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齊眉頭緊皺,魏軍和荀建祥卻聽得很是興致勃勃。
林淼說得嘴里略有點干,隨手拿起那杯給郭思齊倒的但小郭同學卻沒碰過的茶,在郭思齊郁悶又不好意思阻止的眼神中,大模大樣先喝一口,然后繼續往下逼逼:“我們可愛的藍方狙擊手,一開始肯定也跟你想的一樣,兩頭把我堵死,我退場是死,不退場早晚也早,而且我只要敢退,他們就敢煽動市場恐慌。計劃很完美對不對?
但是他們算漏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們手里的東西叫子彈,不是炮彈、原子彈,單憑他們手里的東西,在現在的股市大勢面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影響力是很難說的。滬證指數從四月份到現在,漲了將近兩千點,說不定他們前腳拋股票,后腳就有大量的散戶資金吃進,別說引發雪崩,天曉得他們會不會越拋越漲!
所以不管是對方還是我們,在現在的大勢面前,我們能做的只有引導,但決定權早就不在我們兩方的任何一方手里,而是在是市場,是在散戶,是在老百姓自己的手里。他們相信股市會漲,那股市就會一直漲下去。他們相信股市會跌,那么股市馬上就會跌。
所以不管是我,還是你看到的那篇說股市就是讓老百姓搭免費順風車快速致富發財的無恥評論,起到的作用都是一樣的,就是給老百姓提供信心。我們今年的股市到現在都沒崩,靠的不是經濟政策,靠的不是國際環境,靠的不是任何技術,靠的僅僅只是老百姓心里的那口氣。
年輕人,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就叫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
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面前,所有妄圖靠個人或者小集體力量操控他們的人,都必將被碾成粉末。這就是藍方朋友失算的地方。他們算漏了民心!而我們能撐到現在,主觀上是因為我們竭盡全力地做了對抗,客觀上是老百姓給面子,在大形勢上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魏軍啪啪啪拍了幾下手,郭思齊卻仍然不解,說道:“那這么說的話,明德經濟研究所,至少在這次事情當中跟我們應該是一條船上的啊。”
“對,技術上確實是的。”林淼不完全否認道,“所以正因為這樣,師兄才想到了要借明德研究所的立場一用。”
郭思齊認真道:“你從頭說。”
“好。”林淼想了想,又繼續飛快道,“藍方給我們設下的局,我簡稱他的陷阱叫‘你不許走’,所以我們應對的方法,大方向上就是‘我非要走’。我剛才跟你說過,我走不走的問題的關鍵,在于股市崩塌這口黑鍋會不會被扣到我的腦袋上,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正當撤離的理由,數模是你做的,股市什么時候會崩,你心里比我有數吧?”
郭思齊點頭道:“過年之前崩掉的可能性超過99.99。”
“對。”林淼點頭道,“我猜也是這個時間,所以這件事根本躲不過,這件事根本不受人力控制。那既然躲不過,就要改變思路。這個撤退的理由,不可能再從紅藍兩方之間去找,那就只能把視角再調高一點,去更大的地方尋找辦法。你仔細想一下,紅藍兩方出門打仗的目標是什么?”
郭思齊正要思考,林淼馬上跟著道:“打仗的目標當然就是為了打贏對不對?”然后不等郭思齊反應過來,林淼緊跟著又問:“那我們是根據誰的命令,又是出于什么戰略意圖去打的?”
郭思齊:“我認為……”
林淼沒給郭思齊認為的機會,直接自己回答“當然是根據上級的命令,意圖和目的,就是四個字,為了穩定和發展。”
郭思齊懶得再特么說話了,隨便林淼一個人叨逼叨往下說:“股市崩了,影響穩定,股市越熱,越容易崩。所以如果這時候,讓我們撤退的命令來自上級,藍方的人就沒理由任何阻止可以我們。但這里又存在一個新的問題,就是哪怕上級知道我們的態度了,可老百姓不知道啊!如果對方狗急跳墻,搶在上級下命令之前,就鋌而走險,用他們唯一的一次機會引爆雪崩呢?這口鍋是不是還得落在我們頭上?”
