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三今世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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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三三今世之果
那紫衣少年略一沉吟,道:“這荒野之上我也不好給你指方向,一路走來也沒什么標的,若是燕兄不介意,我自當帶您去!”
燕開庭正是求之不得,以免自己走錯方向,激動道:“自然是萬分感謝!不知上師怎么稱呼?!”
“在下姓殷澤,荊州人士。”說完,那少年望了一眼燕開庭和他身邊的冰靈道:“敢問燕兄,這一旁的神獸可是您的坐騎?”
“呃”燕開庭不知道該怎么答,自己雖然是冰靈的主人,偶爾也將它當做坐騎使,但是更多時候,都是燕開庭將冰靈抱在懷里,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冰靈比之燕開庭,修為還要更高一籌。
并且,能不能以“神獸”來形容冰靈,都還是個問題。
冰靈好似也不開心殷澤的提問,嗷嗚一聲,將殷澤嚇了一個激靈。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便?”燕開庭問道。
那殷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那邪魅男子實在是太過厲害,我已經受了傷,怕是走不快,為燕兄帶路,怕耽誤了燕兄的時間。”
燕開庭這下恍然大悟,也是,于是就排了一排冰靈,悄聲道:“冰靈,委屈你了,就讓這人騎一騎吧!”
冰靈抖了一下渾身的毛發,一雙冰寒的眼睛朝著燕開庭一望,瞬間讓燕開庭也是一個激靈,燕開庭隨即換上諂媚的笑容,道:“一百個小魚干?”
嗷嗚一陣旋風沖天而起,冰靈變成了仿若小山般的巨獸,那殷澤還未反應過來,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殷兄弟,別怕,冰靈原本就是這么大,你且隨我一同上去吧!”燕開庭也不客氣,提著殷澤就一飛跳到了冰靈的背上,兩人剛剛坐穩,冰靈就開始在荒原上狂奔起來,跑著跑著,腳上燃起藍色火焰,便瞬間騰空!
殷澤整個人都驚呆了,在他的感知當中,燕開庭只是一個比自己修為高個那么一兩階的上師,怎么會有如此神物?冰靈的力量,在他看來就是真人也難以駕馭!
燕開庭卻一直提醒著殷澤仔細辨認方向,不出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謝無想被帶走的那個地方。
剛落地,燕開庭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私下產看,只見一塊礫石之下,壓著一條白色布帛,燕開庭趕忙走了過去,一陣清幽荷香瞬間襲來,那正是謝無想的氣息!
這是一條撕扯下來的白紗,應該是被周圍那尖銳的礫石劃破所致,燕開庭將白紗拿起,放在鼻尖聞了聞,便仔細疊好收在了懷中,他轉身望著殷澤,目光沉重,道:“你可知妖神將她帶到了何處?”
殷澤還是頭一次聽說妖神,不過眼下也不該是好奇的時候,畢竟救人為重,于是道:“我暈過去的時候,看到他們是從這個方向走了!”
一邊說,就指著一個方向。
燕開庭拍了拍冰靈,問道:“冰靈,你的感知可否也在這個方向?”
“嗷嗚”冰靈給出了肯定的答。
殷澤看著燕開庭和冰靈說話,深覺好奇,便問道:“敢問燕兄,你真的是它的主人?”
燕開庭一怔,反問道:“怎么,不像么?”
殷澤傻笑道:“我活了十幾年,各種珍奇異獸也不是沒見過,像這種呃,還怎沒有見過,怎么說呢?我總覺得,它好像比你好要厲害。”
燕開庭一臉黑線,這小子怎么凈睜著眼說些大實話呢?!可不尷尬死人嗎?燕開庭干咳兩聲,道:“這個我終究是它主人還是沒錯的,是吧,冰靈?”
燕開庭笑著摸了摸冰靈,心中傳喚道:“再給你一百個小魚干兒吧。”
“嗷嗚”冰靈一聲應,竟與燕開庭親昵起來,一看就是向主人撒嬌的模樣。
殷澤覺得自己要羨慕死了!
“別耽誤了,我們還是先走吧!”說完,燕開庭問道:“殷兄弟,你還要隨我一起去么?那妖神神通廣大,我們倆加起來,不對,我們仨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此次前去一定是兇多吉少。”
殷澤卻目光堅毅,道:“做事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自然是要與燕兄一起去!”
