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辭令云瑯從來不看,也不聽,這東西只有專業人士才能解讀,一般人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解讀外交辭令,恐怕會產生非常大的偏差。
也不知道這些話到底是給誰看的。
如果說這些話是給皇帝看的,完全沒有必要弄得這么隱晦,要是遇到一個蠢一點的皇帝,可能會弄出壞事來,這不是坑自己人嘛?
如果說是給大臣看的,那些狐貍一樣狡猾的大臣們,他們早就讀懂字里行間的意思了,還不如說大白話,大家都節省些時間。
排除掉以上兩種人,那就剩下騙傻子百姓這一條路了。
博望侯張騫從匈奴逃回來的時候,家里也遭受了一場大難,家人以為他死了,出現了很多可怕的誤會,其中一個誤會就是關于他妻子的。
張騫并不在意,卻終于覆水難收,皇帝覺得對不起張騫,于是就賞賜了很多美人給張騫,張騫只取了一個,剩下的全部還給了皇帝。
那時候,還是元朔六年的事情,云瑯以少上造的身份也參與了那場婚禮。
見到了疲憊的博望侯。
當時云瑯很理解這位偉大的先行者,覺得一個走了好幾萬里路的人適當的疲憊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卻不知,此時的張騫,已經派出了四路使者,分別從西南向身毒挺進。
只因為他在遙遠的大宛國,居然看到了蜀地生產的蜀布,以及那里的特產竹杖。
那個時候劉陵還只是老單于的一個妃子,匈奴人的勢力依舊強大,羌人還是匈奴人的附庸,他沒有辦法通過匈奴人的土地再去一趟西域。
所以,就想從別的地方想辦法,結果,這四路使者都沒有達成目的,卻奇跡般地弄清楚了西南的地理跟道路。
接下來,貪婪的劉徹就派出了自己的甲士……洗劫了滇國跟夜郎國。
再接下來,更加貪婪的劉據,就帶著更多的人馬進入了西南,將西南徹底的平定,還給大漢留下了胖柯、越僥、沈黎、汶山、武都等五郡。
滅掉滇國,夜郎等國之后,張騫原本準備通過西南繞道前往大宛等國,繼續自己連接西域的使命。
結果,在籌備的過程中,霍去病拿下了河西,衛青在龍城擊敗了匈奴人,匈奴人被迫向北遷徙。
此時,大漢國通往西域的道路完全被打開了,迫不及待的博望侯就帶著兩千兇猛的隨從再次離開了長安,準備鑿空西域,為大漢開疆辟土。
外交家的眼光一般是狠毒的。
這一次,博望侯又看中了烏孫國,這個西域地最大的王國,他覺得烏孫國應該向大漢國臣服!
于是,就有了斷絕烏孫國與匈奴人交好的最后一條道路。
雖然博望侯的文書里,每一個字眼都在描述睦鄰友好,可是,云瑯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他居然從滿篇華麗的字眼里看出了一個又一個類似征服的字眼。
蘇武成了焉耆的攝政王這就很說明問題了,焉耆的地理位置正好處在烏孫國的后背……
此時的大漢國堪稱人才濟濟,公孫敖,李息從右北平出發,一路向北海挺近。
衛青數量達到三十萬的超級軍隊從馬邑出發之后就呈扇形劃過浩瀚的草原,一路向北。
霍去病的鐵騎從陽關出發,在最荒涼的土地上筆直的前進,目標依舊是北方……
樓船將軍楊仆正在梅林以南的地方為大漢國鑿空。
路博德的馬蹄并沒有停在番禺這個地方,而是選擇了向西南進軍,據說,那里還有一片叫做交趾的土地上物產豐富……
這就是云瑯畏懼劉徹的地方……他把自己幾乎所有的力量都派出去了,自己帶著老婆待在空蕩蕩的長安,等待他的將軍,為他立下不世奇功。
將他推上帝王世界的最高峰。
有魄力的人一般也是賭徒,當所有人都在為劉徹擔心的時候,只有云瑯一個人在黑夜里長吁短嘆,因為他知道——劉徹賭贏了,幾路大軍,不會有一路大軍讓他失望!
大漢國軍隊在對外作戰的時候,國內的百姓一般都不會造反,開啟有對外戰事造反先例的人恰恰是劉氏皇族,也就是那個害了懷化公主一生的濟北王劉長興!
