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落幕
第十三章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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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正是天南市最熱的時候。天南市近海,這個月份,正是火爐一般的天氣,碧藍的天空上掛著火球一般的太陽,連云彩也好像被熱化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省廳的廳長辦公室內,黃廳長隨手批閱著這兩天報上來的文件,每過幾分鐘,都要抬手擦一擦汗。他的辦公室內不是沒有空調,只是年紀大了,卻是經不起空調吹著的溫度,他寧愿熱一點,也不想患上空調病。
突然響起敲門聲,黃廳長頭也不抬,有些懶洋洋的喚了一聲,“進來。”
薛沐寒隨即推開門,抱著蝴蝶花案件的卷宗,走了進來。
黃誥看見是薛沐寒,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忽的笑道:“是你小子啊。哎,對了,這可是過去了一個星期了。怎么樣,七大案件分析了哪個?來,拿給我看看,看看你有沒有什么新發現。”
“我分析的是蝴蝶花連環殺人案。黃叔叔,我覺得我很快就能稱呼您為黃廳長了。”薛沐寒很有自信的笑了笑,沖著黃誥說道。
“很有信心嘛!不錯!做刑偵的就是要有這個架勢。來,把報告給我吧。”黃誥哈哈大笑起來。
薛沐寒卻是搖了搖頭,“我這些天可沒有寫什么報告來的。”看著黃誥有些驚訝的表情,薛沐寒神秘的笑了起來,“不過卻是有一場好戲,想請黃叔叔前來觀摩一下,我保證,絕對要比什么報告精彩的多。”
下午3點,省廳的審訊室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這是一名老人,身材魁梧,但眼神里很有光彩,始終在臉上的笑容讓他很容易就能獲得別人的好感,氣質也和一般老人不一樣,領著他進來的警察很是客氣,主動給老人拉開的座椅,請他坐了下來。
他的對面早已坐著一個人,和他面對面,同樣帶著微笑,只是非常的年輕,完全就像是一個還在上學的學生一樣。這個年輕人還真的就是學生,他正是薛沐寒,至少需要實習一年之后,薛沐寒完成自己的研究生報告,才能正式畢業。
薛沐寒沖著老人笑了笑,老人卻是先開了口。
“說是請我來協助破案,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夠幫得上忙的。不知道這位警官,是有什么問題么?”
“實在不好意思,在百忙之中還請您跑這一趟。實在是我們太需要您的幫助了,若是可以的話,我們想請您幫忙看一樣東西。”薛沐寒很是客氣的開口說道。
老人稍稍有些發呆,隨即又是笑了起來,隨手掏出自己的老花鏡戴上,“行啊,配合你們工作,是公民的義務嘛。哈哈。”
“您能這么想,那就最好不過了。”
薛沐寒笑了笑,也沒有故作迷障,便是從檔案袋子里面拿出一疊照片來,逐個的擺放在老人眼前。
每張照片,分別都是一名不同面貌的少女,笑容明媚,清純靚麗,照片一共有八張,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少女們都是長發飄飄,并且都算得上是美女了。
老人的面色,在第一張照片放下來的時候就有些僵硬住了,到了薛沐寒放下最后一張照片,并且推到眼前的時候,薛沐寒明顯感覺老人之前如沐春風的態度,已經無影無蹤了。
“這是,什么意思?”老人看了一下照片,隨后抬起頭來,看向了薛沐寒。
薛沐寒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而是細致耐心的,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1987年,天南市一年之內,連續發生了9起惡性殺人案件。兇手殘忍的將9名還在高中,或者大學上學的少女折磨并殺害,兇手并不滿足于僅僅殺害受害人,還非常細致的對受害人的尸體進行了清理,并且捆綁起來,甚至在受害人的尸體口中放入一朵蝴蝶花。所以在天南市的罪案歷史上,這9起惡性殺人案,又被稱作為蝴蝶花連環殺人案。”
老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被薛沐寒抬手制止,又是接著說了下去。
“其實我覺得被稱為連環殺人案,有點不合適。因為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大多都非常喜歡挑戰警方,會故意留下線索,賣弄自己的高智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對方不會那么的急切。急切到在一年時間里面,連續多次作案,近乎達到每個月一起的程度。更不會隨意的就銷聲匿跡。”
“更為重要的是,連環殺人案有明確的目的,享樂,表演感,關注度,以及儀式性,而在這個案件之中,雖然兇手有明確的目標指向特征,但是卻沒有對死者有進一步的侵害,而最終也僅僅是有儀式感這一項存在。那么,兇手既然不是為了滿足欲望,也不是為了關注度和表現高智商的話,被稱作為連環殺人案,就缺乏特征表現性了。”
“當然,這只是屬于我個人的分析,代表不了警視廳的意見。只不過我從這個方向去分析,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情況。”
“首先,第二受害人陳英,和第三受害人之間時間非常接近,以往復盤的時候,陳英被看作是目擊者,從而被兇手殺害。那么就是說明兇手的目標是第三受害人,而不是陳英。但是如果說情況不是這樣的呢?陳英才是兇手的目標,而第三受害人則是為了掩蓋這一目的,隨后做出來的掩飾殺人的話,又是如何一種情況呢?”