燕開庭道:“殷兄弟將我帶至于此,又指明了方向,已經是仁至義盡,實在沒有必要再次冒險!”
殷澤卻是不干,抓著燕開庭的袖子就道:“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力量,你別看我現在受傷,不到片刻就會恢復了!再加上,若是練就一身修為,卻只為自己,不顧他人死活那怎么能行!!”
看著殷澤懇切的目光,燕開庭沉默一番,便道:“好!!多謝殷澤兄弟,那我們走吧!!”
說完,燕開庭便和殷澤再次跳躍道冰靈身上,向著謝無想被抓去的地方,一路狂奔。
已是黃昏,暮色席卷了天地,這廖無人煙的荒原之上,也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光芒,奔跑的冰靈身上,兩名少年都是目光堅毅,望著前方,忽地騰空而起,此刻,他們迎著夕陽,好似要跑進這渾圓的紅日之中,化為一個黑點,消失在了遠方。
泗水城中,大雨已停。付明軒行走在街道上,面色沉郁,心中始終對燕開庭的離去有所芥蒂。
有所芥蒂,卻也有所掛念。
只是有什么辦法呢?這小子先從小到大,又何曾讓人放心過?
付明軒走著走著,只見周圍行人紛紛避讓,自己腳步剛停,一輛馬車便出現在自己面前。
只見車夫跳了下來,緩緩打開門簾,一名紅衣女子,就從轎中顯現。
那紅衣女子身材清瘦,一襲紅衣襯托出那如雪冰肌,瓷白面龐之上,一雙鳳眼含笑盈盈,揚著一個好看弧度的朱唇,仿若雪地之上的一滴血那般鮮艷。望著付明軒,女子就邁著輕盈卻不失優雅的步子,走了過來。
“仙人。”走到付明軒面前,那女子就蹲下身,向付明軒行了個禮。“不知仙人是那家門派,怎有空光臨這泗水城?”
付明軒冷哼一聲,這不明知故問嗎?不過就是想知道自己名號,還繞一個彎子。
只聽付明軒淡淡道:“小有門,付寒州。”
聽到這話,紅衣女子神情一凜,整個身子就顫抖了一下,又喜又驚,道:“在下墨家十代長女,墨姝,能否懇請付首座蒞臨府上,讓我們好好招待一番?”
付明軒冷道:“我只是途經此地,你們有什么事兒么?”
墨姝抬起頭來,望著付明軒,誠懇道:“家父有請,說是有事告知,說您一定會感興趣?”
“哦?他都不知道我是誰?怎么還會知道我感興趣?”
墨姝道:“家父道,只要是小有門的人,都會感興趣。”
付明軒眉頭一皺,望了一望天色,距離尚元憫到來應該還有些時辰,于是點了點頭,道:“也好,那你便在前方帶路。”
墨姝得了這話,自然是喜不自禁,道:“那付首座與我一同進馬車?”
付明軒擺了擺手,道:“走路即可。”
墨姝得了令,哎了一聲,就轉身對著車夫道了一句話,那車夫連連點頭,就牽著馬車走到了一邊去。
“那仙人就隨我一同走吧。”墨姝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付明軒點了點頭,兩人就在周圍行人略微驚訝的眼神當中,像墨府走去。
兩人走后,周圍人都是一陣唏噓,有人道:“這墨大小姐平日里都是冷冰冰的高傲模樣,也不知這小子是什么人?竟然讓墨大小姐給他行禮!!”
有人連做噤聲手勢,道:“那可是小有門的首座!!莫說是墨大小姐,就連墨主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
眾人議論紛紛,望著墨姝和付明軒遠去的身影,眼神既是羨慕,又是嫉妒。
墨府位于泗水城西城區,依靠著秦山而建,規模十分龐大,由此可瞥見其在泗水城一家獨大的地位。墨姝引著付明軒走進恢弘的大門之后,一副江南庭院格局的府院便出現在付明軒面前。
無論是一方假山,還是一條廊道,無論是一潭清水,還是一處亭臺,都是典型的江南風格,婉約清新卻不失優雅,靈動活潑卻不違莊嚴,走著走著,付明軒只覺得這些看似普通的景物實則并不簡單,排列錯落卻有序,儼然是一處處天然的法陣。
看來,這墨府,還真是不簡單。
那么這墨主,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說呢?
