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目光短淺武好古
《》第1106章目光短淺武好古
時局的飛速變遷,真是讓人目不暇接。一場轉折接著一場轉折,讓這亂世的局中之人覺著喘不過氣兒來了。
武好古在燕地的十年布局,一朝收獲,已經徹底打破了宋遼之間維持百年的平衡。契丹人的大帝國分明已經搖搖欲墜!
但是在趙佶這位好對手的配合下,站在懸崖邊緣的耶律延禧卻綻放出了耀眼的軍事才華,接連擊敗了鐘傅、高俅,把戰火從河北燒到了河東,讓號稱“成吉思皇帝”的趙佶疲于應付。到了大觀四年夏天,更是打出了一個足以名垂青史的大迂回大穿插,瞬間就擊碎了宋人苦心經營了百年是雁門關防線。
十幾萬大遼精銳,潮水一般的通過雁門關,迅即攻破代州州治雁門縣城,繳獲了宋軍儲存在那里的大量物資,然后又相繼攻破崞縣、陽武寨,在忻口寨同打了一個漂亮的大迂回的蕭干會師。
至此,通往大宋河東路首府太原城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
契丹人的遠攔子馬,更是早就在太原城外往來奔馳。
太原城被團團包圍,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就在河東危機,天下震動的同時,耶律延禧求和的使者蕭保先,卻叩開了正在修建的武家口(沒有張家口了)關城的大門。
憑心而論,耶律延禧向幽州求和的舉動還是非常高明的。因為他已經認清了這樣一個現實。他的遼軍可以暴打正牌的宋軍,卻怎么也打不過幽州的共和軍!哪怕投靠共和的燕地豪強的兵馬,也可以打敗契丹人的精銳。
共和軍是一個體系,包括參謀團的指揮,以天津市工商業為后盾的高效率的管理,公民化的戰士(燕地豪強軍隊中也有大量的公民,只要是不支薪的授田兵,就是公民),還步兵、騎兵、炮兵、工兵的多兵種配合,都讓幽州共和軍相比遼軍領先了一個時代!
哪怕新加入其中的豪強兵馬,也會在這個體系中發揮出他們最強大的戰斗力!
不過幽州共和軍的這個體系也不是無懈可擊的。用后世公認的觀點,就是大工大商目光短淺,比不了封建官僚會下大棋。
現在的幽州雖然有滅亡遼國的實力,但是卻沒有代遼而興,縱橫草原大漠的雄心壯志。
因為工商末業總是要打小算盤,算經濟賬的。從經濟角度而言,奪取燕地肯定是劃算的。
一來,燕地有天津市的工商業所需要的原料。包括木材、石炭、鐵礦石、棉花、畜牧產品等等——別看現在的天津市工商業繁盛,但是總體上的規模還是不大。所需要的原材料靠燕地就能供應上大半了,如果還有所缺乏,則可以通過和遼東、高麗、日本的海上貿易補齊,根本不需要從遼闊而交通不便的草原、大漠獲取。
二來,燕地的土地可以用來維持一支授田公民兵為主力的軍隊。用土地加公民權(騎士戶、府兵戶都是公民)維持軍隊的成本,要遠遠低于花錢雇傭軍隊。而且在一段時間(幾十年或者更久)中,由地主公民組成的軍隊比雇傭軍更加忠誠,也更有戰斗力。這樣一支性價比極高的軍隊,可以為天津市的工商業開拓市場和廉價原料的產地,還可以保衛天津市本身的安全,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
可這樣一支以土地和公民權為基礎的軍隊,如果用于草原大漠或是白山黑水之間的征戰,就很會出現收益遠遠無法覆蓋成本的問題。草原和大漠的土地對于地主兵們是沒有什么吸引力的,遼河、大凌河流域的土地還有點價值,但是遼國的東京道現在已經是個火藥桶了,一頭沖進去很容易陷入泥潭而無法自拔。
將燕地的軍隊用于征服遼國東京道,還不如用于在高麗和日本獲取殖民地更劃算。因為這些殖民地可以幫助天津工商業占領市場,獲取收益,也可以得到一些富饒而且安逸的土地分配給地主公民。一舉多得,花錢又不多,收益還相當有保障。
而與此同時,遼國東京道的戰亂,又會為天津府的工商業提供一個巨大的市場——與其自己參與進去,還不如站在一邊販賣軍火更有利可圖。
當然,不參與并不等于不能在遼東獲取小塊的,具有極高戰略價值,又容易防御的據點。
正是基于這些原因,已經認清現實的遼國使臣蕭保先,再一次受到了目光短淺的天津市資產階級的總頭目武好古的熱情款待。
天津市。
比起宋遼開戰之前,那座界河商市的車馬客商往來穿梭的熱鬧景象。此時此地,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幽州首府,共和之都的天津市,卻顯得有點清冷蕭條了。
現在是夏天,在以往的幾年中,夏秋兩季,都是界河商市最繁榮,最熱鬧的時節。
而如今,這座商市也不能說完全蕭條下來了。但是街道上的商客行人,卻是少了很多。大部分的鋪面雖然都還開張,但也顯得清冷。沿著天津南城最寬闊的共和大街策馬而行的蕭保先,還不時見到建到一半就停了工的工地。也不知道是老板跑路了,還是工人們都去從軍打仗了?
