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誰也沒有看到在墨頓身后的武媚娘臉上浮現一絲傲然,一躍而出道:“師叔想要和師傅一較高下,那恐怕要先過媚娘這一關。”
李云和公輸鴻不由一愣,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武媚娘竟然挺身而出,主動為墨家出面。
“莫非………………”
二人對視一眼,雙方的眼中都閃現出來一種從未想到過的可能。
“莫非這個難題連墨家子的女徒弟都已經破解了。”
李云不由緊緊的抓住自己袖口的折尺,心中不由一陣哀嘆,在他看來能夠符合墨家子的條件的尺子,唯有自己掌中的折尺了,其他的別無他法,如果他和武媚娘的想法是一樣的,那恐怕只能和墨家子的徒弟打了個平手,如此一來,他雖平猶敗呀!
而公輸鴻更是難以置信,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難倒整個公輸家的難題,竟然連十歲多點的女童也破解了。
武媚娘傲然轉身向墨頓行禮道:“啟稟師傅,十日前師傅曾經在此橋為徒兒留下課業,今日徒兒已經完成,還請師父指點。”
武媚娘找到制作卷尺的方法之后,并沒有立即向墨頓稟報,就是想要在此刻原地向墨頓證明自己,只是卻沒有想到會有如此波折。
墨頓看了武媚娘一眼,關于武媚娘完成課業的消息自然早就已經傳到了他的耳中,又看了看李云和公輸鴻,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道:“劣徒剛剛入墨家不久,學藝不精,若有不周之處,還請二位莫要見笑。”
公輸鴻頓時打了個哈哈道:“令徒雖然年幼,但是墨家大師姐的名聲早已經傳遍了長安城,所制造的銀鏡暢銷大唐,老夫可是久聞大名,如今得見墨家的少年英才實乃在下的榮幸。”
李云心中倒是閃過一絲蔑視,如果武媚娘制作出折尺,他就自認倒霉,如果不是,墨家子膽敢違心的徇私舞弊,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
武媚娘走到李云面前,從自己的墨服口袋之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物品來,李云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袖口的折尺,他雖然對墨家子看不順眼,但是不得不說,墨服的口袋設計卻是極為方便,頗為契合墨家節用的理念。
“既然師叔也作出一把尺子,不若你我二人同時展示如何?”武媚娘張大眼睛,無辜的看著李云道。
李云不由嘴角一抽,武媚娘此舉簡直是狡猾無比,若是旁人不知道,還以為他是和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在比試呢?
“不得無禮!”墨頓呵斥道。
“師叔,媚娘獻丑了!”武媚娘這才吐了吐舌頭,率先伸出手掌,只見手掌之中,竟然有一個巴掌大的木盒。
“只手掌控!”李云心中一沉,這乃是墨家子的課業之中最難之處,武媚娘的尺子竟然在巴掌大小,而且是孩童的巴掌大小,在尺寸之上,已經是成功了大半了。
不過武媚娘的尺子乃是圓形,自然不是和他的折尺撞車,這讓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多了幾分鄭重。
隨后,武媚娘竟然緩緩從木盒之中抽出一個扁平的布尺來,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刻度,武媚娘身后一招,一個墨家子弟上前相助,二人合力,緩緩向眾人展示長達一丈的布尺。
“精確到第五厘!”
