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靈溪谷
姬九御空飛行，腳下山河如景，身側濃云似墨，快速掠過，雖有罡風刮面，寒雨砸身，但都動不了他古井般的眼神，淡然、毫不關心。
下方千里之內一片慘淡景象，戰火肆掠，百姓離亂，兩大帝國開戰，處于邊界的臨川城首當其沖，當初巍峨如山的古城，飽經歲月風霜屹立不倒，如今卻已被燎天大火籠罩，遠遠望去，濃煙遮天蔽日猶如無邊幕布，投下厚重陰影。
熊熊大火在城墻上經久不滅，焦黑的尸體堆積成山落在墻角各處，惡臭氣息盤旋四逸，招來無數食腐妖獸，禿鷲、野狗也只能遠遠望著不敢上搶食。
河水染血，岸邊浮尸上千，殘肢遍地，泥土浸成褐紅色，如同被火燒過一般。
姬九朝著那地方目光一瞥，暗自嘆了口氣，神色有幾分可惜，“幾萬人口的城池，這樣就毀滅了，白白浪費了那么多靈魂。”
人死如燈滅，尤其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靈魂只有一團光影，死后破散逸散于天地，并不能長存。對于修行魔道的武者來說，那些靈魂妙用無窮，若及時收集的話，煉丹、煉器、化陣、融魂……萬般皆可。
如臨川城這樣的城池亦不在少數，姬九現在看到的也不過是戰火席卷后的一片縮影而已，兩家二流勢力開戰，對于平頭百姓以及冒險者而言，就是天災。
姬九身影自臨川城上空掠過，濃煙雖高，可遮蔽不了他的路，接著他便朝北方趕去，憑虛御風，猶如長虹。
千里路程，對于納川期武者而言，也只需一個時辰便能趕到，眼見一片蒼翠森林自前方出現，姬九放緩了速度，自空中落下，踩在一株古木樹梢，背負雙手，遙遙遠望。
前方他居然感知到了一股熟悉氣息，竟是秦昊。
“秦泰迪啊，看來真是哪里有機緣你就會往哪跑。”眼睛瞇了瞇，姬九感知了下自秦昊體內種下的魔種，知道了他如今的方向，同時也了解到了他現在的情況。當初種下魔種，其實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監視秦昊的一切動向。
“呵呵，尋寶鼠果然還是有用的。”姬九笑容漸深，腳步一動，自原地消失不見。
古木蒼翠，青山相映。
稀薄霧氣自林間緩慢升騰而起，如有靈性般在灌叢葉隙之中穿梭，鳥啼獸鳴，恍若仙境，霧氣打濕了不知多少行人的衣袍，也迷了他們的眼。
遠處夕陽漸沉，這里卻猶如清晨，一道清晰的線將兩個世界隔開，正是一條半丈寬的緩溪，溪水冷澈，潺潺流淌。
溪水自山中流出，繞著山腰蜿蜒而下，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小道上，三人緩慢而行。
“紫伊，這里的確不凡，空氣清甜，鳥語花香，四季如晨，地底里仿佛流淌一股勃勃生機，普通人若是長時間居住這里，消病去痛、長命百歲毫無問題，對于武者來說，無疑是塊洞天寶地。”
一個身材修長、面容俊美的錦衣男子手持一柄鏤空邊骨折扇，敲了敲掌心，面帶笑意對身側紫裙女子說道。
紫裙女子以一白紗遮面，唯露一雙翦水秋瞳和遠山般的黛眉，青絲如墨盡瀉于背，身形窈窕，酥胸飽滿，一條素色腰帶束腰更顯曲線玲瓏、玉腿修長，正是北疆帝國七公主趙紫伊。
她聽聞男子說話，點了點頭，聲音清冷，道：“我聽秦昊之前說過，這里是最近一月才變成這樣的，以前從未聽說過有這般景象。”
面色沉靜，容貌清秀的秦昊已恢復真容，一身侍衛打扮，正落于女子身后一步，亦步亦趨，聞言抬頭看了女子一眼，蠕動了下唇，似想說話，但最終還是選擇閉嘴。
他如今仍是很困惑，半月之前遇見女子重傷被一群赤寮帝國士兵追殺，他本不想插手的，但不知為何還是出手救下了她。女子當時奄奄一息，生命垂危，本想已能做到鐵石心腸的他，卻還是留下來照顧了她。
姬九對這件事是知道的，所以只能感嘆主角光環的強大，桃花運什么的，根本就源源不斷。
在前方走路的錦衣俊美男子聽到趙紫伊提及秦昊名字，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個侍從而已，只是碰巧救了趙紫伊一命，隨便給點好處就能打發的。
他不遠萬里奔波至此，當然是為了追求趙紫伊，博得美人好感，只可惜來晚一步，英雄救美的機會被那個侍從小子搶了。
“呵呵，如此看來，這里果真是將有靈物出世了。”錦衣男子兀自一笑，俊美面容足以讓大多數女子心動，他手中的折扇上淡淡光芒流轉，正是有尋寶作用的靈器。
