病人上門了,他們照樣是要治療的。
但是,馬硯麟不可能在這方面和孟杉掰扯,一時語塞。
孟杉等了幾秒鐘,語氣重新變的淡定,仿佛忘記了馬硯麟似的,道:“張女士,所以我說,李天宏的復健,其實最好交給我們來做,您可能不知道,跟腱修補術以后,復健的效果,也會決定跟腱的長度的,而跟腱的長度,又會決定最后的恢復效果……”№Ⅰ№Ⅰ
“早期活動負重,晚期活動負重或者晚期固定負重,就跟腱的長度來說,是沒有區別的,有文獻資料。”馬硯麟再次出聲,這一次,他的語氣就更肯定了。
作為凌然治療組里專司跟腱修補術的小醫生,馬硯麟對跟腱修補術的認識,卻是超過了許多高級醫生。
談學術,孟杉是不怯任何人的。屏幕里的孟杉,不屑的一笑,道:“你說的文獻我看過,別人做不出區別來,不代表我做不出區別來。東科選擇晚期固定負重訓練,是有自己的研究的,而且要分型,急性閉合型的跟腱斷裂,與急性開放性的跟腱斷裂,就要區分開來……腱束撕裂4厘米的,與撕裂范圍6厘米,10厘米的,區別就更大了……”
張姐聽的已是暈暈乎乎,但是,聽著那些專業名詞,她又覺得莫名的安心。№Ⅰ№Ⅰ
馬硯麟隔著屏幕,漸漸的失去了對權威的恐懼,聽著孟杉的話,同樣露出了一絲的不屑:“沒有你說的那么大的區別,完全是危言聳聽,就我們云醫的術后病人來說,撕裂4厘米或者6厘米的,或者10厘米吧,在術后的表現上都是差不多的。”
“你是哪位?”孟杉皺皺眉。
“我是云醫急診科凌治療組的馬硯麟。”馬硯麟下意識的報了急診科,而非骨科。
孟杉一聽他的名頭,就再不客氣了,叱道:“我還以為是骨科主任呢。這么說吧,你那不是循證,個人體會是沒價值的,要做東西,你得等樣本數量起來了,再說話。”
放在云醫,孟杉也是有資格做骨科主任的,對一個二十幾歲的小醫生,甭管是實習生,規培醫,住院醫或者主治,他都是不在乎的,說話更是居高臨下。№Ⅰ№Ⅰ
若是放在受壓迫氣氛濃重的骨科,馬硯麟興許真的就心虛了。
或者,面對面的話,馬硯麟也會虛一些。
但是,隔著ipad算什么?
而且,ipad里的人臉,還是沖著病人家屬的。
只聽到聲音的馬硯麟,甚至有點興奮的繼續辯駁:“跟腱修補術的術后恢復,我有參與一篇論文,你現在可以查到,關于撕裂傷的范圍,更多的是與手術本身相關,對術后的影響不大。”
孟杉不由的有點沉默。
他的確是運動醫學強人,但是,他最擅長的其實是肩肘方面的手術,跟腱也做,但是“兼營”。當然,骨科比其他專業要更容易精通和大成,做跟腱,他也是很有信心的。
僅止于做。
孟杉沒想到,對面的年輕醫生,竟對跟腱如此熟悉。
失策了——孟杉心想。
“你對術后康復的認識還太膚淺了。”孟杉以自己的身份壓人,找了找場子,再道:“我今天也不是和你辯論的,張姐,李天宏先生的復健,還是適合來我們醫院做。不多說了,要是有需要的話,您隨時找我。”
說完,孟杉就結束了視頻通話。
他不能再跟馬硯麟討論下去了,再討論下去,就算他贏,又能贏得什么呢?
只是一名小醫生罷了。
馬硯麟卻依舊沉浸在適才的“舌槍唇劍”中。
他剛才對陣的可是東科的孟杉哦。
“應該是我贏了吧。”馬硯麟喃喃自語的走出了病房門,身后的張姐叫了兩聲,都沒叫醒他。
馬硯麟自顧自的掏出手機,想了想,卻是撥給了左慈典,再道:“老左,我有個事,想問問你……恩,你說,我要是不去骨科,就跟著凌醫生的組,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