“布尺可以卷成卷!自然可以將一丈的尺子只手掌控。”
公輸鴻看到武媚娘的布卷尺,頓時恍然大悟,心中原本關于卷尺的難關頓是恍然大悟,然而這兩個難題看似被武媚娘輕松解決,但是對于尋常人來說卻是千難萬難,因為制作布卷尺的布繩卻是極為難得,唯有墨家村才有這等工藝。
武媚娘展示完之后,將木盒一側的小搖把一拉,隨著武媚娘微微用力,一丈長的布尺竟然緩緩的收納入木盒之中,再度還原成巴掌大的木盒。
“竟然還能如此?”李云不由眼神一縮,為武媚娘的奇思妙想震驚,他原本以為他的折尺定然是唯一的答案,可是卻沒有想到武媚娘竟然選擇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媚娘恭候師叔的高作。”武媚娘正色道。
這一次,李云再也沒有絲毫的輕視,而是鄭重的從袖口拿出一個半尺長的三指寬的木塊,展現在眾人面前。
“木塊!”公輸鴻不由眉頭一皺,這怎么可能會是尺子呢,唯有墨頓眼神一亮,心中不由想到了后世木工常用的一種尺子。
只見李云手一抖,原本二指寬的木塊竟然是一塊塊薄薄的木板合成,在李云的用力下,一塊塊木板在牟柳的連接下,竟然組成了一個一丈長的木尺。
“妙呀!”公輸鴻看到李云這等設計,不由的拍案叫絕,作為傳統木工的巔峰,公輸家不知道在木工一道侵淫多少代,自然更加贊同李云折尺的設想。
而且武媚娘用的乃是布尺,而李云所用的乃是純正的木尺。自然更讓公輸鴻認可。
“在下所精確的同樣是第五厘。”李云點頭道,這一點他倒是和武媚娘心有靈犀,同時想到了這個主意。
“如此恐怕已經是極限了?”公輸鴻感嘆道,世人皆稱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然而厘就已經難以劃分,更何況說是毫。
李云手一抖,只見原本一丈長的木尺隨機折成一段段還原成原來一尺長,三指寬的木板。
“師叔高明,小侄甘拜下風!”武媚娘突然主動認輸道。
李云不由一愣,他沒有想到武媚娘竟然主動認輸,雖然他對自己的折尺十分的自信,可是武媚娘的布卷尺同樣不凡,真正比起來輸贏還不一定呢。
“墨侯果然教了一個好徒弟呀!”公輸鴻意味深長的說道。
墨頓咳嗽一聲道:“媚娘雖然按規定完成了尺子,不過卻有不少需要改進的地方,制作起來繁瑣,而李兄的折尺制作簡單,巧奪天工,的確是稍勝一籌。”
自己的弟子輸給李云雖敗猶榮,墨頓自然樂得給李云一個面子。
“令徒的布卷尺在下看來極為難得,墨侯這也未免太為難小輩了吧!”公輸鴻將軍道,武媚娘的設計連他都不禁拍案叫絕,他可不相信墨頓信口雌黃之下,還能指出什么缺陷。
墨頓哈哈一笑道:“公輸兄未免太過于高看劣徒,布卷尺雖有優勢,但是布尺過于柔軟,過短之物還可以一人操作,如果超過六尺以上長度,恐怕就要兩人配合。”
眾人不由若有所思,武媚娘在展現布卷尺的時候,就拉上一個墨家子弟前來配合,這的確是一個缺點。不光相比于布卷尺的優勢,這點缺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布尺卻有一個無與倫比的優勢沒有發揮出來,那就是相比于木尺,布尺可以更薄,也就是說同樣的體積下,布卷尺可以裝上更長的尺子。”墨頓說完,沉吟片刻道:“將此布卷尺再大數倍,長度增加到五十丈,定然會有更加顯赫的效果,而且之前的缺陷足以彌補了。”