看來武好古在天津的日子,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風光啊!蕭保先扭頭看了一眼和他并轡而行的武好古。
這個幾乎成為了“一國之主”的男人,比上次蕭保先見到他的時候要消瘦蒼老了許多,不過也多了那么幾分居于人上的王者之氣。
也許他現在已經體會到了為帝為王的難處了吧?他現在貌似強大風光,可實際上卻夾在宋遼兩個龐然大物之間,從刀口上取利舔血。
一旦宋遼兩國的戰爭中止了,再聯手向燕地壓迫過來,燕地的王業,恐怕就到頭了吧?
武好古的確有點煩,天津市的日益蕭條是一個因素。
雖然武好古一直很努力的想留住天津市的豪商,但是他和大宋、大遼的對立,還是嚇跑了不少投資者。
即便那些沒有被嚇跑的商人,也因為戰爭前景的不明朗,而減少了投資。
另外,接管了海陸市舶制置司的紀憶雖然履行了承諾,繼續和天津市進行“北馬、北糧、北藥、北木”的交易,北地皮毛的買賣也因為天津市的壟斷地位,基本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但是河北轉運司方面卻沒有新的訂單發過來了。天津市的磚石、泥灰、冶鐵、軍工、木器、造船等行業也因此漸漸陷入了低迷。
最后,天津市的金融業也表現不好,資金持續流亡海州的京東商市。一部分害怕和“反賊”有任何瓜葛的金銀交引絹帛鋪和質庫也都紛紛撤離天津市。雖然天津銀行和京東銀行趁機擴大業務,占領市場,基本維持著市面上的資金充沛。
可是天津市的“金融中心”地位,也正在讓位于京東市……
不過在武好古看來,天津市的低迷只是暫時的。因為天津市還擁有這個時代最好的教育資源,還擁有強大的陸軍和海軍,還擁有龐大而且技術先進的制造業,最重要的是還擁有數萬武裝的公民。
所以他并不怎么擔心天津市的往來。
真正讓武好古煩心的,還是幽州這個集團內部出現了“共和派”和“君主派”的分歧。
這個分歧在武好古的后宅中都存在,甚至可以說是分歧的發源地!
“君主派”的頭領就是西門青和她那條線上的人物,西門安國、趙鐘哥、慕容鵡、慕容忘憂、張覺、張熙載、花滿倉、柴勵這一大幫子人。如果再寬泛一點,還有歸順到共和政府旗下的幽州各大豪強家族,也都是清一色的君主派。
他們都希望武好古趕緊在天津登基,以燕國王或者干脆以大周天子的名義執政!
而“共和派”則是以潘巧蓮為后臺的,包括了一批還跟隨著武好古的開封將門子弟,開封和海州出身的豪商,云臺學宮的學者,以及非燕地出身的騎士將領(西門家和柴家算是燕地出身)。
他們都希望武好古能保持“低調”,以共和府執政的名義行事,以免激化同大宋朝廷之間的矛盾。哪怕趙佶已經下旨封武好古為“燕國王”,武好古也不要以“國王”的名義統治燕地。
因為一旦建國稱王,宋燕兩國或者是宋周兩國間,就難免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了。
不過這兩派對于同遼國議和之事,倒是意見一致的。
幽州可不能同時和大遼、大宋兩個龐然大物對立啊!現在陶節夫在清州、滄州屯兵數萬,怎么看都有點想要進犯的意思。有這幾萬人在,幽州方面就得時刻保持警惕,并且在天津府布署重兵,也就無力大舉攻遼了。
而且幽州眼下對于塞北草原也沒有什么野心,對于遼東的要求也不過是蘇州安復軍的那點地盤,很快就能拿下來的。說不定還能通過和遼國的和談得到,何苦再沒完沒了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