“不考慮線索,而僅僅從推測角度來看蝴蝶花案件的話,兇手是故意把案件做成連環殺人案的這個角度,看待案件就有了新的視角。比如說,殺害張朵和陳英是目的,其余案件都是掩飾性殺人的話。案件本身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起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這算是什么回事?”老人變得有些氣憤和不解,他沖著薛沐寒突然叫了起來,“我是來協助調查的,若是沒事,請恕我不想聽這么殘忍的故事,請讓我離開。”
“稍安勿躁。我還沒有說道重點呢。”薛沐寒看了老人一眼,繼續說道:“馬上就要到關鍵的地方了,你很快就能知道你能協助的地方了。”
“視角不同之后,我做了更加深入的研究。找出了張朵和陳英的全部個人資料,不出意外的,兩人是小學同學,根據訪問當時的同校學生,甚至得知了一個情況,那就是兩人不僅僅是同學,還是同桌。”
“雖然初中的時候,因為父母離異的緣故,陳英去了中海縣六中上學,但是和張朵之間的關系并沒有斷。在當時的時代之中,兩人的交流主要依靠的就是書信。”
“我拜訪了張朵的父母,以及現在還在世的陳英的父親,找到了保存到現在還算完好的書信,從書信之中,我看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物。一個被張朵稱作為叔叔的人物。”
薛沐寒笑了起來,“這個叔叔對張朵很好,并且很有學識,經常輔導張朵的功課。在張朵的書信之中提到,這個叔叔很有本事,甚至能給學生提供保送名額,她把這一點告訴給了成績不好的陳英,陳英雖然成績不好,但是卻寫得不錯的文章,張朵想要把陳英推薦給那個叔叔,若是對方看中的話,陳英很可能免去高考,保送上大學。”
“這對于陳英來說,無疑是最后一根稻草。憑借自身的能力,她想要正面考上大學是很困難的,她需要這個機會,于是在張朵沒有回應之后,便是直接來到了天南市,想要直接找張朵本人。可惜這個時候,張朵已經遇害了。”
“陳英很絕望,但是又很不甘心。她繼續留在天南市,以悼念和幫助張朵父母的理由留下,拖延時間,目的就是想要找出那個張朵提到的叔叔。這關乎她的未來,也許她的潛意識里已經察覺到這個所謂叔叔的可疑,但是因為利益相關,她還是遺忘了這一點。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目的,同時,她也找到了這個叔叔。”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面對這個所謂的叔叔,或者說兇手,并且還將自己和張朵的聯系暴露出來,這無疑會讓兇手痛下殺手。于是,在找到那個叔叔的當天,陳英便被殺害了。兇手當然知道哪怕是他繼續按照殺死張朵的方式處理陳英,也早晚有一天會被警方發現潛在的聯系。從而找到兇手本身,于是兇手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執行起來一個駭人聽聞的計劃,塑造蝴蝶花連環殺人犯!”
“他很快就選取了下一個目標,隨即殺害,因為已經有了前兩個案件的經驗,他的反偵察工作做的越來越好,手段也越來越嫻熟。為了擴大影響,增加案情的復雜度,他連續在一年時間內接著作案7次,使得案件終于和預料之中一樣變成了連環殺人案。”
“不過,他本身也面對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那就是他本身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他無法逃避自己的妻子,我可以篤定的說,他的妻子一定是知情人,然而為了回避心里壓力,他的妻子回到了娘家,不再與兇手居住。因為害怕和焦慮,他的妻子很快就病重不起,最終在七年之后逝世。”
“這讓兇手松了一口氣。卻給警方添了不少的麻煩。當時復盤的時候,實際上警方已經懷疑過兇手,但是在唯一知情人病重的情況下,并沒有得到能引起重視的情報。一切就這么不了了之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線索掩蓋在了時間之下,兇手終于可以安心下來,他甚至毫無心理負擔的繼續生活,組建了新的家庭。”
“你說完了?”老人面色很不好的打斷薛沐寒,“這和我有什么關系,你若是沒有要說的了,我就要走了。”
“我正要向您咨詢呢,你可不能離開的。”薛沐寒看著老人的雙眼,微笑著說道。“作為31歲就成為中南大學文學系教授的您是否能告訴我,在87年的時候,有多少人具有向大學舉薦保送名額的能力?”
老人本想起身,但卻被身邊的警察撫住肩膀,又坐了下來,他抬頭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警察,隨后又把目光看向薛沐寒,“你這個問題問錯人了,你應該去問問教育部門的官員。真是莫名其妙,你們這是準備非法拘留我?”
“我可沒有問錯人,根據我們和中南大學聯系的情況來看,87年的時候,任何一名在職教授,都有權利推薦學生保送進入中南大學這個一流學府。這么來看的話,您也是其中之一,對么,商召,商教授?”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老人,也就是商召,這會兒按耐不住了,他扶著椅子,另一只手指著薛沐寒,“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案件的兇手?”
