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得人的東西終究是不能放在太陽底下曝曬的。
這關系到人們的臉皮。
說起來也奇怪,臉皮這東西看似是有形的,其實他是無形的,有形的臉皮起到辨識度,以及美觀一類的作用。
無形的臉皮就跟尊嚴,自信心,以及偽裝有很緊密的聯系。
鵲巢鳩占計劃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這不是一個和善的計劃,云瑯在當初規劃這個計劃的時候,其實參考的是《畫皮》。
除過鬼跟蝙蝠之外,云瑯想不出還有那些晝伏夜出的存在。
這兩樣東西的口碑都不好……
劉徹的實力最強,所以他是一顆理所當然的太陽,他成了太陽之后,代表的就是廣泛意義上的正確。
任何跟他做對的都是錯的,或者是不好的,都應該消滅或者砍頭。
大部分的動物在腦袋被砍掉之后,生命也就終結了,只有鬼這種東西似乎是一個列外。
無數的神話故事里,腦袋掉了的鬼依舊活的生猛,不過,這句話似乎是一個悖論,活著跟死亡是對立的,死亡之后依舊能夠生猛的活著,是所有人最殷切的希望,包括劉徹,不過呢,他把這種東西稱之為神仙。
云氏的鵲巢鳩占計劃里的云氏門徒,在云瑯的眼中就是一個個不死的陰魂。
他們離開云氏之后,找到寄生體之后,才算是真正的活著。
這個過程本該是狠辣無情的……
可惜,云氏沒有教會他們如何當一個無情無義的壞蛋,這就導致他們在鵲巢鳩占的過程中會產生很多迷惑,甚至痛苦。
梁贊不能在睡了人家女兒,占據了人家的家業,奪走了人家的族人之后,還能沾沾自喜。
這對夫妻生活非常的不利。
梁贊的老婆懷孕了,夏侯靜非常的歡喜,他甚至丟下他正在做的事情,強行鉆進由他保管記錄的云氏寶庫,在里面尋找了一塊傳說級別的羊脂白玉。
并且霸氣的在賬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承諾所有費用,讓帳房從他的俸祿中扣除。
耗費了六天時間,在上面刻出一行字——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并且細心地用綿軟的白疊子紡織出來的細布,把這塊潔白無瑕的羊脂白玉打磨的水潤光澤。
在云瑯看來,這塊玉已經被他打磨的很好了,夏侯靜卻不滿意,整日里將這塊玉握在手中,只要有空,就會拿出來把玩摩挲。
“玉有靈,唯人氣滋養之,嬰兒皮膚嬌嫩,不能觸碰粗糙之物,老夫潤養之后,就能掛在孩子胸口,達到延年益壽之效。”
夏侯靜見云瑯一直在盯著那塊玉在看,就說出了原因。
“我沒有想這些,我在思考,需要扣你多少年的俸祿,才能抵扣這塊玉的價值。”
“老夫舔犢情深,你難道看不見?”
“看見了,問題是你舔犢情深,拿的卻是我云氏寶庫里的東西,這未免有些不合適。”
“此物饑不能食,渴不能飲,君侯一代高人,計較這阿堵之物,令人失望。”
云瑯若有所思的道:“云氏的東西沒有白拿的。”
夏侯靜張開雙臂呵呵笑道:“老夫的全部身家都在此,君侯想要砍,想要剁盡管下手。
只是,虧欠君侯的是我夏侯靜,也只是我夏侯靜,不是梁贊,也不是我那個未出世的小囡囡。”
“你確定梁贊生出來的是閨女?”
夏侯靜停下在手中不斷轉動的玉石,有些失落的道:“梁贊說如果所生為男,就姓夏侯……
老夫不愿意讓世人以為梁贊入贅我夏侯氏,身在數千里之外又不能阻止梁贊如此莽撞的行為,只好期盼這一胎所生為女。”
云瑯有些動容,輕咳一聲道:“先生恐怕還是希望梁贊生的這個孩子是男孩吧?”
低頭瞅著玉石發愣的夏侯靜身體顫抖一下,抬起頭道:“或許,老夫是真的在這樣想。
我兒被太子殿下梟首……那一刻老夫的心也就跟著死掉了,以為此生也就如此了。
梁贊又給了老夫希望……這讓老夫又不愿意離開這個人間……呵呵,人生之機遇無常,無非是在失望,希望之間徘徊,君侯,老夫這棵老樹如今又生新葉,看來還可以茍活幾年。
董仲舒國賊,老夫不死,你休想得償所愿!”