付明軒隨著墨姝走進墨府議事堂,只見一個年紀約過半百的男人負手站在殿中,身材雄偉,身著寬袖華服,眉目英氣,一雙鷹眼之中滿是銳氣,頭發烏黑之中夾雜著花白,高高挽在頭頂上,十分精神。
見到付明軒的那一剎,那中年男人就向付明軒走來,拱手道:“在下泗水城墨劍英,歡迎付首座光臨本府,實在是榮幸畢至。”
付明軒也伸出手來,向著墨劍英行了一禮,道:“晚輩付寒州,途徑泗水城,聽聞墨前輩有事相告,也不知是何事?”
付明軒也是直說,毫無遮掩,雖然這墨劍英修為比自己要高了那么一線,但畢竟不到真人,并且,付明軒也實在是沒有跟他繞彎子的心情,
墨劍英輕笑幾聲,道:“付首座莫要著急,讓老夫先給你看一個東西。”
說完,就朝著墨姝使了個眼色,墨姝就向著二人行了一禮,緩緩退出殿外。
待到墨姝退了出去將殿門關上之后,墨劍英就伸出手來,忽地手上便現出一只長劍來。
付明軒見到那長劍,也是微微一驚!
小有門!
小有門的佩劍,只有正式得了小有門認可的弟子才會授予,這柄長劍相當于一種身份認可,只有在本人手中,才會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到了旁人手中,也不過是一把普通長劍而已。
看著墨劍英手中氤氳著濃郁劍氣的長劍,付明軒道:“這”
墨劍英笑道:“不錯,在下正是出自小有門。”
付明軒在震驚之余,詢問了對方輩分,恍然發現,兩人竟然是師兄弟關系!
付明軒望著眼前這比尚元憫還要大個幾十歲,足以當自己父親的墨劍英,道了一聲:“師兄。”
墨劍英卻是擺了擺手,道:“付首座莫要如此,小有門,已經是在下過去的事情了。自從從門內出來,我便再也沒有對人說起過我的身份。”
付明軒想問墨劍英為何要從小有門出來,但轉念一想,還是沒有將話問出口。
墨劍英走到殿內的一處長桌旁,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付明軒,自己則是端起了另一杯,然后淡道:“我知道你在追尋妖神。”
付明軒眼睛驀地睜大,望向了墨劍英。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當時對謝無想那道傳訊符做出感應的應當就是眼前此人,但是小有門傳訊符除非是指定收取之人,別人就算是攔截了,也無法知曉其內容。
付明軒問道:“師兄是如何知道的?”
墨劍英微微一嘆,臉上的神情就黯淡了下來,道:“此事說來且長,容我與你慢慢細說。”
于是兩人便坐在長桌旁,就著一壺熱茶水,講起了多年前的一些往事。
“那還是在五十多年前,我不過也是小有門的一個普通弟子罷了。那時我還未成為正式弟子,只是小有門的一個小童子罷了”
說著,墨劍英望著付明軒,神情有些懷念,笑了笑,道:“你知道我的職責是什么么?”
付明軒搖了搖頭,小有門有著非常多的童子,都是一些貧寒人家的子弟憑著機緣巧合進入了小有門,做著一些雜役,或者傳話工作,若是天資尚可,那么轉為正式弟子也并為不可。
墨劍英笑了笑,道:“我便是日日夜夜在藏閣門前掃地。”
付明軒微微一怔,憶了一下時間,道:“莫非師兄?”
墨劍英點了點頭,道:“不錯,妖神出世的那一刻,我就在近前可以這么說,我是第一個見到他的人。”
說著,墨劍英嘆息一聲,道:“誰又知道呢?只知道那棵樹有些靈氣罷了,那日夜里,我借著一點月光,打掃完畢之后坐在藏閣前讀,就在那時,只聽見一陣簌簌響聲。”
“我仍記得,那是無風無月的一個晚上,那樹卻是無風自動,我那時也是年少,并不知恐懼,就走到近前,只聽見噼啪一聲,那樹干就從中裂開,走出一個人來。”
墨劍英一邊說,雙手一邊比劃,神情也跟隨著講述露出震驚,道:“就是那樣一個人,紅色,全是紅色,見到他的那一剎那,我渾身一震,整個人都癱軟下來,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付明軒皺眉,仔細聽著。
墨劍英嘆息一聲,道:“這一幕,我永遠都忘記不了你知道嗎?”墨劍英望著付明軒道:“他竟然望著我,與我說了第一句話。”
“什么話?”