商召明顯帶著憤怒,氣喘吁吁的瞪著薛沐寒,似乎薛沐寒若是說上一個是字,他就會跳起來動手一般。
“你是認識受害人的,對吧。尤其是張朵和陳英兩個女生。哦對了,還有你第六次作案的目標,這你總不該忘記,不是么?”薛沐寒略帶諷刺的語氣,朝著商召開口說道。
商召哪里受到了這個,他勃然大怒的叫道:“什么張朵陳英的,我一概都不認識!你血口噴人!誣賴構陷!把你們的負責人叫來,把領導叫來!我就不信這里沒人管了!”
“87年的時候,你可是住在張朵家那個單元三樓的,商召教授,在明顯的證據下撒謊,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呢。”薛沐寒搖了搖頭,“以您的記憶力來看,不應該差到這個地步,不是么?”
“那么久的事情誰記得住?!87年?現在是2017年,都過去了30年了!是,或者張朵這個不幸的小女孩當時和我住在一個單元,但是我們之間又沒有任何接觸!誰能記得住那么多!”商召推了個干凈,憤恨的看著薛沐寒。“我要見你們的領導,給我把人叫來!我告訴你,我的學生現在遍布省內,你們以這種方式對待我,我會上訪,讓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商召做了三十年的教授,其學生現在不少都是天南市乃至省內的高管,甚至包括天南市市高官和省內政法委副書記。不過薛沐寒既然能夠讓人把商召帶到這里,實際上所有的預先工作都已經做好了的。
“首先要告訴您一個情況。”說著,薛沐寒把一份文件放在了商召面前,“這是一份搜查令的復印件,想必搜查哪里,你也心里有數了。商召教授,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就是蝴蝶花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你以為這個文件會批復下來么?”
“放屁!”商召急了,他是真的急了,否則一個文學素養極高的老教授,不會叫出這樣的臟話的。
然而薛沐寒卻不給對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而是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你說你和受害人張朵以及陳英之間沒有任何的接觸,你敢肯定么?”
“我當然敢肯定!”商召以極其堅定的語氣說道,“小伙子,鬧劇該結束了!你這是在你的前程開玩笑!”
“很好。先不說我前程的事情,事實上,我們在帶您過來的時候分了兩隊,帶您過來的這隊,稍微繞了點遠路,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在此期間,另一隊人已經對你家進行了徹底的搜查。”薛沐寒沖著一邊的警察做了個手勢,那警察點點頭,打開審訊室的門,隨即一個便衣刑警走了進來,把一摞子筆記本放在了薛沐寒的桌子前。
“我們找到了一些筆記本,這些是您的讀書筆記,對么?”說著,薛沐寒一本一本的在商召面前翻開筆記本,有些打趣的說道,“保持閱讀是一個好習慣,知識令人富足。您最好的習慣則是保留筆記本,使得您的心得和體會都一一被記錄下來,成為寶貴的財富。”
“然而,有時候卻很不幸的,這些財富也會讓你墮入深淵。就比如說,這一本。”薛沐寒從筆記本之中抽出了一本,這是一個粉絲的筆記本,上面的花紋是玫瑰的花徑,繞著筆記本的四周畫了一圈。
薛沐寒毫不掩飾的把這個筆記本面向商召,商召在這個時候,雙眼瞪大,渾身顫抖,整個人的表情如同見了鬼一樣的看著這個筆記本,他的嘴角微微張開,口中發出荷荷的聲音,在極度驚訝的情況下,他失去了語言!
“很秀麗的字。可惜的是,這并不是你的筆記。若是我讓刑偵做一個筆記分析的話,商教授不妨猜測一下,它會和何人的字跡相互一致呢?”
“這不可能!”商召掙脫開了身邊警察的控制,瘋了一般的撲向薛沐寒,他看著筆記本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噩夢一般。“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我明明已經燒毀了它!我親手燒掉了它!它不可能還存在的!你是騙我的!你是在騙我的!”
薛沐寒任由商召奪走手中的筆記本,讓他打開自行觀看,商召的狀態近乎瘋狂,在看到筆記本中字跡的時候,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近乎崩潰的嚎叫起來。
“這都是騙人的,這不是真的!你們休想拿一個偽造的筆記本來證明張朵和我的關系!你們這是在做夢!”
“你不覺得諷刺么,商教授。你煞費苦心的營造出蝴蝶花連環殺人案,低調謹慎的想方設法讓自己脫罪。然而最關鍵的證據,卻一直就在你自己家的書房放著。”薛沐寒嗤笑出聲,一邊的警察也從商教授手上奪下筆記本,避免被商教授破壞證據。“你怎么也無法損毀心愛女人的筆記本,對么?你就算百般逃避,你的心里卻一直有這個畸形骯臟的不倫之戀!不是么!”
“我沒有!”
商召怒吼出來,“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如果不是那個賤人!我就不會落到如此地步!是她誘惑我的!這不是我的錯!我根本沒想過殺了她!是她們逼我的!這是她們,這是她逼我的!”
直到這個時候,薛沐寒才算是真正的呼出一口氣,整個人好像放松了下來一樣。
“商教授。結束了。”
是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