秦昊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公子來頭極大，叫宋青云，連北疆帝國七公主趙紫伊平日也和他平輩相交，言語之間不乏重視。
“秦昊說這里有條小型礦脈，盛產下品靈石，不過從天地間的靈氣濃度來判斷，似乎又不止于此。”趙紫伊秀眉微皺，看了眼山上溪流的源頭處，語氣幾分不確定。
宋青云點頭笑道：“的確如此，此地比起其他地方神異多了，連戰火也未波及這里。”
提及戰火二字，趙紫伊眼神一黯，她來此本是為了歷練，可惜行蹤暴露，被赤寮帝國一位將軍帶兵路上埋伏，隨從全部死光，連看她長大的老仆也因此喪命，選擇和那將軍同歸于盡。
好在遇到了秦昊，被他出手相救，不然此刻她怕早已香消玉殞了，又哪還有機會來此尋寶。
對秦昊，她感情十分復雜，有救命之恩的感激、也有揭她面紗的羞惱、更有家破人亡的同情……諸多情感交織在一起，匯聚成了如今的異樣。
“沿著右邊這條岔道，才能到達靈溪谷。”
秦昊突然適時插嘴，因為前面出現了條岔路，他怕兩人不知曉路徑，所以出聲提醒，畢竟他曾來過這里。
大刀幫覆滅后，他秦泰迪的身份也就煙消云散，但他曾試著找過牛大牛、陳小妹等人，可惜都了無音訊，或許都死了。靈溪谷他來過一次，為了尋找牛大牛，不過那里的礦洞早已坍塌，除了幾具被石頭砸扁的身軀外，并無活人。
被秦昊這么一提醒，宋青云頓時瞥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道：“這我知道。”他手里的寶扇，神異之處又豈是這凡無俗子所能理解的。
秦昊鬧了個大紅臉，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
趙紫伊橫了他一眼，示意他別亂說話，免得丟人現眼，這波光流轉的神情卻是被宋青云捕捉到了，他當即眉頭一皺，眼神耐人尋味。
在這種小地方，不足二十歲便能達到凡階外放期，可以堪稱妖孽，但對于他們而言，卻不足道也，而且秦昊這根基明顯不穩，氣息虛浮，眼界稍大一點的人都能看出來他修煉的是拔苗助長的功法。憑哪一點，秦昊能得趙紫伊青睞？
宋青云眼神晦澀，旋即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他較什么真，螻蟻般的小人物，伸手就能捏死。
不過，宋青云如今可看不出來，秦昊已經停止修煉“生生造化訣”，改為了趙紫伊傳他的“皇極馭龍心法”，代價是作為趙紫伊的隨身侍從，否則會被北疆帝國皇室通緝追殺。
姬九的身影自三人十丈之外顯露出來，悄無聲息，并沒人察覺，他手里提著一個白發蒼蒼、皮膚松弛耷拉猶如樹皮的錦袍老者，老者眼睛瞪大，神色恐懼，生機全無。
老者入靈境辟海期修為，暗中跟隨著三人，想必是那個錦衣男子的保護者，不過被姬九發現，直接一把捏碎脖子，一身精血全被吸光，鶴發童顏模樣已成了如今的干枯狀。
姬九噙著笑意看三人遠去，旋即手掌一用力，老者身軀頓時如瓷器般碎成灰燼，然后被林中霧氣卷起，散入泥土。
身子一晃，姬九又自原地消失不見。
越往深處，山道越窄，偶有山風吹開云霧，露出下面的無底深崖，普通人若看上一眼，必將兩股顫顫，腳步發軟。
“我怎么感覺暗中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趙紫伊正走著路，突然秀眉蹙起，回頭一望，神色困惑。
秦昊也回頭看去，不過除了逐漸昏暗的天色以及鳥啼獸鳴之外，森林里并無其它，只是霧氣比起剛才似稀薄了些。
宋青云不以為意地笑道：“哈哈，紫伊感知力驚人，想必你是感知到了我那位辟海期老奴了吧，他一路跟隨暗中保護我等，無需擔心。”
趙紫伊聞言放下心來，但那種心驚肉跳猶如被強大妖獸盯上的感覺仍如跗骨之蛆，驅之不散，總有點類似當初她被埋伏時的感覺。
秦昊卻是極為驚駭，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不怎么敢再去看宋青云一眼，辟海期武者，對他而言已是端坐云天俯視眾生的強悍存在，沒想到竟只是位老奴。
他那位不共戴天的仇敵，落霞宗長老白楓天也不過是才辟海期而已。
三人繼續趕路。
“幾位，請留步。”突兀之中，一道淡淡聲音自三人身后傳來。
一個面色白凈、身著藍衫的中年男子自遠處一步一步走來，腳步極慢，卻是一晃之下就出現在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