“他說,我記得你,你害怕我嗎?”墨劍英道,仿佛自己又到了幼時,雙眼閃著光,道:“我問他,你是誰?”
“他卻笑了,好似對我一點都沒有惡意。你知道嗎?那雙眼睛,就像將將長成的孩童,雖然見過這世界,但卻是第一次觸摸到這世界,就在這時,青華君和真人們都出現了”
“然后,便是一場大戰”說到這里,墨劍英就是一聲嘆息,“那一夜,真是永生難忘啊”
說著,墨劍英便是一聲長嘆,端著茶杯,眼神不知落在何處。
“他剛在這世上行走不到幾步,便被封印在了小有門的密林之中。”
付明軒沉吟片刻,便道:“那師兄,又是怎么離開小有門的呢?”
墨劍英搖了搖頭,道:“這并不重要,這又是后來的事情了也是人的命數吧!”
付明軒點了點頭,也是,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會永遠留在門內。
“那師兄又是如何知道,那妖神從小有門逃脫的?”
墨劍英狡黠一笑,道:“雖然我身處離小有門千里之外的泗水城,但是這么多年來,卻沒有一刻不在關注著妖神的動靜畢竟,我還是這世界上第一個見到他的人,也是與他說話的人。”
付明軒卻是從來不知道妖神的這些事,也從不知道,妖神還有這樣的一面。
在他的眼中,妖神是世間上所有惡的化身,是最為邪惡的存在,如今聽到墨劍英這樣一說,便理解了當時為何青華君沒有對妖神痛下殺手,而是將他封印在了小有門的后山之上。
墨劍英站起身來,望著付明軒,神情莊嚴而肅穆,沉聲道:“付首座,就讓在下助你一臂之力吧!”
說著,墨劍英竟半跪在付明軒面前,拱手道:“如今墨某雖已經過了半百之年,修為也只能在這個程度上了,但是心中的那塊心結,卻是一直揮之不去,墨某知道,付首座在泗水城等著門內高人的到來,就請付首座顧念同門之誼,應允墨某的要求吧!!”
“師兄快請起!”付明軒趕忙將墨劍英扶起,道:“此事事關重大,并不是我一人就能決定,若是師兄不介意,等門內元籍真人到來之后,您自與元籍真人訴說。”
墨劍英神情一滯,隨即明白過來,道:“也好。”
站起身來,付明軒便跟著墨劍英走向殿外,此時,已經是暗沉的黑夜了。望向荊州方向,付明軒的心牽掛著燕開庭,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不止一次,付明軒希望著燕開庭迷失在荒野中,或者找錯地方,無論怎樣,都不要找到妖神
而在另一邊,燕開庭與殷澤坐在冰靈背上,飛在云層中間,越是往前飛,燕開庭就越是緊張,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妖神和謝無想就在前面的某個地方。
飛著飛著,一道山脈便出現在地平線上,暗夜之中,山脈在暗灰色的蒼穹之下呈現出深沉的黑色,連綿起伏不知有幾千里,山體雄偉高聳入云,周圍漂浮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燕開庭未曾來過這地方,更不知道這山是什么山,只是殷澤一看到那山,便激動起來。
“原來到了這個地方?!”殷澤道,只是他的聲音被勁風吹散許多,只有那么一點傳到了燕開庭的耳里。
“你說什么?”燕開庭轉過頭來,問道。
殷澤往前移動一段距離,湊在燕開庭耳邊喊道:“這是翡翠山,此地已經屬于荊州地界了!”
燕開庭聽到,轉念一想,于是拍了拍冰靈,對著冰靈道:“我們下去吧!”
冰靈得令,就從空中緩緩落下,不久之后,就落在了離翡翠山不遠的一片荒原之上。
這片荒原呈現出戈壁地貌,巨石橫生,沙塵遍地,行走期間,并不容易,但是倒是一片極好的藏身之處。燕開庭選擇在地面上向翡翠山前行,一是怕冰靈身形太大引起妖神的注意,二則是對于他來說,地面作戰才是強項。
此時,燕開庭心中有非常強烈的感應,妖神與謝無想,應是就在那翡翠山之中。
燕開庭轉身與殷澤道:“你可曾來過這翡翠山?”