夏侯靜大步流星的走了,云瑯瞅著這個老匹夫的背影,真是感慨萬千。
賴賬都能賴出如此高度的人,果然不愧為大漢國屈指可數的大儒。
“玉石我們家多得是,夫君干嘛跟一個可憐的老頭計較呢?”
紅袖的肚子越發的大了,人也變得越發的大度。
以前,在云氏的時候,她統管云氏莊園賬簿,曾經為了六十個云錢,就把一個貪瀆的管事送進了大牢。
現在,懷孕之后,連價值連城的羊脂白玉都放在眼中了。
“這是為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呢。”
果然,人依舊是那個人沒有變化。
“妾肚子里的孩子該是一個有福氣的!”
紅袖撫摸著自己的肚皮滿臉的幸福之色。
“是啊,現在的孩子都是有福氣的,他們從一生下來,就沒有匈奴屈辱這個概念,從一生下來,就沒有饑饉之憂,更沒有尸橫遍野的場面給他看。
所以,他們就該死一個善良的人。”
“我兒不做善良的人,只做一個有福氣的人。”
紅袖可能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對善良二字非常的反感。
云瑯嘆口氣道:“我發現,善良這東西不是你愿意不愿意有的事情,他本身就存在于我們的身體里,除非我們舍棄這具身體,徹底的變成鬼,否則,甩不掉。”
“夫君!”
紅袖一把抓住云瑯的胳膊,抓的緊緊的,認真的對云瑯道:“那就在孩子生下來之前,把所有能弄死的壞人,全部弄死,免得波及到我的孩兒。”
云瑯認真的道:“我盡量!”
“行刑!”
一個穿著紅襖的絡腮胡子隊正惡狠狠地下達了命令。
十幾個手握長刀的軍漢,大喊一聲,長刀閃電般的落下,只聽見‘咔嚓’一聲響,十幾顆人頭齊齊的落地。
血從脖子里噴出去老遠,被綁縛著的尸體才軟軟的歪倒,腦袋沒了,他們的四肢就在劇烈的顫抖,這是神經最后的哀鳴。
紅襖隊正睥睨四方,而后跨前一步展開一道文書大聲念道:“涼州牧有令——盜者死!”
吼完之后,再用兇暴的眼神掃視一下圍觀的百姓,就喝令收隊,而后就走進了酒泉郡的土城。
酒泉郡的羌人百姓早就見慣了殺戮。
十幾個強盜被處死,引不起他們的同情心,反倒有些興奮。
一個半大的小子一腳踢飛了滾到他腳下的人頭,對別的少年道:“來我大漢當強盜劫殺商隊,真是自尋死路。”
這句話引來一個大漢的不滿,斜著眼睛道:“你們大漢?忘了你是羌人?”
半大小子并不害怕大漢,瞅著他的眼睛道:“當羌人有什么好的,連戶籍都上不了,只能給人家當奴隸,耶耶就是要當漢人,不想當奴隸。”
大漢指著地上的尸體道:“這些人也是羌人!”
半大小子從地上撿起一顆長著一頭花毛的首級道:“耶耶的頭發是黑的,不是花的。
這些人是西域強盜,咦,莫非你也是強盜?”
大漢見一群半大小子不懷好意的圍攏過來,就后退一步道:“你們要干什么?”
為首的粗壯少年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刀獰笑道:“耶耶們是學堂里的學生,先生說過,不服王化者死。”
大漢聽聞這句話,大驚失色,轉身就向荒原深處狂奔。
為首的少年瞅著大漢奔向遠處的身影,嘿嘿笑道:“我們可以狩獵了,不過,要也跟軍爺們借用一下他們的弩箭才好去狩獵!”
少年人都是好事之徒,聽聞董鵬有這樣的門路,齊齊的答應一聲,丟掉手里的首級,就一窩蜂的向軍營方向跑去。
董鵬一邊跑一邊大笑道:“我們不僅僅要借弩箭,順便借一些戰馬。”
“軍爺會不會借?”
“會的,我們用先生的名頭去借,斬殺叛逆,我們這些學府學生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