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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毀三觀

一走出房間，王立先就感覺整個基地的氣氛不對頭。

環境變得非常的安靜，通道中沒有了亂走的工程師，卻多了很多荷槍實彈的機甲戰士，地面似乎被剛剛清理過，一絲污跡也沒有。在通道中間的位置上，還鋪了一層不知名材質的紅色厚絨毯，空氣中原本充滿著濃濃的金屬腥氣，但這會兒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好聞的香氣。

“請走在絨毯之上，并沿著毯子走到盡頭。”腦海中響起提示聲。

‘靠，總督一來，就鬧這么大陣仗啊。’

王立先感覺嘴巴有些發干，身后的房間門還沒關上，他有些無助地轉頭看向房間里的李芷薇。

他現在有些理解女仆為什么會對這個總督如此恐懼了。就光這份派頭，就足以讓人清晰地感受到那位河越總督至高無上的權威。

在這樣的強權者面前，他這個家鄉至少在7000光年外的大學畢業生，什么都不是。

房間里，李芷薇顯然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她輕手輕腳走到門口，往通道里看了一眼，縮回腦袋的時候，她原本就白皙的臉已經變得毫無血色。

“總督要見你？”她站在房間內，不敢出聲，只用口語問話。

王立先點了點頭，結果就見到李芷薇往后踉蹌了幾步，一直靠到墻上才站穩，見自己的小女仆被嚇成這模樣，王立有心出言安撫，剛要說話，腦海中又響起提示聲：“請立即前往指定地點！”

聲音略嚴肅，一下將王立先的念頭被壓了回去。

沒法子，他只能對李芷薇擺了擺手：“等我回來。”

說完，他一腳踩上柔軟的紅毯，沿著毯子一路往前走，大概每走30米，身邊就會站著一個機甲戰士，機甲外形呈暗紅色，外形一模一樣，從設計細節看，其等級應該在狂暴級以上。

王立先看的是膽戰心驚：‘要不要這么恐怖，連護衛竟然全都是狂暴級戰士，這在地球至少是中校級人物啊。’

就這么一路走，一直走了大概800米，前面出現一個轉角，轉角后，又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臺階，從下往上看，可以看到臺階上頭光線很亮。

“請繼續往上，總督就在觀星臺等你。”腦海中又一次響起提示聲。

王立先感覺自己小腿肚有些哆嗦，他深吸口氣，沿著臺階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走路的時候，他心中不斷詢問自己：“總督為什么要見我？是我做錯什么了嗎？我當初特么的是吃錯什么藥了，竟然來這樣的鬼地方？”

念頭如潮水一般起起落落，不知不覺中，王立先走到了臺階的盡頭，在盡頭，出現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

這個廳，左右兩面是高強度合金墻壁，正對臺階的那面墻壁卻是高度透明的，透過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顆藍白色的恒星以及更遠處那些灰黃色如石壁一般的星云。

就在這墻壁前站著一個人，這人旁邊則是一臺機甲。

這個人背對他站著，他身上穿著暗紅色的戰斗抗過載服，頭盔被他拿在手里，可以看到他一頭濃密的黑發。他看著不算特別高，也沒有顯出駭人的強壯，但看背影的話，似乎和女仆口中的獨裁總督毫無關聯。

他身邊的那臺機甲，正處于待機狀態。機甲半跪在地上，駕駛艙打開著，機甲周圍充斥著一種奇異的如月光一般的銀色柔光，讓人看一眼就覺得終生難忘。

王立先一下就認出了這臺機甲：‘是那臺戰神機！’

他不知道戰神機到底有多強大，但看到這臺機甲的一瞬間，他心里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一個念頭，這臺機甲超過他以往見過的、聽過的所有的機甲，在見到它之前，他絕對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會存在著這樣的機械造物。

機甲上的每一個設計細節都超出了王立先的知識范疇，他稍稍看上幾眼，就感覺在這臺機甲面前，他的處境并不比那些不識字的文盲好上半分。

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這戰神級給吸引住，呆住了，就這么愣愣地站在臺階口。

忽然，那個黑發年輕人開口了，有溫和的聲音從大廳中傳過來：“年輕人，你去過東海的蓬萊島嗎？”

“啊？”王立先有些沒聽明白。

“地球，張家的蓬萊島，人造的，去那玩過嗎？”那黑發年輕人轉過身來，是一個容貌普通的人，看不出具體的年紀，唯一特殊點的就是眼睛，黑白分明，猛地一看，覺得很清澈，有點像是孩童的眼睛。

說也奇怪，沒見到的時候，王立先害怕的要命，但真正見到了，他心中的恐懼卻不知道跑哪去了，他甚至覺得這個人身上并沒什么威嚴，和地球上隨便一條步行街上看到的年輕人也沒多大區別，最多就是精神一點。

‘這就是河越的總督？好年輕啊。’王立先心中驚訝，這一回，他也聽明白了對方說的話，雖然不知道對方這么問的用意：“我聽說過那，但沒去過。”

他考上大學后，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業上，剩下的就是陪女友，根本沒時間游玩，所以哪怕是地球，他也有很多地方沒去過，都只是聽說而已。

那黑發年輕人微微一笑：“那你應該去一趟的，在那里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

“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的。”

“來，走過來，到我身邊來。”那黑發年輕人招了招手。

王立先便走了過去，等走到對方身前5米的時候，他站定了下來。這時候，他覺得應該保持對總督的尊敬，便學著電影上看到的姿勢，準備彎腰行禮：“總督......”