所以,這個時候,劉徹對那些劉家人顯得更加的無情,更加的狠毒。
云瑯離開長安才四個月,劉徹已經殺了兩個親族,奪了兩個封國的爵位。
一個是濟川王劉明,一個是濟東王劉彭離,他們都是梁王劉武的兒子……罪名——大不敬!
自從殺了兩個王,其余的封國君主就紛紛離開自己的封國,前來長安拜謁皇帝,并且為死去多年的景皇帝守孝。
這些事情都是長平派人捎來的消息。
不論是長平,還是阿嬌,都認為這時候想要過幾天安生日子,最好的地方就是軍中。
王族一個個都自身難保,留在關中的勛貴們日子過的不如狗。
張掖是一個很好地地方,不用張騫多做解釋,云瑯早就聽說過金張掖,銀武威的說法。
帝國的腋窩里,自然是水草豐茂的好地方,祁連山雪水融化之后潤澤了這片荒涼的地方,如果有人肯花力氣經營,不出十年,一定是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有了武威郡的例子在前面。
云瑯剛剛來到張掖,就有無數的羌人頭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匈奴人頭來換取自家子侄進京就學的機會。
現在,到了云瑯享受民族仇殺之后的果實了。
張掖的堡壘城池在他到來的第一天就開始建設,匆匆一月過后,動用了三萬多羌人日夜趕工的周長兩里的甘州城就修建好了。
黑水河從甘州城外蜿蜒流過,這座背靠雪山,面臨黑河的城池從建成,就開始繁華了。
在河西,甘州是難得的一塊適合耕種的地方,這地方的羌人最多,主業就是耕種。
也是匈奴人最看重的地方。
多年以來,匈奴施加在張掖羌人身上的賦稅沉重的不合道理,守著肥沃的良田想吃一口飽飯而不可得,這就是張掖羌人的真實寫照。
“以前匈奴人定下的賦稅是多少?”
云瑯合上羌人頭人送來的木牘,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人的名字,云瑯看的頭疼。
“七成五!”
已經看過這些冊簿的東方朔一口報出。
“那就改成五成收稅。”
東方朔看了云瑯一眼道:“大漢國內施行的是十稅一!”
云瑯搖搖頭道:“以后會慢慢減免到十稅一的,現在不成,提前把稅率降到十稅一,這里的人反倒不信。
我們對他們收的稅律不能低于他們的期望太多,如果太低,無法取信于民。
只會便宜了那些頭人,不如就定在二稅一,即便是這樣,已經比匈奴人仁慈的太多了。
對于大漢國來說,一個富裕的張掖郡對國家是有害的,收一半的稅,能讓這里的羌人有口飽飯吃,又不至于吃的太肥,生出什么不應該出現的野心來。”
東方朔皺眉道:“羌人是國朝準備接納的人,過于嚴苛,恐生禍患。”
云瑯指指外面等候他宣布稅率的羌人頭人對東方朔道:“你去問問他們期望的稅率是多少,也就是說他們能夠接受的稅率是多少。
你問過之后,我們再著手制定。”
東方朔瞅瞅外邊伸長了脖子滿是期待的羌人頭人道:“你的道理實在是古怪,對與不對總要問過才成,我就不信,他們會主動給自己制定高的稅率!”
說完話,東方朔就匆匆出去了,不大功夫就回來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之后才對云瑯道:“六成!”
云瑯點點頭道:“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你現在就去給他們宣布稅率,收四成五!”
“咦?為什么降了?”
“你再告訴那群頭人,他們可以對百姓收五成五的稅,多出來的就當是損耗。”
東方朔呆滯片刻道:“您這是在鼓勵貪污。”
云瑯沒有繼續解釋,揮揮手道:“執行吧。”
東方朔嘆息一聲,就來到大帳外邊,宣布了張掖郡的新稅率。
云瑯坐在大帳里聽到了外邊響徹云霄的歡呼聲,皺著眉頭狠狠地甩甩腦袋,自己還是過于仁慈了。
對剛剛進門的東方朔道:“派遣大匠們進駐九百里外的鏡鐵山吧,早日冶煉出合格的鐵錠,就多打造一些元朔犁,分發給百姓,告訴他們,這是大漢皇帝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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