“五十丈!”公輸鴻不由心中一震,不禁為墨頓的構想所驚艷。五十丈的距離足足有后世一百五十米之多,在這個時代,長距離的測量十分的麻煩,如果使用五十丈的布卷尺,兩個人就可以輕松準確的測量,而且攜帶方便,收放自如,定然會大受歡迎。
“徒兒受教!”武媚娘心悅誠服道。
“墨兄果然不凡,不若指點一下李某的折尺如何?”李云心中有些不服道。
他原本認為布卷尺已經和自己的折尺不相上下,可是沒有想到墨家子三言兩語之下,竟然將布卷尺的缺陷指出來,并加以改善,一下子就已經蓋過了折尺的風頭,既然卷尺也有缺陷,那豈不是說自己的折尺也不完美,這一次他倒想看看墨家子說出個什么子丑寅卯。
墨頓看了看李云手中的折尺,露出一絲微笑道:“李兄的折尺自然沒有布卷尺的缺陷,能夠輕松的取直,一丈以內的長度盡在掌控之中。”
李云聞言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然而還沒有等他得意多久,就聽墨頓話音一轉道:“但是……”
“但是我們的胳膊長度畢竟有限,勉強掌控六尺就已經是極限了,而最為適合的操作的長度乃是三尺,這也是工匠么最常用的三尺木尺的原因。如果這把折尺單段長度減為三寸,長度縮小到三尺,十塊木板也不過是一指厚,如此一來,工匠們輕松操作,便于攜帶,那豈不是大受歡迎。”
“三寸長,一指厚!”李云若有所思,看著自救手中的折尺,稍微用力,直接掰下三分之一來。
李云拿著三尺長的折尺,雙手來來回回的操作一番,果然要比之前的一丈長的折尺方便太多了,而且正好可以握在掌心,極為方便。
“李云受教了!”這一次李云心服口服的俯首道。
公輸鴻不由一真尷尬,沒有想到墨家子三言兩語還真的讓折尺和布尺大放異彩,不由悻悻道:“今日老夫可是三生有幸,能夠親眼見證工匠一道的幸事,如今已經布卷尺可以輕松測量長距離,而折尺則可以輕松測量三尺之距,老夫聽說墨侯曾言,也會制作一把尺子和令徒共同比試,不知可否讓老夫大開眼界。”
李云心中一動,如今近距離和長距離測量的尺子已經確定,唯有中距離的尺子還是一片空白,若是如此,墨家子能夠完美的解決丈量一丈距離的中距離尺子,大唐的木尺就已經臻至完美了。
“此乃墨某和劣徒的游戲之作,沒有想到會驚動這么多人,讓諸位見笑了。”墨頓苦笑道。
公輸鴻步步緊逼道:“雖然是游戲之作,可是卻足以造福天下工匠,墨侯可不能謙虛呀!”
墨頓哈哈一笑,伸手從墨府口袋抓出一個巴掌大的物品,伸到眾人的面前,鄭重道:“獻丑了。”
眾人頓時定睛一看,只見在墨頓的掌心之中,一個白色金屬的物品出現在眾人的實現之中。
“這是鐵!”公輸鴻不確定道。
“準確來說,應該是鋼!”墨頓點點頭道,“這就是墨某所做的鋼尺!”
“鋼尺!”所有人頓時面面相覷。
李云用木塊做成了折尺,武媚娘用布繩做出了布卷尺,誰也沒有想到墨家子使用的材料竟然是鋼,恐怕天下還沒有以鋼為尺的先例。
“鋼也能做成尺子!”非但其他人不可思議,就連武媚娘也不可思議道,要知道鋼可是比木材還要堅硬,如何能夠做到巴掌大小呢?
