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19.反決城下湖

然則到了華州的公廨里,刺史看到滿是糞便和蛆蟲的所謂吳少誠首級,不由得用衣袖掩鼻,呵斥宣武鎮的奏事官簡直胡說八道,你等分明是假扮使節的山棚盜匪。頂點23

奏事官們也著急,不但奉上了李萬榮的奏狀,并咬定這便是吳少誠、董重質闔家的腦袋。

華州刺史攤開雙手,我如何曉得?

于是便讓公廨的不良人把腦袋給洗干凈。

當時已二月春暖,近二十顆沾滿糞或泥土的男女頭顱,擺在廊下,即便努力洗凈,可骨頭里依舊冒出蛆來,面容也已模糊不清,腐臭味彌漫。

最終華州刺史也不客氣,直接認定這群奏事官身份“容疑”,統統下到了土牢當中,并緊急向京師匯報。

事情先鬧到京兆尹那里,心知肚明的京兆尹又向上報告,等待中書門下仲裁。

于是門下侍郎陸贄便說,此事真假不明,還是先派遣人手,分別詢問宣武節度使李萬榮,和汝南城前線指揮的高岳,把事情詢問到位再說。

當使者的馬噠噠,奔馳在兩條不同的驛路上時,華州公廨廊下的土垛上,吳少誠的腦袋,依舊歪在那里,任由風吹日曬,幾條蛆蟲驕傲地盤旋其上,似乎在宣示著主權......

同時在汝南城,官軍對城西斷濟河的營砦總攻擊已經開始。

五艘飛輪船一字排開,在鼓點聲里,底艙的船工,一排排坐在高凳上,抱著圓木,吶喊著,滿頭大汗,在軍校的號令下有節奏地踏著轉軸,船只的車輪拍打著水面,攪起陣陣白色的浪花,帶動高昂的船首,無可匹敵地向蔡兵位于斷濟河堤壩上的營砦沖去。

“射火矢!”營砦內,淮西軍將饒廓將佩劍揚出。

木柵后,蔡兵們望著帶著無比氣勢壓過來的飛輪船,紛紛拉滿了手中的弓,嗖嗖嗖,百千拖曳著火光的箭矢,從營砦里射出,帶著弧線,往飛輪船撲去。

可這完全是無濟于事的。

因為飛輪船的頂樓四面,豎起了叫“竹笆”的東西,宛若堅不可摧的垣墻,火矢射過來后,不是被其所當,就是被其后的荊南兵用團牌或長矛給撥落。

數聲巨響,飛輪船前首扳動了拍桿,拍桿猛地彈起,甩動起石球,直接將淮西方的木柵給擊得粉碎,挾著余威的石球繼續在柵內翻滾,陣陣慘叫聲里,蔡兵有的被撞飛墜入水中,有的被碾得血肉飛濺,饒廓本人當即被兩枚飛擲來的石球前后夾住,擊成了肉餅,瞬即陣亡。

“打打打!”當飛輪船抵近到淮西營砦約二十步內時,竹笆后手持神雷銃的定武、義寧車銃手,或荊南的銃手,立起身軀來,拖著的捻繩上火星飛濺,成排的銃口照準被拍桿擊毀的木柵口,接著捏動扳機。

沉悶的銃聲炸起,接著飛輪船鉆入到硝煙里,船中的士兵大喊著,紛紛飛擲出繩鉤,將船只奮力往營砦邊牽拉靠近,并用弓箭、飛鏢或火銃射殺企圖來砍斷繩鉤的蔡兵。

天中山督戰的高岳很快望見,斷濟河堤營砦里展開了短兵混戰:飛輪船化為了攻城的塔樓,官軍士兵們背負團牌,舉著長刀,列隊從甲板爬上頂樓,再從此處跳躍入蔡兵的營砦里。

城西水門里,得到吳少陽急令的數艘小船駛出,載著百余援兵,企圖要援救河堤上的營砦,卻遭到飛輪船頂樓上火銃和虎踞輕炮猛射:不斷冒出青煙和火光的炮銃口下,那些淮西的小船被打得碎屑亂飛,千瘡百孔,其上的蔡兵非死即傷,紛紛翻身落水。

激戰兩個時辰,官軍徹底奪取了斷濟河堤上的營砦,內里駐守的三百蔡兵,大部被殺,其余企圖泅水逃回城中,結果也全被火銃和弓矢射殺,尸體飄到汝南水門處,壅塞在一起,血臭逼人。

河堤以西處,唐鄧隨節度使于揚起馬鞭,命令三千麾下士兵手持鐵鍤,乘坐舟船,載運柴草捆,而后如蟻群般攀爬上河堤,開始用鐵鍤猛挖。

斷濟河最先從數處小缺口,居高臨下傾瀉入練水中,而后缺口越來越大,水流咆哮轟鳴著,宛若條張牙舞爪的蛟龍,撲入到練水里。

唐鄧隨的士兵先后掘出五處斗門,其他立在河堤上的官軍士兵無不高呼若雷般原本遮掩在斷濟河后的汝南城墻,水位迅速下降,到斷濟河盡數泄入到練水里后,自河堤直到城墻,出現大片干涸的河床,便如平地般。

接著官軍將無數柴草捆扔在其下,形成道臨時的陸地。

蔡逢元、郭再貞、于而后又讓船只排開,在其上鋪設木板,自練水、汝水處搭起四道浮橋,直通河堤,用鐵鍤于堤上掘出坎梯,讓更多的官軍士兵爬上斷濟河的河堤上來,開始依托淮西方留下的營砦,瘋狂將其擴充,形成能直接面對汝南西城施展攻擊的一道封鎖線。

登城看到此情此景的吳少陽大驚,“高岳反決城下的湖泊圍堰,將水泄盡,借此薄近我城垣。”接著他抱頭痛哭,“我蔡州,亡無日矣......”

三日后,南線的官軍使用同樣的策略:

飛輪船憑借強大火力抵近南湖、柴潭的蔡兵營砦,隨后其載運的官軍士兵使用跳板,自船上直接躍入營砦里,殲滅蔡兵,占據湖堰,而后嚴震的武昌軍,李憲的淮南鎮兵,同樣隨后登上去,決開湖堰,將南湖、柴潭的湖水全部泄入到汝水里去,接著便在其上鋪設柴草,構筑新的營砦,直逼汝南西城的南墻。

又過了三日,高岳、杜黃裳兩位宰相再度親臨天中山,要指揮對汝南西城的總攻堅。

東北子城內,已是窮途末路的吳少陽,和妻子兒女一起,對來此的淮西軍將們哀哭叩首,乞求大家作戰到底。

淮西軍將們都說,兵無斗志,城內的人也不愿再追隨我們了,而朝廷迄今也沒有接受我們的投降,更不談把淮西的旌節授予于儲帥你,“蔡州已是大廈將傾,儲帥何不自我了斷,獻首級于高岳,或許可得寬宥?”

吳少陽聽到這話,心都寒了,他望著這群手持刀刃,圍著自己的淮西軍將,他們各個都如豺狼般,吃掉吳少誠還不夠,現在終于要吃自己了!

“癡兒,你們還不懂嗎?高岳是要我蔡人盡亡啊!”此刻吳少陽聲嘶力竭地吼道。№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