還沒說完，他就聽到對方說道：“我叫張遠。這里只有你我，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不用行禮，也不用喊我總督。”

“哦，好的，張遠......等等，我聽過這名字！”王立先覺得這名字很耳熟，非常耳熟，他開始努力回想。

忽然，對方剛才說的話如閃電一般猛地照亮了他的腦海：“蓬萊島的張家，張遠！戰斗英雄！首陽星之戰終結魔王丹佛的傳奇！”

王立先眼睛一下亮起來，心跳猛地加快，他喊出聲來：“張遠，是你！”

“看來我還沒被人忘掉。”張遠哈哈一笑，然后點頭承認：“的確是我，歡迎你，年輕的后輩。”

說著，張遠走前一步，輕輕拍了拍王立先的肩膀。

王立先覺得這事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極點：“可這里距離地球至少7000光年吧？”

“準確的說，距離地球是光年。”

“是啊，你怎么會到這么遠的地方，到這個深紅帝國的地方，成為這里一個行省的總督呢？這太不可思議了！這簡直太神奇啦！”

一旦知道這河越總督是一個地球人后，王立先心中那種因為神秘感而生出的巨大壓力頓時消散一空，他開始喋喋不休：“呼我被我那個小女仆給騙慘了，她非常怕你，甚至都不敢在背后多說關于你的事，害的我也以為你是吃人的大魔王呢。”

張遠笑瞇瞇地聽著，等王立先說完了，他說道：“對河越的土著居民來說，我的確和大魔王差不多。”

“啊？”王立先不大明白。

張遠輕輕一笑：“為了得到這個總督之位，我用了一些不大光彩的手段。同時，為了鎮壓后續的叛亂，我親手簽署了超過2000張處決單。據不完全統計結果中，我直接或間接殺死的河越土著，大概是81231多人。”

“啊！”王立先駭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這些反應，全都被張遠看在眼里，他不再多說這些陰暗的政治手段，等對方心緒稍平，他才說道：“你第一次打造機甲，就打造出機械效率高達91的超等品，非常不錯。當然，只是打造一臺狂暴機甲，是遠遠不夠的。”

話題轉到機甲上，王立先雖然心頭依舊籠罩陰影，但心神卻不自覺被張遠的話吸引過去，他下意識地問道：“為什么不夠呢？”

張遠笑著說道：“因為末日級機甲以下的機甲制造，理論上都是可以由人工智能替代制造，沒必要讓工程師親自參與其中。一個有理想的機甲工程師，最終的目標，都是親手打造甚至設計出一臺銠磁引擎，而這是人工智能永遠無法涉足的領域。”

王立先聽得半懂不懂：“為什么呢？理論上說，只要是機械，那么只要設定合理的程序，人工智能都應該能打造才對的吧？為什么這個理論會在銠磁引擎上失效？”

“因為銠磁引擎的設計工作中，需要一種非常特殊的‘心證’。你看這個。”

說話間，張遠手一揮，空氣中頓時出現兩團光影，分別是兩個極其優美的空間結構，這兩個空間結構正以非常復雜而奇異的規律快速變化著。

如果是普通人，盯著這兩團光影看上幾秒，估計就得腦袋發暈，無以為繼，但王立先卻一直盯著看，看了足足十幾秒，仍舊是目不轉睛。

張遠也不打擾，過了半分鐘后，他問道：“如果我說，這兩個結構都是銠磁引擎內部結構，你說哪個更加合理？”

“左邊這個。”王立先毫不猶豫地說道。

“為什么？”張遠問。

“我不知道。”王立先回答地非常干脆：“我就是覺著它順眼，舒服，反正就是它！”

“就不能用數學方程，或者其他說明邏輯性描述來說明嗎？”張遠追問。

王先立的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兩個高速變化的全息光影，看了好久，他說道：“不可能的，至少我辦不到。”

張遠臉上笑意變濃：“為什么你會覺得不可能呢？”

“你表現的影像，是兩個至少五維的物體進行自旋時投射在3維空間的影像，我們當前的各種數學工具可以描述他，但都不精確。但我能感覺到，這兩個物體對精密度要求極高，哪怕一絲誤差，其表現出的功能都可能截然相反，而智腦正是構建在這些數學理論之上，所以.......”