墨頓解釋道:“世人皆知鋼材堅韌無比,卻不知道鋼材的柔韌性同樣也是極佳,一個薄薄的鋼片可以折彎,一旦放手則可以快速的恢復原狀。”
公輸鴻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經常和鋼材打交道,心中對墨家子的鋼尺多了幾分認同。
“所以,墨某就讓墨家村專門煉制了一批柔韌性上佳的鋼材,將其軋成一厘厚左右。裁剪成一指寬的鋼條,刻上最為精密的刻度,輔助于墨家的力學秘技,最終才有我等面前的這款杰作,鋼尺。”墨頓鄭重道。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墨頓手中的鋼盒之上。
墨頓見狀,伸手一拉,一段六尺長鋼尺竟然從巴掌大的盒子上拉了出來,然而這并不算完,隨著墨頓的不斷動作之下,一個長達兩丈的鋼尺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兩丈長的尺子。”眾人臉色不由一陣郝然,墨家子只要求他們造出一丈長的就已經足夠了,而他自己要求更高,則直接造出兩丈的尺子,同樣也是只手掌控。
“墨某之所以造出兩丈長的尺子,實乃是為了操作方便,測距必須精準,往往需要兩人配合,而此鋼尺只需要一人操作,便可確保其精準。我可以站在原地不動,就可以輕松測量到橋面的距離,”墨頓說著拿起兩丈長的尺子,折成兩半,將末端直接頂住橋邊,不斷的滑動折彎的部分。
“一丈二尺五分二厘!”墨頓手一用力,只見原本折彎的鋼尺,竟然再次繃直,恢復到原狀。
公輸鴻不由一嘆,墨家子果然不凡,此鋼尺可剛可柔,簡直就是木尺和布尺的合體,單單這一點,就已經勝過了其他二人不知道多少。
“一厘!”而李云卻聽到這個精確的數字,不由眉頭一皺,他可是最多才精確到第五厘,他還真不知道墨家子的一厘是怎么量出來的。
墨頓看到了李云的疑惑,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木尺和布尺受限于材料限制,自然無法精確太多,然而鋼尺則不存在這樣的缺陷,足以精確到一厘。”
墨頓說著將手中的鋼尺微微一用力,頓時橫移到李云和公輸鴻的面前。
“果然是精確到厘!”二人看到鋼尺上的細微的刻度,不由的一震,鋼尺的刻度和木尺一樣都是刻上去的,再印上墨水,而木尺一旦過于精準,則會破壞木塊的結構,很快就會磨損,而布卷尺同樣如此,如果過于精準,那么哪怕是墨刊最先進的油墨,也會擴散成一團墨汁,然而鋼的堅固性完美的解決了這兩個隱患,在墨家精密的儀器下,竟然完美的刻下了一厘的寬度,而讓人極易分辨。
“除此之外,鋼尺最佳的運用乃是在物體內測量,尤其是測量房屋內部測量,可以一人輕松的完成。”墨頓說著,一邊展示鋼尺的各種巧妙運用,簡直是完美集折尺、木尺、布卷尺的優點于一身。
“甚至,當我們用完之后,只需要輕輕的松開這個暗扣,鋼尺就可以完美的收攏在掌心,其實這應該叫鋼卷尺才對。”墨頓手中移動,打開鋼尺的一個開關,之間嘩啦啦的聲響,鋼尺竟然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自動的縮回去,重新變成巴掌大小。
“師傅,果然厲害!”武媚娘由衷的佩服道,墨頓這一手可比她布卷尺的手動操作厲害多了。
“墨家機關術!”
李云不由一陣自豪,墨家機關術乃是墨家最引以為傲的地方,而機關術同時也是相里氏一脈的長項。
不過這一點,李云可是猜錯了,鋼卷尺內部的發條技術可不是墨家村所擁有的,而是取自于鄧陵氏一脈的玩偶之上,從一個街頭賣藝的奇巧淫技到有助于國計民生的墨技,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墨家三杰!”公輸鴻不由一嘆道。
墨家沉寂千年,竟然還是如此人才輩出,公輸家窮極眾人之智慧,卻不能破解,而墨家三人竟然一人造出一種尺子,直接囊括了近中遠三種距離的尺子。
公輸鴻可以預測到,這三種尺子已經上市,定然風靡大唐,而原本一家獨大的魯班尺恐怕再也難以和其抗衡。
“我輸了!”李云平靜道,這一次他卻沒有一點的怨言,因為墨頓的這把鋼卷尺實在是太過于驚艷。
墨村搖頭道:“這一次,并沒有輸家,三把尺子可以說各有所長,又豈能劃分輸贏,就連如今木匠最常用的魯班尺,在建房之中趨利避兇,亦是不分上下,這一局可以使平局并不為過。”
“理應如此!”公輸鴻借坡下驢道。
至此,墨家兩脈的爭斗正式落下帷幕,三場比試之中,相夫氏一脈李云對陣相里氏一脈墨頓。
兩敗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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