殷澤點了點頭,道:“少時可是來過的,隱約還記得這翡翠山是一片極凈之地,傳說中,這地能夠凈化人的靈魂。”
“凈化人的靈魂?”燕開庭皺眉。
殷澤點了點頭,道:“人的靈魂一旦受到了污染,便會阻擋修行之路。若是能在這翡翠山中住上一陣子,那么靈魂就會不知不覺的得到凈化,并且實力就會大增。但若是邪惡之物走進了這山中,實力就會大有折損。”
聽到這里,燕開庭就有些不解,妖神一看便是充滿邪惡并且依托邪惡的存在,為何還會選擇來到這個地方?就不擔心自己會得到凈化嗎?
會不會是自己找錯了地方?燕開庭不禁懷疑起來,但是那直覺卻又是那樣的強烈,妖神和謝無想就在里面,這一點根本不容人懷疑!
燕開庭也不想那么多,提醒了一下殷澤小心,便帶著殷澤和冰靈向著翡翠山潛了過去。
翡翠山,生滿了蒼翠的綠樹,終日纏繞著薄薄霧氣,其間生靈眾多,一片生機勃勃。一到清泉從山頂緩緩流淌而下,途徑一個天然洞窟,發出嘩嘩啦啦的聲,謝無想仿若無骨一般,靠在洞窟的洞壁上,眼神望著前方積攢的一小處水潭,上面倒映出了自己蒼白的身影。
蒼白,是如此蒼白,謝無想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冰冷,怪不得總是讓人不可靠近,那是他喜歡的樣式么?所以才將自己創造成這幅樣子?
洞口,妖神背對著她站著,紅色的戰袍在夜色下越發顯得暗沉起來,就像干涸了的血跡一般,好似摻雜了墨一般的暗紅,他就那樣站著,也不說話,也不知望在哪一個方向,更不知道,此時他在想些什么。
“感覺好些了么?”妖神也不頭,輕聲道。
自從來到了這翡翠山,謝無想就覺得自己體內的能量正在一點點恢復,竟有了力量,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到平時的狀態。
她知道,妖神不是無故帶她來這個地方的,
“為什么?”謝無想輕聲道。
“不知道為什么,來到這里,我就覺得很平靜,我知道,你也會好起來。”妖神過頭來,看了一眼謝無想,道:“你好了許多。”
謝無想輕哼一聲,道:“你會被凈化的。”
聽到這話,妖神那張葉南霜的臉便露出無所謂的神色,聳了聳肩,道:“那又如何?”
謝無想道:“你還未完全恢復,待在此處,若是他們找到了你”
妖神笑了笑,道:“現在看來,你與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同。”
“什么意思?”
妖神臉上突然掛起一道嘲諷的笑容,道:“你們所謂的干凈是什么?所謂的邪惡又是什么呢?我好像從來都不明白,其實,你也并不明白。”
“”謝無想沒有說話,反而沉默了起來。她從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剎那,腦中蕩著的思想就已經注定,是他人的思想。
“你當真以為,我會在此處,被凈化么?”妖神走到了謝無想面前,道:“你可知,小有門內任何一個真人來到此處,需要凈化的東西都要比我多得多,畢竟”妖神伸出手來,道:“我所殺的人,也不過是伊川城那一家而已,你們那些真人,殺的人卻是要比我多得多。”
謝無想眼神地低垂下去,此時,她并不想迎上妖神那清澈中卻又帶著嘲諷的眼睛,好似那嘲諷,會深深刺痛她的心一般。
然而,她卻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的。
“你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嗎?我是指南霜弟子。”
妖神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道:“你知道嗎?這就更好玩了。”
“十九年前,荊州婺城的一個漆黑夜晚,一位婦人即將生產,只是沒想到,第一次生產就遇到了難產,大人和孩子,只能活一個。”
“那時,我尚處于封印之中,卻聽到了一個聲音,他說,我不想死,我還沒有看過這世界,我不要死!!我仔細辨認,竟是來自于千里之外荊州婺城的呼喊,來自于一個待產的嬰兒。你知道嗎?他是知道的,他活下去,他的母親就必須死,可是他仍然對我說,他要活下去”
說到這里,謝無想的思緒就飄了十九年前的一個夜晚,的確封印遭受了沖擊,是在尚元憫和她的共同努力下,才壓制下來。難不成,就是在那個夜晚?
