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很清楚,在白礫灘,馮君的心腹沒有多少。
除了那幫來歷詭異、稱他為“老大”的嫡系,也就云布瑤、米蕓姍等寥寥數人,至于杜問天、景青陽、梅九山和梅夜雨……只能算是護院或者客卿,連赤鳳金丹曲澗磊也只是保鏢。
柳依依感受得出,馮君真正信賴的,是那些來歷成謎的嫡系,雖然那些人的修為低微,但是馮山主沒有放他們出去做事的打算,只是催他們修煉。
所以……缺人才是你想賭石的真正原因嗎?
她正盤算著,另一個操縱防御陣的出塵初階出聲了,“長老……”
這位就是清磯長老帶來的坤修,名叫藍蕓,是一名外院執事的記名弟子,出塵三層,清磯借用此人,那名外院執事連句話都不敢說,只是賠著笑臉表示,藍蕓一定會聽長老的話。
不過清磯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說你跟我走一趟,我包你晉階出塵中階,如果你自己有機緣,那就是你該得的,只要求你不要泄露此行經歷。
對藍蕓來說,不泄露經歷根本無須要求——除非她不想在金烏混了,而且這一段在虛空的經歷,也讓她分外明白,為何長老要自己守口如瓶。
但是半年堅持下來,看到別人不住地收取虛空材料,她也有點眼饞,雖然她心里很清楚,這些都是自己沒有資格惦記的,但是珍稀的材料見多了,她多少也減少了一些畏懼之心。
等她聽說,柳依依都能跟九彤真人做一票,她也實在忍不住了——長老,我也想要。
當然,這個要求她不敢提出來,只能幽幽地喊一聲。
清磯長老看她一眼,表情有點怪異,“你想說什么?只管說!”
“我……我也想收取一些石頭,在輪休的時候,”藍蕓小聲地回答,然后又看一眼柳依依,“我可以跟依依對半分的,是吧依依?”
柳依依表示,你也是我惹不起的存在,“只要……清磯長老沒意見,我會跟老大說的。”
清磯長老的表情越發地怪異了,“你這小體格,如果離開防御陣,覺得自己能在虛空堅持多久?”
藍蕓遲疑一下,很堅定地發話,“機緣在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想要試一試!如果長老能借我寶物護身,我愿把自己的一份,再分一半給長老!”
清磯之所以問這兩個問題,無非是想了解一下這個小出塵的心性,她并不介意自己隨手幫一下后輩,但是人心隔肚皮,這個后輩值不值得她幫,才是關鍵因素。
她活得夠久,見識過的事情足夠多,宗門里也有前輩隨手幫過后輩,卻是惹出了一些是非,很多是非甚至都無關對錯,大致來說,就是有些人不太認得清自己。
清磯長老并不害怕是非,但是修者的主要任務是修煉,那些不令人開心的事情,多少會影響修煉時的心境,那么,她又何必自尋煩惱?
眼下這個小輩算是識趣的,她心里很滿意,于是她搖搖頭。
“我還在乎你這點小錢?有這個心思就很好……不用你出去收取那些石頭,弄得自己那么狼狽,反而讓別人笑話我玄水門沒見過好東西,我順路幫你收一些。”
她很清楚別人的邏輯,九彤收取石塊賭博,那是本身有這個實力,藍蕓收取石塊,就太勉強了,雖然她能待在回靈陣里緩慢地恢復,可是這么做不但效率低下,也容易被人恥笑。
清磯長老是相當在乎面子的。
但是藍蕓也是個死腦筋,或者說,她是真的想孝敬長老一份,“長老且聽我說,這賭石將來是要公開交易的,若是沒有長老的支持,我怕自己也少不了麻煩,還望長老垂憐!”
金烏門內,弟子們是不是傾軋很嚴重?真的不算嚴重,但是涉及虛空材料,實在是太惹人覬覦了,其中甚至可能出現令出竅期動心的寶物!
藍蕓非常明白這一點,哪怕她那個做外院執事的便宜師尊,估計也扛不住這些滔天的壓力,只有打著清磯長老的旗號,才能免去大部分是非。
清磯長老愣了一愣,終于還是點點頭,她也清楚門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雖然不可能直接搶奪,但是真被人惦記上,惡心手段也不會少。
想一想這還是自己弄來的石塊,她也不想讓人惡心到自己,所以她表示,“難得你看得這么通透,這件事回頭再說吧。”
清磯嘴上說是回頭再說,但是回復靈氣之后,再離開石頭,她就將那些可能有點東西的小石塊,都收了起來。
她不像是九彤,能夠在虛空中隨意使用儲物袋,所以只能用一根索子拖著大大小小的石塊,等到了休息區,再讓藍蕓動手,將石塊收起來。
頤玦很快地發現了這一幕,好奇地問她,你這是在做什么,清磯也不掩飾,將緣由說了一遍,還說這是馮君的點子。
頤玦仙子也很果斷,回了休息區,直接問守芯,對這個有興趣沒有?
