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知道分寸。”矮胖男子大大咧咧的道:“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還能把他怎么著?只是這小子太不上道,不懂規矩,需要好好教訓教訓!”
對矮胖男子這種江湖氣息很重的口吻大概也是很不滿意,車上男子皺了皺眉,“老劉,你這像什么樣?別成天像個社會上混的人一樣,注意自己的身份!”
“行,行,徐書記。”矮胖男子連連點頭,“您放心,我不會亂來,我懂規矩。”
別克新世紀終于擠入了大貨車和大捷龍之間,等待著那邊的車過去。
不過問題又來了,后邊那兩輛藍鳥王和桑塔納2000不干了,非但不配合交警退回去,還提出要求讓交警也為他們指揮這些汽車繼續挪騰,挪出兩個車位來,理由就是憑什么別克新世紀就可以讓你們交警幫忙挪位置,他們就必須要退回去?
這一番質問也是讓交警不好回答,只能說那是縣里領導有緊急公務,必須要先行趕回縣里,所以才會如此,但那兩輛車顯然也不是善茬兒,根本不相信交警的解釋,不愿意配合交警倒車。
兩邊就這樣僵持著,大概是交警也覺得自己這邊有點兒理虧,別克新世紀上邊坐著領導就幫忙挪位了,后邊這兩輛沒啥關系,那就得退回去,所以也還是耐心勸說。
坐在別克新世紀上的男子見狀也有些氣惱,伸出頭去,訓斥著幾個交警:“他們不聽招呼,你們幾個是吃干飯的啊?平時到縣政府來要撥款比誰都來得勤,一說起你們交警大隊人如何如何多,如何嚴格執法,這幫家伙既然說不聽,通知你們大隊長來,把車扣了,重罰!”
一陣訓斥讓幾個交警和輔警都是氣惱無比。
這特么還不都是你這輛破車給搗騰出來的破事兒,你居然還在這里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若是大家都按照規矩來,一邊30輛車放過,這會兒大家都早過去了,自己這幫人怎么可能還在這里和人家磨嘴皮子而且還不好太強硬?
沒有你這輛車開的壞頭,早特么給這兩輛車扣下處理了!
但領導就是領導,人家訓斥你,你就只能聽著,還得要遵照執行。
當然有領導發話,這邊交警底氣也要足了一些,對講機里也在向那邊大隊領導做匯報,很快又過來了兩名交警,協助著這邊三名交警開始強行要求那兩輛藍鳥王和桑塔納2000必須后退。
但這個時候后面的車輛起碼已經排了五六十輛了,這要退過去,對司機來說也是一個考驗,自然也讓兩輛車的司機在那里大罵別克新世紀,而且揚言要去向市里邊反應交警徇私枉法,這也讓交警一幫人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人家罵得也沒錯,黑鍋還得要你交警來背,誰讓你徇私了?
可你能不徇私么?領導管著你的帽子管著你的錢,你敢不聽招呼?
七八輛對面過來的車終于緩緩駛過了,把別克新世紀的路給讓了出來,別克新世紀順利的打了一個方向,閃著雙閃應急燈沖了出去,迅速越過那個大貨車橫著的缺口,算是走了。
而這邊矮胖子臉色也越發的平靜,“我這胳膊也幸虧得勁兒,沒被你撞斷,我也不賴你,這事兒怎么說??”
“我賠,我賠。”貨車司機早已經慫了,連連勾腰點頭,想到這一趟還剛出們沒多遠,就得要陪好幾千快,辛辛苦苦一個月白跑了不說,還得要受一肚子氣,也是又恨又怕,而且還不敢表露出來,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家伙還會不會出什么幺蛾子,只求賠幾千塊錢能走脫路就行。
話音未落,車上已經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跳下車來,一邊哭一邊鬧騰:“憑什么賠?是他自己要來擋車的,交警都沒有來擋車,他有什么權力來擋我們車?自己撞在我們車上手機才落在輪子下壓壞的,為啥要我們賠?”
貨車司機火了,隨手就給了妻子一個大嘴巴子:“瓜婆娘,球不懂事,男人家的事情你少管?大哥,我賠,不過我身上真的沒帶那么多錢,就三千塊錢,您看……”
“那就算了,我也不和你多說了。”矮胖男子在領導走了之后反而顯得更加“平易近人”好說話起來了,“你看著辦啊,賠不賠都沒關系,只要你自己覺得沒問題就行。”
“不,不,我們肯定賠,只是真的沒帶那么多錢,……”貨車司機越發心驚膽戰。
在那輛別克新世紀過去之后,那邊又開始過車過來了,一輛灰黑色的豐田佳美最后跟了過來,看見了矮胖男子,汽車停下,下來幾個人,氣勢洶洶,“老板,出什么事兒了?怎么你的電話也打不通了?”
