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18.振武城殺胡

“無禮!”赤心大怒,上前反手又是一鞭,徐抱暉的半邊臉都流出血來,在雪地上搖搖晃晃,又退了兩三步,可依舊半聲不吭。

剛才徐抱暉有意經過突董館舍的門前,卻不轉身行禮,故而赤心追出,對他加以鞭毆。

這群回紇人早已無法無天慣了。

果然又有幾名回紇豪帥從門里躍出,要來幫赤心,將這不知禮儀的振武軍牙將給痛毆個半死。

這時天色更加昏濛,暮色漸起,到處都是雪花下落,徐抱暉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吐沫,在聽到一陣陣鼓聲和號角聲后,便立直了身軀,對著赤心和其他幾名回紇人,雙眸里透著股澈靜的殘酷,這不是市井之徒好勇斗狠時的眼神,而是軍人要執行殺戮時的眼神。

赤心雖然臉上橫肉直抖,可被徐抱暉的雙眼盯住,心中卻立刻震顫下。

此刻館舍堂內的突董,也聽到了這些聲音,心中惡感涌起,便從火盆前起身,怒罵道外面到底在吵鬧什么。

門外,霧氣和雪花當中,徐抱暉握著橫刀,站在那里。

赤心距離他,不過五六尺的距離。

“唐家人,你待怎地?”赤心還舉著馬鞭,努力裝出副神氣而兇惡的模樣。

徐抱暉張開口,清清楚楚地說了句,“奉節下令,殺胡。”

下一秒,赤心猛地仰高脖子,眼神恐懼里帶著驚訝,只能看見半空里無數而密集的雪,他被割開的喉管里,血一簇簇地接連噴射出來,帶著嗚嗚叫的聲音。

徐抱暉上前三尺,拔出的橫刀刀刃,在掠過赤心的脖子后,還帶著嗡嗡的響動。

咕咚,赤心捂著脖子跪下來,血還不斷拋灑出來,根本摁不住。

徐抱暉抬起腳來,很利索地將赤心尸體蹬翻在地,接著雪霧里,幾支弓箭咻咻咻挾著勁風飛出,赤心身后原本準備來當幫兇的回紇人,撲騰騰同時中箭,哀叫著倒在雪地里。

“怎么回事?”突董驚恐地跑出館舍中堂。

此刻振武城偌大的館舍直到北面的駝馬市集間,四面八方,都涌起無數火把,將四下地照得雪亮,很快館舍各面墻頭屋脊上,各處都爬上了代州、振武的唐軍弓弩手,“殺胡殺胡”的口號聲此起彼伏,弩牙扳動、弓弦飛彈,箭羽在院落里劃出縱橫交錯的弧形軌跡,宛若暴風下的雨腳如麻,本在院子里烤火的回紇人們,僵直著軀體,身上全是弩箭,以各種各樣的姿態被射斃。

箭羽破入窗牖,在勾欄、瓦當間飛濺,接著又是裹著麻布、瀝油的火把紛紛拋入,大火自各處燃起,馬匹驚叫著在廄舍里嘶鳴跳躍。

“閉門,閉門!”突董在此情況下,仍然沒有徹底亂了陣腳。

十多名回紇人,冒死沖過箭羽,便準備將館舍的大門給推閉上。

同時也有十多根長矟,還大門尚未來得及闔上時,就齊齊刺入進來,這批回紇人的軀體被貫穿,接著在陣怒吼聲里,被振武軍的長矟手往后推動著,倒在地上后,長矟又被拔出再不斷戳下。

占據了館門的振武軍,扔下長矟,紛紛抽出利于近戰砍殺的刀劍,開始向內里的堂舍進攻。

四面館舍墻壁上,唐軍搭著梯子,翻過去,也開始大開殺戒。

墻垣間、堂屋里,窄巷中,甚至馬廄草堆后,回紇人和九姓胡一個接著一個被殺死,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張光晟也站在不斷突入的士兵中間,咬著牙,揮動手臂,大喊道“殺光,一個都不留。”

在他對面,突董不經意間,面頰上中了枚弩箭,疼得這位渾身抽搐,眼珠帶著血,繞在弩箭的箭桿上,可突董還不甘心就戮,他單手牽住籠頭,跨上匹馬準備沖出去,可還未跑出七尺遠,對面墻上一名年輕的代州弩手,抬起弩機,面對面,對著他就是一發。

突董脖子中箭,自馬上墜下,接著幾名唐軍揮刀而上,割下了他的腦袋......

次日清晨,振武城館舍里,九百多名回紇、九姓胡的商團被屠戮殆盡,尸體全都重重疊疊堆砌在一起,堆起來的京觀,比館舍的樓宇還要高。

坐在胡床上的張光晟,面前立著名十來歲的回紇少年,他是這場屠殺當中唯一的幸存者,因年齡尚小才被赦免,另外他還要負責回去報信。

“突董、赤心鞭我副將,辱我軍容,故而殺之。”張光晟給出的理由就是這個。

而回紇使團的數千匹馬,十多萬匹絹布,數十萬錢,都被張光晟所得,絹布、錢財賞賜給將士,而馬匹則全都交給本地商人,送往太原府自由販售。

商人也把振武軍城的消息,帶到了太原府。

“跑動起來,跑動起來!”城中校場上,河東節度使馬燧親自指揮騎兵馳突,訓練戰陣,到處馬蹄聲隆隆。

先前鮑防戰敗后,河東軍幾乎喪失所有的騎兵,馬燧臨危受命,來太原赴任,為補充騎兵,便解放所有太原府官員、軍將的仆役,一面讓他們放馬,一面教他們騎術和射術,如今數千精銳騎兵隊伍瞬間再度成形。

“什么,張光晟在振武城,殺了所有的回紇人?”馬燧聽到這個消息,聲音雖然還十分鎮靜,但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要求全軍整備,軍府內備好“資裝錢”,隨時準備出征,抵御回紇可能的報復性入侵。

“張光晟還讓振武軍的商人來市馬。”

“不接受,這群馬匹是個麻煩。”馬燧斷然拒絕,另外他又讓麾下吏員,分為兩撥,一撥盡快將此事傳至京師,一撥去城中館驛,把此事告訴給準備前往回紇外交公干的源休。

太原府的都亭館驛當中,源休眼神發直,在得到這個消息后立起來,他的額頭光溜溜的,滿是汗水,沿著鼻梁分兩撥流下,很快浸染了胡須和鬢角,在他眼前所有東西都在旋轉。

“我為什么這么慘?剛剛從流人當中被赦免,回京當了個京兆少尹,卻又遭楊炎這混蛋的排擠,被送去回紇當冊封使,現在振武城又發生這等事,叫我如何畢命,蒼天啦!”

害怕的不光光是持節出使的源休,當張光晟的所作所為傳到京畿,整個大明宮幾乎遭逢了場地震,是騷動不寧。

而此刻涇州的百里新城,高岳剛剛喚來明存義,先給他五千貫的錢帛本金,叫他前往寧、慶州,去向其他的黨項蕃落買馬,事成后再給他剩下一半的報酬,但條件是要起碼買入五百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