守芯已經被頤玦預訂為記名弟子——只要她在五十年內結丹,所以她很乖巧地表示,“全聽長老的,您讓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不過……既然那兩位長老的弟子都這么做了……”
頤玦白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發話,“小滑頭,還跟我玩心眼!”
話是這么說,但是她再去碎石帶的時候,也有樣學樣地串了一大串石頭回來。
藏菁長老發現這一幕,覺得有點不平衡,不過她也知道,自家的徒兒已經在做這種事了,如果她也有樣學樣,估計那兩位長老心里會更不平衡。
所以她雖然偶爾也收取一些看不出根腳的石頭,但是不會很多,每次也就四五塊的模樣,繩子上拴的石塊,比那倆少很多。
頤玦和清磯并沒有對此表態,其實公道自在人心,藏菁長老做得適可而止,她倆自然也就視而不見了,要不說分寸感很重要呢?
只有陪著陌旅的兩名出塵坤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事實上,因為大家一直在這里久坐,她們跟柳依依、守芯和藍蕓處得都還算不錯,也了解到了賭石的操作思路。
要說她們不羨慕,那是不可能的,甚至他們還壯起膽子,請教了陌旅真人。
陌旅真人卻是表示,“馮山主曾經跟我說過,這里的虛空材料,跟咱們無關,他又對我有恩,就不要讓他重申了……你們一直守護我,也不容易,等我回去,自有你們的好處。”
兩名出塵弟子也只能應了,雖然她們很清楚,自家可能得到的好處,絕對比不上那幾個小出塵,但是陌旅真人都這么表態了,她們還能說什么?
馮君也注意到了三名長老的變化,不過他根本沒心討論這個問題,大家說好了,要在虛空里待兩年,雖然聽起來兩年時間不算短,但是虛空中的刮刮卡也真的太多了。
而且,跟頤玦他們不同的是,他雖然能更精準地發現目標,但是他飛行的速度實在……有點拿不出手,再加上他選擇的目標越來越遠,出去一趟真的很費時間。
如果在空空蕩蕩的虛空飛行也還罷了,加速比較容易,也能不費靈氣而保持速度,但是在碎石帶里飛行,他要不停地拐彎躲開阻礙物,偶爾還要避讓橫空飛來的石塊。
這就導致他要頻繁地使用回靈陣,在其他人眼中,他的靈氣真的有點不堪。
總算是慢歸慢,效率高,別人倒也沒有嘲笑的資格。
現在他出擊的距離更遠了,大概到了七千里以外,來回一趟起碼要半天時間。
這一天,他尋找的寶物半路上撞擊到石塊,被彈走了,而且被彈走不止一次,導致他在獲得寶物之后,連回來的路都不認識了,只能通過“足跡”回來。
在通過足跡回來之前,他發現能量點不太多了,于是又去了一趟地球,補充了些能量點,所以再回來就是虛空中的兩天之后了。
難得的是,頤玦等三名長老同時在回復靈氣,見到他直接現身石塊,藏菁長老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你這是……迷路了?”
她原本是吐槽的意思,哪曾想馮君很認真地回答,“是迷路了,不過也怪不得我,那寶物被石塊彈來彈去,我光顧著追擊了,不知不覺間就迷路了……你們要小心這一點。”
“我已經摸熟了周邊兩千里較大的石塊,”藏菁長老不以為意地回答,“而且我們是一點一點地摸索,彈開的東西不會去追的,哪里像你……目的那么強?”
這話就有點吃味了,不過清磯長老的好奇心更強一點,“你每次的收獲都那么精準,這次是為了追什么才迷路的?”
三名長老中,其實頤玦最不見外,什么問題都敢問,但是三人聚在一起,她倒是很少發問了,大約是不想便宜了別人,然而架不住,清磯長老慢慢地接過了這項重任。
馮君覺得沒啥可隱瞞的——大家都說好了,誰發現的就是誰的,“一件殘破的真寶。”
一邊說,他一邊就拿了出來,那是一把殘破的黃傘,傘面倒還算完好,只是有兩個不大的洞,不過傘柄卻是斷了一半。
“咦?”頤玦的眼睛一瞇,“這是……我好像聽說過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