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絕對沒有可能獨自開辟出一門完美的學科。
都是經過幾代甚至十幾代人孜孜不倦的研究探索,而后才能形成一門完整的學科。
大漢時代的學問,正是存疑,研究,進步的時代,任何學說在這個時代其實都只是萌芽。
儒家真正大興要等到武則天科舉大興的時候才能成為真正的思想主流。
在這個欣欣向榮的時代里,誰掌握了蒙學,就在很大程度上掌控了學說的話語權。
歷史上最早的蒙學讀物叫做《史籀篇》相傳乃是周宣王太史所作,不過,這東西全篇乃是大篆所書。
始皇帝統一天下之后,深感官吏不足,天下讀書識字之人太少,命丞相李斯作《倉頡篇》,命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歷篇》,命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篇》,皆取《史籀》大篆,略加修改,形成小篆字書。
到了大漢太祖高皇帝取得天下之后,隸書大興,于是,官府取《倉頡》、《愛歷》、《博學》三篇,斷六十字以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為《倉頡篇》,凡3300字,以隸書寫就。
也就是沿用至今的啟蒙讀物。
中國自古以來最好的啟蒙讀物乃是大名鼎鼎的“三、百、千。
有這樣的經典可用,云瑯入會回去用連他看著都有些吃了的《倉頡篇》?
《三字經》是不能用的,里面的無數典故都是后世之學,用了之后不好跟人解釋。
而漢武皇帝之前的典故又太少,不合用。
于是,云瑯就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司馬遷跟東方朔,一人作《百家姓》一人按照云瑯寫的開篇作《千字文》。
為了獨家買斷這兩本作品,云瑯被東方朔跟司馬遷勒索不少錢財。
儒家的作品很是重要,至于其余諸子百家他們對蒙學不看重,至今沒有一篇像樣的蒙學作品流傳于世,于是,抄無可抄的云瑯只好放棄。
聽說是獨家學問,就連曹襄這樣厚顏無恥之輩也不問了,不得不說,這時候的人對學問還是非常尊敬的。
瞅著霍去病像母鴨子一般領著三只小鴨子在院子里漫步談話,云瑯就非常的欣慰。
再看看曹襄,父子二人一人占據一個錦榻,面對面懶洋洋的談話,云瑯就有些不滿。
只有李敢最正常,將傻兒子抗在脖子上,父子倆在花園里風一樣的跑來跑去,最有天倫之樂。
云哲縮在父親懷里,不斷地伸手去抓父親的頭發,云音依偎在父親身邊不斷地幫他抵擋弟弟伸出來的魔爪。
云氏內宅的大門緊閉,現在是親子時間,不容外人攪擾。
也不知道他們父子都談論了些什么,等云瑯送走霍去病,曹襄,李敢之后,他發現,曹信非常的忐忑不安,霍家的一二三各個捂著屁股一言不發,只有李禹依舊沒心沒肺的傻笑。
云瑯裝著沒看見,開過家長會之后的孩子的正常反應,這一幕對他來說太熟悉了。
當年被人都有家長會好開,只有他從來沒有請過家長,這成了他一輩子的遺憾。
唯一能夠讓孩子們減少愧疚或者恐怖情緒的辦法只有立即進入學習狀態。
一般來說,開過家長會之后的幾天里,是學習效率最高的時候。
云氏內宅外邊,已經堪稱車水馬龍了,儒家的大家們不在長安,就在河間,要不就在山東,其余地方,不客氣的說,幾乎沒有多少出彩的人物。
出面招待的人自然是董仲舒一脈的太學博士,云氏只有一位謁者一位管家出面。
等一群文人相互問好之后,就由云氏家仆請去客舍安歇。
一般情況下,這些新來的大儒,都會安靜的在客舍里休憩三天,在這三天里,他們都會對云氏的豪奢咂舌不已,并且會對云氏錢莊有一個新的認知。
然而,最讓這些大儒們驚奇的不是云氏美食,不是云氏方便的生活條件,更不是云氏一步一景的莊園設計。