張遠追問：“所以什么？”

“所以，在當前技術條件下，沒可能利用智腦打造這類超維物體，或許未來會有突破，但現在絕對不行！”王立先說的斬釘截鐵。

‘啪！啪！啪！’

張遠拍了拍手，贊道：“說的好，雖然很粗糙，但大差不差。”

說著，他指著左邊的影像道：“事實上，這就是聯邦最新式銠磁引擎：熔巖的銠磁場波動模型。”

“啊！”王立先大驚失色，緊跟著又喊道：“聯邦竟有自己的銠磁引擎啦？”

“噓”張遠笑道：“這還是機密，你知我知便是。”

“嗯，我明白了！”王立先很是振奮，他搓著手，左右踱步，走了幾個來回后，他忽然問：“張......我還是叫您總督吧。總督，您剛才說心證，這是什么意思？”

“心證，也可以稱之為精神共鳴，是大自然賦予我們的一個禮物，利用好它，能更快地發現真理。”

說著，張遠打了個響指，空氣中‘唰’地一下出現足足9個高速變化的光影：“這9個，你覺得哪個最合理？”

王立先一一看過去，不過3分鐘，他指著左起第四個光影說道：“這個最好。”

張遠點了下頭，又問：“感覺到了嗎？”

王立先興奮地點頭：“是的，它能輕易引動我的心，看著它的時候，我心里不自覺地就會出現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就好像這個光影是我的某個好友，又或者是我失而復得的某樣寶貝。”

“說的好，就是這個感覺。”張遠手一揮，空氣中的光影消失無蹤，他笑看著王立先：“那么，你能從無到有創造一個類似的超維物體的影像嗎？”

“這......”王立先頓時瞠目結舌，他開始苦思，足足過了十五分鐘，他垂頭喪氣地說道：“我毫無頭緒。”

張遠對此一點兒都不意外：“這就是銠磁引擎的最大瓶頸所在。要憑空創造出足夠讓人‘感動’的超維物體，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酷刑。無數天才，奮斗一生，卻毫無所獲.......”

說到這，張遠忽然頓住，看向王立先，說道：“這次你能打造出高機械效率的機甲，非常好，但要記住，萬里征程，只是開始！”

王立先不知道張遠想說什么，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張遠也沒讓他回答，繼續說道：“我會給你開放末日引擎的資料庫，你在工作空閑好好研究。待下個月，你就開始打造末日級機甲。”

“啊？！”王立先大受震動，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動有之，感激有之，還有許多不解。

“你不理解我為什么這么做？”張遠似乎能看透他想法似的。

“嗯，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表現最好。”張遠笑：“而要擊敗魔族，讓地球閃耀星空，靠我一個人遠遠不夠。”

“讓地球閃耀星空？”王立先心中不斷重復著這句話，竟一下失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張遠說道：“回去努力吧。”

“好。”王立先仍舊有些失魂落魄。

“回去后，別事事對你那個漂亮小女仆敞開心扉，要保持你的威嚴。深紅帝國等級觀念根深蒂固，你失了距離，她便不會尊敬你，時間一久，甚至可能反過來欺壓你。”

“怎么可能？芷薇性格很柔弱的，她只是個普通女孩而已。”

張遠一揚眉：“你以為，等級森嚴、尊卑有別，只是因為上位者的霸道欺壓嗎？”

王立先怔住：“難道不是嗎？”

“不，這是因為這片星空的文化，它融入了每一個土著的血液，根深蒂固。在這里，弱者一旦上位，便是新的惡龍。”

王立先還是不信，但這句話卻如魔音一般，一直回蕩在他心中。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房間，見到自己的女仆，也不說話，合衣躺在床上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時，他依舊心神不寧，腦中時而閃過張遠的模樣，時而又響起他說的話。

過去，他生活在地球，環境穩定安寧，父母感情很好，家庭和諧，似乎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陽光，到了大學后，雖然被女友騙了幾年，但也沒對他造成多少傷害，他只以為那是特例，世界仍舊是美好的，但這一次，他來到這個陌生星域不過三天，卻突然感覺到了世界的冰冷鋒芒。

他過去的人生觀開始不斷崩塌，他努力想去修補，結果越補，倒塌地越多，尤其是張遠最后說的那段話，字字戳心，時時回蕩腦海，簡直是在毀他的三觀。

這一夜，王立先輾轉難眠。

另一邊，張遠乘坐著飛船返回巨熊堡壘。

路上的時候，蘿華問道：“總督大人，您一直沒有說話，是對那個年輕人不滿意嗎？”

“不，我很滿意。”張遠笑了笑。

“那我看您似乎不怎么高興呀？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嗎？”蘿華的全息影像很奇怪。

“因為他現在還是太嫩了，我還得花時間和精力幫他長大，這可是辛苦活。”

“好吧。”蘿華點了下頭，又道：“總督大人，雷霆艦隊已經開始裝備戰神工坊生產的高品質裝備，但在民間輿論的影響下，雷霆艦隊的戰士士氣卻不太高，甚至出現一起小規模嘩變。若非艦隊指揮官雷帝強力彈壓，怕是要出大禍。”

張遠沒料到事情竟會這樣，他眉頭一下皺緊：“這可真是個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