郭思齊明明是不想搭理林淼的,但聽林淼分析得如此細致,很符合他的口味,居然又不由自主地點了下頭,點完下一秒就立馬后悔了,精神很分裂地又皺起了眉頭,露出不開心的表情。
林淼才不管年輕人的心情,順著思路往下說道:“所以說一千道一道,我們還是得主動。主動趕在對方引爆雪崩之前,再努力把自己的責任撇清。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能由我來做。
為什么?因為我是股市的風向標,我首先不能通過唱衰撇清自己的責任,因為容易直接引爆雪崩,自己先把自己埋了,都省得對方動手;但更不高唱高,不然那就是我誘發股災的鐵證,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所以這句話不能由我們來說,就只能由別人來了,通過回答別人的聲音,讓老百姓和全社會知道我們的立場,同時也保證不對現在的股票市場產生沖擊。那么這個說話的人,應該是誰呢?”
郭思齊恍然大悟道:“明德經濟研究所!”
“對!”林淼飛快說道,“明德經濟研究所,他們原本的立場就是為廣大的先富起來的人群服務,先富帶動后富,放開市場,自由交易,所以他們必然是唱高股價的。為什么?因為國內最有錢的那部分人,包括我在內,他們現在全都有大筆的資金在股市里。股價越高,有錢人撤離的時候獲利越多。而且我完全不排除今年的股市熱能到這個程度,跟部分人有意識地分波段抬動股價有關的可能。”
郭思齊忍不住接道:“所以你們就借付培明的嘴,先反過來睜眼說瞎話,讓全社會以為明德研究所在唱衰股市,這樣明德研究所就不得不跳出來澄清,不然就是造有錢人的反!”
“沒錯。”林淼說道,“所以明德研究所到底是紅方還是藍方,或者兩者都不是,只是一個可愛的小點心。但不管他們到底是哪邊的,他們的態度和立場到底是什么樣的,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在這個時候,只能唱漲,不能唱跌,不然就有悖于他們利益關系。不管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金主爸爸!而且就影響力來說,他們也是最適合給我們當防守道具的對象。”
郭思齊皺眉道:“所以他們被卷進來……是無辜的?”
林淼肯定道:“對。”
郭思齊默然了。
雖然早些年他沒少從郭鶴齡那邊聽過斗爭的殘酷性,但殘酷到這個程度,確實超出他的想象。隨隨便便一家機構,就因為派得上用場,就被拖入了戰局。
正義何在?道義何在?
郭思齊看著辦公室里的三個人,年輕的他,思想無可控制地陷入了混亂。要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孩子,接受自己身邊的人全都是“陰險小人”的事實,太難了……
沉默間,林淼的話卻依然還沒說完。
“明德研究所說話了,我們再出來反對他們的意見,就是趕在雪崩之前,提前和這件事做了態度上的切割。接下來師父會出來說話,我師兄也會出來說話,雪崩之前,明德研究所就是眾矢之的,所有想和過錯切割的人,都會出來往他們身上捅刀子。除了我之外。”林淼看著沉默的郭思齊,稍微放慢了語速,“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只有等到真正的信號出現,才能理直氣壯地扛著大義的大旗離開,運氣不好的話,我就跟著老百姓們一起死了。不過幸好你把數模做出來了,幫我爭取了加快信號出現的時間,我得感謝你。”
郭思齊板著臉道:“所以明德研究所的人會不會被那么多刀捅死,跟你沒關系?”
林淼安靜了兩秒,正要點頭,卻聽荀建祥開了口。
老爺子沉聲道:“思齊,自我保全,是一切貫徹信仰和目標的前提。淼淼為了保全我們共同的目標,他已經做出了犧牲。用最俗的話來說,他輸掉這一把,就輸掉了將近三個億。”
郭思齊卻道:“他自己闖出來的禍,就該自己承擔責任。都是八歲的孩子了,自己拉屎自己擦屁股,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荀建祥苦笑著搖了搖頭。
魏軍又跟著道:“思齊,沒有淼淼的事情,別人也會瞄著其他地方。人活在世上就要吃飯,要吃飯就要辦事,要辦事就沒有不出錯的。任何一個錯誤,在放大鏡底下看都有可能會被無限放大,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求存。再說我可能肯定明德研究所就是藍方的人,拿對手的同盟當道具,客觀上也沒什么不對。”
郭思齊反問道:“可如果有一天,你們的道具,真的就只是個無辜的人呢?”
林淼直接說道:“沒有人是真正無辜的,每個人都必定有自己面對社會的立場和態度,這個一個人在社會中存活必然要面臨的風險和挑戰。如果道德和良知讓我們所有人都感覺于心不忍,我也相信我們當中一定會有人做出自我犧牲。”
郭思齊望向林淼。
林淼目光堅定:“但是你也要明白,沒有手段,就無法達成目的。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對手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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