“你說,他有多么可憐,與我一般,還未好好感受一番這個世界,就要被剝奪生命,被剝奪自由,我又有何理由不幫他呢?于是,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將他的靈魂全然交付于我了。”
說到這里,妖神就是一笑,問謝無想,道:“你說,是我惡,還是他惡?他為了自己的生命,竟要舍去他母親的命你們還說我惡?”
謝無想沒有說話,此時,她只覺得妖神既可憐,又瘋狂。無論她說什么,大概也改變不了他內心當中的執念。
“大概我心中唯一被凈化的,就是恨意了。”妖神站起身來,走向洞口,道:“在這里,我能夠減少對你們的恨,也好讓我平靜一些,我很喜歡這種月色明媚的夜晚。”
謝無想也緩緩站起身來,只覺得身上還是有些疼痛,便扶著洞壁,一步一步朝著妖神走去。
“為什么不殺我?”
距離妖神還有一步之遙,謝無想問。
妖神卻是連頭也不,道:“你不過只是一個可憐的傀儡,殺你又有何用?何不借著你的眼睛,來見證這一切?”
謝無想眼睛驀地一睜,“見證?你要做什么?”
“當然是,滅你滿門。”轉過頭來,妖神眼神清澈,面容仿若孩子有著憧憬之色,好似就是說著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你”謝無想心下就是一亂,頓時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哼。”妖神望了望謝無想,也再不說話,縱身一躍,就跳進了黑暗之中,消失在這翡翠山的霧氣之間。
謝無想緩緩坐下,月色的照耀之下,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寒冷,那是從前都未曾有過的。
距離翡翠山已經特別近了,燕開庭倒是沒有猶豫要進入山中,只是殷澤面露猶豫之色,拉住了燕開庭的袖子。
“怎么了?”燕開庭轉過頭來,有些不耐煩地問,此時他救人心切,千萬不要給他來上一個突然害怕起來的路數。
殷澤搖了搖頭,道:“燕兄,這山,可不是說上就上的!”
“怎么講?”燕開庭問道,難道還要收個上山費不成?
殷澤道:“這山不是一般的山,而是一座有靈魂的山,既要上去,就不得不拜一拜這山之魂,否則去了也是白去,一定會迷失在這茫茫林海之間。”
燕開庭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說法,這搞得也太玄乎了點,妖神為何要選擇這個地方,也是費解。
“要拜的話,是怎么一個拜法兒?”燕開庭撓頭問道,要是耽誤時間的話,他才不會理會什么山之魂!
殷澤從儲物戒里拿出一壇酒來,燕開庭也是無語,誰會在儲物戒里放上一壇酒?只見殷澤將那壺酒放在面前,然后嘴里念叨著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話的話,然打開酒壇,就將酒倒在了前方呃土地之中。
“好了,已經問候過山之魂了!”轉過身來,殷澤朝著燕開庭笑道。
燕開庭和冰靈就像呆住了一般,看著殷澤就像是在看一個村頭的大傻子一般,燕開庭拉下臉來,冷道:“你怕不是在逗我?!”
殷澤道:“這個家師一直都是用的這種方法”
燕開庭滿臉黑線,難道這山之魂是個酒鬼?要用酒來祭拜的?
不過殷澤倒是十分確信,拍了拍燕開庭的肩,道:“燕兄你且相信小弟一次,祭拜山神,絕對對我們進入翡翠山有好處!”
殷澤剛說完話,就只見燕開庭像一陣風一般,飛進了翡翠山,根本就懶得聽自己的絮叨。
“這”
“嗷嗚”冰靈小聲嗷嗚了一聲,斜著眼看向殷澤,隨后頭也不的就跟著燕開庭進了山。
殷澤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哇!等等我,燕兄,冰靈,等等小弟啊!!!”
皎月已在天中,付明軒負手站在墨府中,抬頭望向天空,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怎么,你有什么事情嗎?”突然,付明軒冷道,但是卻毫無動作。
另一邊,墨姝從一方假山之后走出,站到了付明軒身邊。
“付首座可是在等什么人?”
墨姝輕柔的嗓音猶如春風一般使人沉醉,那雙盈盈大眼仿佛盛滿了世間所有的情意。
“哼。”付明軒輕哼一聲,轉過身來,望向了身邊的墨姝。
那一襲紅衣在月色之下的確美艷異常,姣好的身段叫任何男人看了都無法移開眼睛。
“你喜歡我?”
