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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節玉惜有緣人，人憐有心玉。
“自己會雕？”
美女銷售員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見過打腫臉充胖子的買家，也見過暴發戶愣是砸錢買家，但買不起，還硬編自己也會雕的顧客還是第一次見。
這個套路簡直是文玩市場里的神套路。
買手串嗎？星月菩提、小葉紫檀的。
不，我自己會車。
買核雕嗎？名師作品，技藝精湛。
不，我自己會雕。
要看看書畫作品嗎？掛在墻壁上增添文氣。
不，我自己會寫會畫。
你啥都會還跑過來瞎逛干嘛？！
簡直喪心病狂……
秦淮沒有顧及美女的神色變化，徑直穿過地下商業街，來到中心區域。
出售玉料的門店印入眼簾。
秦淮對玉雕頗為‘陌生’，一直只能研究理論，未能動手。
因為玉料太貴了，籽料少則幾百，多則數千上萬，更好的玉料，動輒十幾萬往上。
秦淮以前學了不少理論，非常手癢的時候，曾經到玉料市場轉了一圈，但看到那昂貴的價格，轉身就灰溜溜的走了。
當然也有便宜的獨山玉，但質地成色非常差，秦淮對此無感。
鵝卵臉美女服務員半倚在柜臺前，右手撐下巴，看到秦淮來了，臉上露出微笑，但未熱情歡迎。
秦淮四處轉了起來。
玉料粗分為三大類：籽料，山流水料，山料。
籽料，又名籽玉、子兒玉，是指原生礦脈經剝蝕后被流水搬運至河流中的玉石。
真正的籽料往往被河流搬運了較長距離。
日積月累中，玉礦石被自然母親細膩摩挲親吻，清風吹拂，水流舔舐，巖石砥礪，造就了籽玉如嬰兒肌膚般的肌理，其精光內蘊，宛如凝脂，堅潔細膩，厚重溫潤……
更帶一層如夢似幻、色彩斑斕的玉皮，令人賞心悅目。
雖然籽玉塊小，一般只如鵝卵石大小，然而禁不住它集天地之鐘靈毓秀。故凡愛玉藏家，莫不把‘籽玉’視如珍寶，作為把玩和收藏的首選。
次一等的玉料為山流水玉。
山流水玉，雖然剝落到河流中，但搬運的距離甚近，受到自然的雕琢力度不夠，未能磨平棱角，所謂玉不琢不成器，這種山流水玉，沒有得到自然的恩賜，價值稍低。
至于山料，就是原生礦石中的產物了。它們藏在地底，沒有經過流水舔舐洗滌，也沒有經受自然洗禮，純粹是礦物，不叫玉石，故而質量良莠不齊，常不如山流水料和籽料。
“我要買一批玉。”
秦淮說。
“一批？老爹，有顧客買玉，還是大主顧。”
鵝卵臉美女臉上的笑意轉變為濃濃的疑惑，但并未茫然太久，轉身就喊。
不一會兒，一位腰桿挺直的胡茬硬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是哪位熟人照顧老方的聲生意來了，咦，竟然是新面孔？您好您好。收藏把玩？”
一般來說，籽玉經過自然洗禮，圓潤細膩，已經不需要太多雕琢，直接就可收藏把玩。
秦淮是新面孔，而且年輕，不該是玩玉雕的，所以方老板如此問道。
“我用來玉雕。我要買一批玉，籽料要，山流水也要，山料若質量尚可，也買一點。”
“先生你面相年輕，應該是入行不久，建議你買次一等質量的藍田玉和獨山玉練手。”
言外之意就是，秦淮年紀還小，肯定沒什么技術，用昂貴的玉料太暴殄天物了。
話說得十分委婉，也是一片好意。
秦淮搖頭笑笑：“好意心領了，但我還是買質量好的。”
秦淮開始挑選，先挑籽玉，店內有一排梯形木柜，全是籽料，質量依次遞升。
最里邊只有幾十塊籽玉，有玉面丹心的純紅皮玉，有冰清玉潔的純白皮玉。
還有復雜些的，譬如：皮色似莽莽群山，綹跡若蜿蜒河道，白凈的玉面像無盡汪洋，滋養萬山群峰，整體自然和諧，大氣磅礴的斑斕玉。
更有富貴霸氣的金黃之玉，外表裹一層淡淡的金色，錦上添花，更顯美玉氣韻。
秦淮慢慢轉悠，眼神掃過一塊塊籽玉，偶爾拿起一枚，握在手心，細細感受。
方老板一愣，這幅景象，有點像國內頂尖玉雕大師倪意濱挑玉料石的舉動。
據說倪意濱選玉石，玉料一到手中，就能知道它是什么時候被撈起的：
季節、氣候、以及玉料被自然雕琢的過程，產地……是產自茫茫隔壁，還是皚皚雪山，抑或者來自西伯利亞。
一應俱知，就像玉石上有年輪記載一般。
“能看出產地、形成過程、還有打撈起來時的氣候？”
方老板情不自禁的問了一句，聽到老板的問話，秦淮挑了挑眉，十分驚訝。
“你知道我在干嘛？！”
聞言，方老板眼里的驚訝之色愈加濃郁。
不會罷？
他自認玩了半輩子的玉了，還不懂倪意濱大師看玉的神奇之處。
秦淮年紀輕輕，是不是聽了倪意濱大師的傳說，然后跑過來嚇唬人的？
可是秦淮握緊玉的一瞬間，真的渾身都在發光，那是一種特有的氣質，溫軟細膩如玉，又有翰林文苑的博雅。
若非如此，方老板也不會聯想到倪意濱。
“禮玉，泡一杯茶來，我愿意聽一聽這位先生看到了什么。”
方老板客氣的說，把秦淮當成了一位值得深交的顧客。
方禮玉？
不錯的名字。
取名的人一定是這位老板了。聞弦歌而知雅意的秦淮明白了方老板的品格。
“我看到了來自皚皚雪山的冰雪融水沁入地面，形成了冰孔，將它周圍的巖石全部溶蝕，三千年前，它被雪水卷出，開始顛簸流離。
三千年后，它的旅行結束了，停在HT縣玉龍喀什HB岸，埋于地下，與周圍泥沙粘結在一起。找到它不容易，撿玉人一定廢了數根鐵鏟。”
“這一批玉，確實是在北岸收的！而且多是從河灘深部挖掘，當時有些玉粘結得十分厲害，必須用力鏟，清洗干凈也耗費了數天。”
方老板信然，秦淮竟然真的厲害！連當時的場景都再現了。
“遺憾的是，它的旅途不太通順，在一千四百年前埋進地面一次，三年前也埋了一次，沁皮不均勻，只有幾條淺紅色的線，美感不足。”
秦淮繼續補充道，眼中流露出憐惜的神情。未能繼續吸取自然精華，就被人類挖了出來，它應該很悲傷。
方老板看到秦淮的神色，就知道秦淮是愛玉、懂玉之人。
所謂玉惜有緣人，人憐有心玉。
秦淮已有玉德。在年輕人身上看到玉德，真是殊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