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了第一聲雞鳴,方怡拭掉腮邊淚水,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起身回房去了。
我趴在桌上嘴里嘟嘟囔囔地惺惺作態,聽得她回到房中,卻不敢立即上樓。過得頓飯功夫,開門聲響,沐劍聲等人相繼進來,我索性裝作爛醉到底,真個就趴在桌上睡起來。
敖彪眼尖,指著我道:“哎,那不是趙公子么?”
沐劍聲奇道:“他為何趴在這里睡著了?”走了過來,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搖了搖,低聲喚道:“趙公子,趙公子。”
我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故意撥開他的手,大著舌頭道:“搶劫么?等我睡飽了再來。”
沐劍聲笑道:“醉成這樣。誰要搶劫你,還不給急死。”吩咐敖彪將我扶回房間。
天方泛起魚肚白,我便被阿珂催命似地叫起來了,嘆了口氣,算算時間,睡下尚不足半個時辰。
我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看著她道:“早啊。”
阿珂一見了我就皺起了秀眉,我一張口立即又捏緊了鼻子,用懷疑的眼神瞅著我道:“你何時喝酒了?滿嘴的酒氣,臭死啦!”
我眨巴著朦朧的眼睛微笑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喝兩杯好睡嘛。”
阿珂看著我,就像是看著一只來自天外的怪物:“要出發了,還不趕緊收拾。”
等我下得樓來,才發現沐王府中人和九難等都坐在廳堂里用膳,奇怪的是竟然沒見到劉一舟的身影。
沐劍聲神采奕奕地笑道:“趙公子,睡得可好?”
我笑道:“好得很吶,從未睡得這么爽過。”見沐王府諸人個個精神飽滿,絲毫沒有疲累之像,心道:“這些家伙,天生就是做賊的料。”
方怡見了我,神色如常,似乎昨夜什么事都不曾發生過。我沖她笑笑,她卻自顧著吃手里的饅頭,并未做任何表示。
出了客棧,只見沐王府中武士正在準備行裝,一切如前,不過馬車卻換了,知那馬車定有暗閣,那些栽贓之物必是裝在里面。正在這當兒,忽然瞥見劉一舟自街的另一端興沖沖地飛奔而來,我心中冷笑:“撿到寶了么?”
劉一舟將方怡拉到一旁,從懷里掏出一根銀釵,嘴里說著話,因他說得小聲,且距離較遠,我也聽不清在說些什么,不過瞧他那憋足的神情,就知道他在說著肉床的情話。
方怡臉兒微紅,瞧樣子頗為感動,我心中叫糟:“你不要忘了,昨天劉一舟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可千萬別為這支破釵,便賣了你的心!”可是我心里明白,有情的女子,是不會在乎心儀之人所送東西的經濟價值。
不知何時,阿珂走到我身邊,見我對著劉一舟咬牙切齒,雙拳緊握,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冷冷道:“喜歡人家,就把她搶過來唄!”滿臉鄙夷之色,扭頭就走。
我吃了一驚,追了上去,訕笑道:“這是什么話?我只是疾惡如仇,瞧不慣劉一舟這種小人。他昨日糾纏你和大師姐被方姑娘逮個正著,方姑娘生他氣,他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阿珂道:“有這事么?”
我心下好笑,這自然是我胡扯的,嘴里卻大聲道:“自然是真的,鬧得那么兇,你沒聽見啊?”
阿珂撇著小嘴,冷笑道:“這種人的事,我為何要知道?”
我重重地點頭道:“就是!他這種不要臉的男人,我都不知道方姑娘怎么會看上他。方姑娘也太心軟了,就這么原諒了他,那烏龜王八蛋方才送了支銀釵給方姑娘,方姑娘就高興得跟什么似的,我真怕她有天會后悔。你說是不是?”瞧向阿珂,卻見她正盯著我看,看樣子已經盯了我好一會兒了。
我抓著頭皮,吶吶地道:“怎……怎么啦?”
阿珂板著臉道:“一口一個方姑娘,你怕她后悔,那就去她身邊保護她啊!”重重一哼,鉆進了馬車,留下我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一路盤算著如何贏得方怡的芳心,但她身邊不是有劉一舟,就是有沐劍屏,叫我無從下手。私下行動不便,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是每每歇馬停留的時候,在眾人面前抖出我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見識,甚至于跳街舞,唱流行于二十世紀九零年代的情歌,惹得眾人驚嘆怪叫,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足以令眾人又對我有了新一層次的認識。
這一招效果果然明顯,不僅方怡對我另眼相看,阿珂的秀目中亦是異彩連連,只有劉一舟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忌妒和怨恨。
不一日到了山東禹城,打尖歇宿一宿,翌日九難卻突然不愿走了。
這一下可把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團團亂轉。所謂趁熱打鐵,我好不容易引得方怡多有注目,這一分別,又不知何時能再見,時間一長,她豈非對我又會趁于冷淡?最令我頭痛的是有劉一舟在她身邊,還有即將與之碰面的韋小寶,我仿佛覺得自己后院里埋下了幾噸的炸藥。
我向九難問起原因,她卻不肯說。眼看沐王府眾人就要上路,無奈之下,我只好叮囑沐劍聲別讓方怡、沐劍屏去冒險,沐劍聲含笑答應,與柳大洪、吳立身一樣,對我不能同往頗為失望。
我與沐劍聲、柳大洪、吳立身等人一一話別,就是對劉一舟也說了句“保重”,劉一舟礙于沐劍聲、柳大洪之面,淡淡地抱了抱拳。
當我轉到方怡這邊時,但覺心里的石頭仍然高高懸起,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小郡主,方姑娘,此行兇險萬分,有力的后勤保障是勝利的保證,你們就在后方做好支援,作為一線英雄們的強力后盾。”我雖然鼓起了勇氣撇開眾人的目光,但還是將沐劍屏搬出來放在頭里,以免太過張揚。
沐劍屏嫣然道:“趙公子放心吧,咱們計劃周詳,必定馬到成功。”
方怡卻只是微微一笑,對我點了點頭,明亮的眸子里充滿深意,似乎明白我這番話其實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感覺到了我對于她的關心。對此,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懶得再去理會劉一舟惡毒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