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先讓軍吏給兩名女子各自三十枚銀寶錢,溫言說:“你等從汴州西里喬裝改名,又混入劉悟在曹州的兵營,為本宮師刺探情報,解救胡惟堪辛苦了。”
那兩倡女看到明晃晃沉甸甸的銀寶錢,是千歡萬喜,覺得太師最為慷慨,洛真介紹的活計果然無錯,由是拜謝而去。
“胡惟堪你不要害怕,先前你救出許多軍府內的人質,還是有功勞的。此后你就我的營中,由本宮師來庇護你的周全,知道什么,也大可對我及大將軍說。”高岳話一出來,胡頓時就不哭了,覺得無比安心的同時,也騰起了股報復的快感:“蒲氏,你視我如狗彘般,你百般欺弄我還自以為得矣?今日卻非得叫你死不可!”
于是當高岳下的軍吏將紙遞給胡后,胡說自己不識字,高岳說不妨,你說我們來記,胡就原原本本地把原委說出來,“胡惟堪,本宮師可以保護你,不過你也得明白,有些事可能和你供出的有出入,你不要問,只管替本宮師找到裴氏就行,本宮師對你保證,你出賣主人的罪行,定會一筆勾銷,鑄成鐵,翻不了。”
胡便叩首如雨,說高宮師能保全小奴的命,小奴就粉身難忘了,何敢談什么出入。
高岳點頭,隨即將大將蔡逢元給喊來,交待說:“劉悟用幾個虞侯辦事可不行,你出動三百甲騎,儀仗具備,護送胡惟堪,正大光明地前往裴氏藏身的地界,將其迎出,送到我的營中來。”
蔡逢元抱拳問:“若劉悟暗中加害裴氏,該如何?”
高岳大笑說,馬上我就領軍入駐鄆城軍府,讓劉悟即刻前去濟北的會府淄州上任,劉悟何能為也。
“逸崧,如今鄆城軍府內外,全是劉悟及平盧軍駐屯,不曉得逸崧要入駐,須要多少軍卒?”渾瑊很吃驚地詢問。
高岳便說:“某領五百車銃手,五十撞命郎足矣。”
“若劉悟見太師你兵少,唆使平盧軍于城中叛亂,又該如何?”
高岳舉手,說不用擔心,若是陣仗太大,反倒會給平盧軍帶來恐慌,從而給劉悟可乘之機,官軍在城外,平盧軍在城外由此激發大戰,便使得朝廷平亂之功太半被毀。一旦我成功占據軍府,兵不血刃,肢解掉平盧軍不在話下,再利用裴氏,鍛造案件,把劉悟驅去濟北,讓他的武康軍和王武俊撕咬去,我們坐收漁利,隨后專力撫民、收兵、開渠、建省就行。
“可!”渾瑊還是很擔心。
此刻入營來警護的撞命郎及年輕軍官,高竟、白居易、李愬、符璘等,也都齊齊請求高岳增加人手。
“諸位看劉悟何如人也?我這些日子倒是細心觀察了,還詢問了先前曹門之戰里平盧軍的俘虜。劉悟此人除去貪財好色外,還自夸勇健,頗有膂力,平日里最喜坐胡床上,看軍卒角抵為樂。”接著看眾人都盯住自己,高岳就舉手補充說:“樂著樂著,猶嫌不足,便會脫去衣衫,離開座位,搖肩攘臂,親手親腳地和軍卒一起搏斗角抵。”
“……”渾瑊不太清楚高岳這番話要表達什么。
可白居易似乎聽出些什么,而高岳很快就下了判定:“劉悟此人,成不得大事,節帥的座位他坐不穩,喜歡親自下場,充其量也就是個營將教習的水準,先前之所以能成事,反殺李師古李師道,也就在平日里擅取悅將卒,加上平盧軍上下人心浮動而已。”
這時白居易趁機獻策:“鄆城西二里,有所客亭,明日不如太師至客亭處,勒令劉悟出城入亭,登即成行。隨即我等分遣令狐造、崔公度等前淄青將佐入城據營,全收平盧軍,何如?”
高岳頷首,說樂天所言極是。
平明時分,官軍在郊野的營地,突然火光大作,數萬將士嚴裝列陣,擂鼓聲直沖云霄,齊聲大呼“太師出,請劉帥受除改!”
所謂除改,便是要求劉悟立即接受新的任令,改移去濟北行省就任。
隨即官軍營壘里的火炮接二連三轟鳴起來,焰火煙霧翻滾,把鄆城周邊十余里處震得顫抖不休:待到炮聲平寂下來,高岳著紫衫金魚,騎白馬,前頭五百名武毅軍車銃手背負鏜鈀、手持長銃如林,后面又跟著五十騎馬的撞命郎,各個面具猙獰,獠牙外凸,直驅城外的客亭而來。
鄆城軍府,臉色蒼白的別奏、虞侯都候在中堂,等著劉悟。
劉悟本人早已在寢所中,手足無措,反復說高宮師忽然迫城,意欲何為?
而魏氏、袁氏和蒲氏也都坐在榻上,面如土色,其中蒲氏忍不住喊起來:“那高宮師必是得了胡惟堪的出首,要來追究節帥您!”
聽到胡的名字,魏氏和袁氏無不吃驚,都問劉悟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悟就誆騙三個女人說:“不用慌張,宮師和我有協定的,想必是來要我盡快去濟北的。”
此刻,劉悟的兒子劉從諫馳馬來到官軍營地五里外處,見到高岳的儀仗兵馬,急忙翻身下馬叩拜,詢問說:“不知太師至鄆城來,所為何事,冒死相問。”
“宰堂除改劉帥的文牒星夜馳至,本宮師至鄆城客亭,請劉帥來手接,立刻便來,不得延誤。”高岳用鞭梢指向劉從諫,即刻說到。
劉從諫深深叩首,而后上馬,往鄆城中而來。
劉悟在軍府內,連續不斷地聽到軍吏在外傳報:
“高宮師距城五里!”
“已至四里外!”
“不足三里!”
嚇得劉悟跑出寢所,恰好這時劉從諫來到,告訴父親高岳的說法。
“太師未言他事?”劉悟聲音戰栗。
“只請父親及早除改上路。”劉從諫如此說到。
劉悟便心情惴惴地來到軍府中堂,對軍吏們說,速速讓城內各營的軍將,點齊精銳,隨我一道出城去客亭。
可不久就有人飛速來報:令狐造自北門,崔公度自南門,已各入軍營,宣告朝廷旨意,稱平盧軍此后歸樞機院直轄,各將心意不堅,絕大部分都按營不動,歸順官軍了。
“……”劉悟只覺得手腳沒入了冰窖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