而是云氏那些極為聰慧的童仆。
沒人能想到云氏的童仆居然全部都識字,有很多孩子的學識并不算差,在很短的時間里,通過這些童仆之口,一個沒有白丁的云氏形象就躍然于紙上。
伺候夏侯靜的童仆梁贊極為忙碌,他這幾天正在積極地為夏侯靜穿針引線,好讓這個老家伙的書可以免費的刊印出來。
當然,讓陳銅免費出書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尋找贊助就成了梁贊的全部生活內容。
梁贊是梁翁的義子,這樣的義子他有六個,都是家中仆婦的兒子,因為不知道父親是誰,仆婦們就用了梁翁的姓冠在這些孩子的頭上。
代言咸魚,夏侯靜自然是不干的,雖然曹氏咸魚作坊給出的條件很好,夏侯靜思慮良久之后還是舍棄了。
他實在不想在自己的著作《白鹿集》三個大字的旁邊被印上曹氏咸魚,天下無雙的字樣。
夏侯靜最近喜歡上了云氏的茗茶,每日午后,在小圓亭下,荷塘邊上,總有云氏茶娘在那里烹茶待客,更有琴娘彈琴娛賓。
竹簾低垂,香爐里一線香正在燃燒,一縷暗香在亭中彌漫,香茶娛口,琴音娛心,美人兒色香味俱全,讓人樂淘淘而不知身在何處。
唯一的麻煩就是這里的美人兒只在亭子里據守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到,茶娘就會收拾茶具,琴娘就會抱起古琴,施禮之后丟下一大群喝茶,聽琴的大儒飄然而去,雖千呼萬喚也不復出,殊為無禮。
梁贊來到小圓亭接夏侯先生的時候,亭中只剩下夏侯先生一人,瞅著茶娘,琴娘消失的長廊悵然若失。
梁贊微微一笑,上前施禮道:“先生,先生,韓氏錢莊有消息傳來,他們正準備邀請一些大儒為錢莊開業作賦,潤筆之資不菲,先生可有興趣?”
夏侯靜留戀的在看了一眼美人消失的地方道:“可足夠讓老夫的書刊印出來?”
梁贊笑道:“熊氏,南國氏的錢莊也要在最近開業,如果先生愿意參加酒宴,小子定能為先生籌足出書之資。”
夏侯靜皺眉道:“子錢家的酒宴?”
梁贊笑著從桌上拿起一張印刷精美的箋紙放在夏侯靜的面前一言不發。
夏侯靜瞅著箋紙上清晰地云氏錢莊水印,微微嘆口氣道:“也罷,走一遭就是了。”
梁贊見四下無人,就低聲道:“先生若是能多拉一些博學之士共同赴宴,小人以為,先生一生心血所聚的文章都能刊印出來,區區一千冊實在是太委屈先生的才華了。”
夏侯靜精神一振,連連點頭道:“妙極,妙極,梁家子,爾可愿意從云氏贖身,跟隨老夫左右?”
梁贊大喜,矮身拜倒在夏侯靜腳下喜極而泣道:“任憑先生吩咐。”
夏侯靜呵呵笑著將梁贊扶起來道:“跟隨老夫再歷練幾年,待你學有所成,老夫一紙薦書,將你送入仕途。”
梁贊喜不自勝,賭咒發誓一定要將夏侯靜的學說散布天下,為此,他愿意窮其一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一幕完全落在了正在竹林挖筍的毛孩眼中,他微微一笑,就用鋤頭用力的將一截已經長老的春筍挖了出來,隨手丟在背簍里。
這樣的場景他已經見過三次了,梁贊離開云氏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云氏的孩童太過優秀,如此多的人才如果統統出自云氏門下,對君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唯有將這些聰明伶俐的孩子寄養在別處,才能達到百花齊放的效果。
毛孩一點都不擔心,這些孩子以后會有什么變化,對他而言,這些孩子不過是離家去別處就學,等到學成,終究還是要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