“沒事兒,就是手機壞了。”矮胖男子這個時候顯得很沉靜下來,用手指了指車輪下早已經壓碎的手機,“不小心被這輛車給軋壞了,正說怎么處理呢。”
看見對方一下子又來了幾個人,貨車司機這個時候徹底慫了,連連道:“我打電話馬上借點兒錢,最多半個小時,……”
那女人挨了丈夫一記耳光,嗚嗚哭了一陣,大概也是覺得恐怕不出錢不行了,默默的收了眼淚,一屁股坐在路邊兒上,呆呆的看著這一幫人。
坐在車上的沙正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對于這一會兒的所見所聞,他的確沒有什么想說的,你要說徐華龍的表現有多么出格可惡,起碼在這個年代,2001年,還真說不上。
這個時候的基層干部特權思想比誰都重,頂多也就是徐華龍有點兒霸道驕橫罷了,至于說公車私用也好,作風問題也好,這能算多大個事兒?
當然,你若是換了在十多年后,只怕微信、抖音、天涯這些上邊早就把你的光輝形象傳遍了,下課被調查是分分秒秒的事情,管你是多深厚的背景多大的官,只要出了問題,都得要在自媒體時代的群眾監督下粉身碎骨。
眼前這一位無疑要可惡得多,起碼這種表現出來的架勢就讓人難以接受,對于弱勢群體的欺凌一直是沙正陽最見不得的,只是不知道徐華龍怎么和這樣一個明顯身上用著濃烈匪氣的家伙攪在一起了。
“打電話報警吧?”沙正陽一時間也沒想好怎么來處理這種事情,但是他卻不愿意看到這樣一對可憐夫妻被人折騰,四千塊錢不是小數目,也許就是人家這對夫妻一兩個月的辛辛苦苦跑車的收入。
“不是,沙部長,……”凌子峰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他覺得今天自己跟著沙正陽這一趟似乎特別不順,一下子沒忍住把金江的事兒給和盤托出,還在忐忑不安呢,這路上又遭遇這么一樁倒霉事兒。
毫無疑問沙正陽對徐華龍的觀感也已經糟糕到了極致,他甚至懷疑徐華龍的縣長之路會不會因此而折戟。
“怎么了?”沙正陽有些疑惑的看了凌子峰一眼,“子峰你覺得這個司機該賠這個手機錢?我不覺得,還是你覺得叫了警察來也不會有好結果?這家伙是干啥的,混社會的,還是私人老板?”
“不是,……”凌子峰真的覺得自己要宕機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但在沙正陽凌厲的目光下,卻不得不艱辛的道:“這個人是陽和鎮黨委I書記劉丘富。”
“你認識?有過交道?”沙正陽不相信市委組織部干部二處的副處長會認識一個鄉鎮的黨委I書記,這么巧?
“呃,他是華陽縣委上一批推薦提拔的干部人選,……”凌子峰覺得自己背后冷汗涔涔。
“哦?華陽縣委推薦的副處級干部人選?”沙正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應這個問題了,當然這不是自己擔任組織部長的時候,而是許晉九時代的問題,但是這還是讓他感覺到憤怒,他沒有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兒黨的干部的氣息,反倒是覺得這個人匪氣十足,完全是一個撈社會的角色。
“劉丘富是陽和鎮大華集團的老總,這是陽和鎮最大的鄉鎮企業,效益很好,他現在好像都還兼著大華集團的董事長,因為長期在企業上干,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所以的確有些……”凌子峰話語都有些結結巴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沙正陽那森冷的目光下簡直就像是一種煎熬。
“再牛的企業家也要講規矩受法律,更何況還是共產黨的干部。”沙正陽意味深長的道:“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他可以去當他的企業家,何必要進入我們共產黨隊伍中來?既然要加入共產黨,那么黨員的基本素質和基本要求總要有吧?子峰,你覺得他剛才的表現合格么?夠格么?對來百姓有沒有一點基本的同情心和人與人之間起碼的尊重?”
凌子峰無言以對。
“就這個半個小時,可真的是顛覆了我的觀感,我還一直以為我這個組織部長要考慮的是如何發掘出更多的能夠為我們漢都市社會經濟事業發展增光添彩的優秀干部出來,但是現在看來,各方面都是任重道遠啊。”沙正陽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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