墨姝一怔,白皙的臉頰之上就泛起兩朵紅暈,低下頭去,也不答,兩只手指玩弄著衣角,儼然就是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只是,她似乎也沒想到付明軒會這樣直接地拆穿她,佯裝平靜的面容之下,已經是波浪洶涌,膽戰心驚了。
付明軒望著她沉默許久,墨姝這反應等如是默認了。只是墨姝沒想到的是,雖不曾妄想付明軒說出什么接受她或者應她的話,付明軒只是冷哼一聲,道:“我們才見面多久?”
墨姝微微一驚,小聲道:“半日而已。”
“哼。”付明軒又是一聲冷哼,弄得墨姝心里一陣一陣緊張,“你這樣的女子,我實在見過太多,若我付寒州不是小有門的首座,你還會這般貼來么?”
墨姝抬起頭來,臉上就出現驚懼神色,趕忙蹲下身來,道:“墨姝不敢,墨姝只是只是在第一眼見到付首座時,就已經就已經”
“好了!”付明軒擺了擺手,顯然已經是不耐煩,他望也不望墨姝,就朝院外走去。
“付首座!”墨姝一著急就喊了出來:“您當真就不考慮一下墨姝么?就是沒有任何名分,在你身邊服侍您也是好的”
付明軒站定,轉過頭來,望著墨姝。月色之下的他魁梧軒昂,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容人靠近的氣息,出塵的氣質好似不屬于這個世界。一雙星眸里仿佛蘊藏著萬年寒冰,有著深不可測的寒冷,精美如雕塑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薄唇微啟,只見一抹嘲諷的笑容掛在他那上揚的嘴角上。
月色如涼水,潑灑在墨姝身上,她打了一個寒噤,站起身來,逃也似的就跑離出了付明軒的視野。此時的她,只想逃離,只想離眼前的這個少年遠一些,仿佛繼續待在原地,她就會被那眼神凍僵,再也不能動彈。
第一次,還是第一次,墨姝感到自己內心是如此恐懼,從小到大,她還從未見過這種人。
而付明軒卻是站著,他的頭微微揚起,眼神落在天邊,不久之后,直到看見天邊出現一道黑影,一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付明軒眼中才漸漸褪去寒冷,閃爍起光芒來。
那道身影從天邊而來,極為迅速,不過是片刻時間,一襲白衣的尚元憫就落在付明軒面前,笑著道:“寒州,久等了。”
“小師叔。”付明軒朝著付寒州行了一禮,隨后便道:“也不知道燕蕭然追到了妖神沒有,我看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盡快出發吧。”
尚元憫卻是眉頭一皺,道:“急什么?就燕家那小子,還能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妖神不成?“
付明軒心想也是,不過又是一驚,道:“可他帶上了冰靈,有冰靈在,說不準”
尚元憫拍了拍付明軒的肩,道:“那你也得容我先喝一口茶先,還有,這個府院倒是不錯,比起你付府,也不差了。”一邊說,尚元憫就四下環看著。付明軒也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腦袋,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與小師叔說一說。”
于是,付明軒就將今日與墨劍英的談話以及墨劍英的請求悉數與尚元憫講了出來,聽著聽著,尚元憫就將手支在下巴上,皺著眉頭,原地來走動起來,付明軒知道,尚元憫這是在思考的表現。
片刻之后,尚元憫抬起頭來,問道:“你可確定他所說是真是假?”
付明軒略一沉吟,便道:“他拿出的那柄劍為小有門的佩劍不錯,在他手中有奇光,表明這把劍屬于他,便可印證其身份。至于他與妖神后來的一些事情,我也無從考證,只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說的是真的。”
尚元憫點了點頭,道:“也好,只要不使絆子,多一個人總歸是多一份力量。”
付明軒道:“那就好,我便與去叫那墨主前來拜見小師叔。”
尚元憫卻是擺了擺手,道:“不用,明日一早上路時,再見也未必不可。一路趕來,我也累了,我需要暫且休憩一番,這是你的廂房么?借我一用。”
說完,尚元憫就朝著一間廂房走去,付明軒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只見尚元憫破門而入,吱呀一聲就關上了門,一道結界就瞬間包裹住了整間房間。
“這”付明軒哪里來的廂房?他原是打算一見到尚元憫就直接走的,根本就沒有打算在這墨府住下。想不到尚元憫竟是如此不客氣不過,他進的廂房到底是誰的?怎么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見?
付明軒也懶得管這么多,轉身就朝著墨劍英所在的庭院走去,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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