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17.佛系五五開

于是尚結贊、馬重英便退出穹帳,前去縝密布置劫盟事宜。

而在赤松德贊的座前,天竺僧蓮花生和大乘和尚摩訶衍那的口角依舊在繼續。

最終還是贊普打了圓場,他說:“敬奉三寶是我大蕃永恒的國策,各種宗派都應在蕃地和平共處。不如這樣,我和我的后(西蕃王后蔡邦.馬加東格)育有四個兒子,其中大兒子牟赤松波早早就往生極樂,他的轉生在何處?迄今無法尋找得到。此外還有兩個兒子,牟尼和牟汝,生得都非常聰慧,我準備讓牟尼進入桑耶寺,成為蓮花生尊師的‘試子’,修習佛法,學會賢良和公正;而牟汝則希望他成為名勇猛的武士,我將他托付給中道青海的大論論恐波,希望牟汝能在戰爭里淬煉自己。至于最小的兒子叫牟迪,尚未到可以騎馬射箭的年齡,便讓他成為大乘和尚你的“試子”,此后他會保護你和你宗派的廟宇的。”

很顯然,對天竺中觀宗佛系,和河西的禪宗佛系,贊普的態度就是“五五開”,誰也不想得罪。

當兩位尊師退下去后,穹廬下贊普裝飾著黃金和玉石的寶座前,新晉的妃子波雍臉龐赭紅,捧著美酒,請求赤松德贊飲下去,然后好好地休息。

這位波雍妃,正是赤松德贊的生母,那囊.芒保杰細登的“轉世”,本是蘇卡地區一家貧戶的女兒。

這個轉世的認可,是蓮花生確定的,贊普是深信不疑,所以將這位姑娘迎入紅山宮殿當中,冊封她為“波雍妃”,此后他像愛著自己生母那樣,寵幸著波雍。

作為對蓮花生的回報,贊普將另外位美麗的妃子卡茜薩措杰賜給了蓮花生,供這位尊師“修行密法”。

這已經讓西蕃真正的王后,蔡邦.馬加東格感到嫉妒。

當她坐在另外座金色的穹帳處,被侍從官告知贊普對她三個兒子的處置時,蔡邦王后冷笑起來,然后將兒子牟汝喚來身前,對他說:“你父親奪走了你的哥哥,和你的弟弟,前者送給了桑耶寺,后者送給了大乘和尚。只有你在以后才能成長為真正的武士,保護母親我的尊嚴。”隨即,蔡邦王后將一把鑲嵌綠松石的鋒利寶劍,交到了牟汝的手中,“記住,以后你要用這把劍,完成母親的期望。我和整個蔡邦氏族,會支撐你登上天之子的寶座......”

當牟汝接下母親的寶劍和托付時,鄯州的宮堡街口處,大乘和尚摩訶衍那正和等候在此的尚結贊、馬重英秘密交談。

“波雍妃,是我堂姐芒保杰細登的轉生;天神贊普的長子牟尼,是我那囊氏的甥孫,可現在這些本該屬于我那囊氏家族的榮譽,卻被蓮花生侵奪走了。此外,蔡邦家族也對我‘尚’的地位虎視眈眈。所以大乘和尚,你得用你的智慧來幫助我,那囊氏家族是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恩德的。”尚結贊對摩訶衍那如此請求道。

尚結贊所在的那囊家族,封邑在柴(brad)和雄巴(zhongpa)兩個地區,有屬民和奴隸三十七萬人,為西蕃內首屈一指的大貴族,自松贊干布時代就不斷與贊普通婚,是“三尚四論”之一。尚結贊的堂姐芒保杰細登是赤松德贊的母親,自己是赤松德贊的“舅氏”,掌西蕃東道軍政大權,可謂顯赫異常可這種顯赫,如今也遭到各方面的挑戰,其中最嚴峻的便是來自赤松德贊王后蔡邦所在家族的。

畢竟那囊氏只是上代的外戚,而蔡邦氏才是今代的正牌外戚。

“我得到了牟迪,我會將他培養為英武聰明的人物,將來由他登上贊普的寶座。”摩訶衍那也不避諱自己的野心,言下之意是牟迪,必須要得到你兩位家族的支持。

尚結贊沒想太久,便點頭應承下來,隨即說“在尊師你收養牟迪王子時,我會讓次子伍仁輔弼幫襯在牟迪王子身旁的。”

而老將馬重英則說:“牟迪王子還需要個智者伴在身旁一道修行。”接著他便推舉河西地區一名叫娘.定埃增的年輕優秀的西蕃貴族,也是僧侶,“他兼具宮廷和宗師雙重的智慧”,伴同在牟迪身旁。

日暮時分,鄯州宮堡四周的營帳香煙繚繞,駝鈴聲中,還年幼的牟迪王子張著稚嫩而清澈的眼睛,披著赭色的僧衣,騎在頭駱駝上,鞍上掛著裝著佛經的箱篋,由摩訶衍那牽著,向北方行走著,他離開了生母身旁,要去河西的寺廟里為僧。

這孩子回身望了望,母親所在的穹帳頂,在夕陽下裝飾的金子閃閃發光。

“努瓊。”街口邊的一處墻垣下,馬重英拄著佩劍,說道。

“在此。”努瓊深深伏在地上,辮梢拖在了塵土中。

“跟在牟迪王子的身后,終生忠誠地照顧他,這就是你的歸宿。”

努瓊雙手伸出,對馬重英拜了兩拜,接著抱著行李和毯子,跑了過去,跟在牟迪王子的駱駝后,亦步亦趨。

牟迪王子斜著眼睛,看了看努瓊。

努瓊壯起膽子,望著牟迪,她覺得好像看到最熟悉的人。

“你在想什么?”牟迪開口問道。

“我想起了我兩個孩子。”

這時牟迪笑了笑,說你跟上來,小心些,不要被駱駝給咬到了......

三日后,當贊普的牙帳穹廬開撥,往南返歸高原時,鄯州地界漢人的田莊內,馬蹄聲震天,灰塵飛舞,無數婦孺老弱跪地大哭著西蕃的騎兵們,用繩索隔三戶抽一丁,將這些抽出來的漢人男子捆著,要押往營地當中做苦力,攻城時要當炮灰。

“郝郎!”一名年輕婦人抱著兩個剛剛總角的幼童,撲在地上,伸手對著自己丈夫悲哭不已,接著數名西蕃士兵上前揮動馬鞭抽打,接著將她給捆起來,兩個幼童被扔在地上,摔得鼻青臉腫,而后坐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娘子!”那黑臉漢子,名叫郝的的,正是之前尚結贊在鄯州論法時義憤填膺的那位,被繩索緊緊捆著,雙手反剪,扭頭看著自己妻兒的處境,是怒發沖冠,破口大罵,“狗蕃子,早晚叫你們不得好死。”

他曉得,妻兒馬上就要被當作人質,鎖在蕃子的宮堡牢獄當中。

可他的兩個孩子,一個才三歲,一個才滿周,如此稚嫩,怎么能抵得過宮堡牢獄的折磨?

這次西蕃侵攻唐土,最后不是他死,就是妻兒要死。

與其如此,還不如在此,怒罵蕃子而死。

其中幾名知曉漢話的西蕃騎兵,聽出郝在罵他們,便怒喊起來,高舉起馬槊,就要把郝刺死當場。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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