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衣使者從來都是大漢最恐怖的存在,即便是酷吏滿堂的廷尉府也不能與之相提并論。
不過,自從云瑯見識了何愁有之后,對繡衣使者這個群體的就沒有了什么神秘感。
沒有了神秘感,那些因為口口相傳籠罩在繡衣使者身上的傳奇在云瑯看來就是一個笑話。
在何愁有的眼皮子底下他都敢狙殺繡衣使者,遑論這個只知道欺負那群老實的黑袍博士的腌臜家伙了。
那群被皇權威壓的連氣都喘不過來的博士們,在今夜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一展所長的機會,如何會不興奮,如何會不激動呢?
尤其是云瑯竟然當著東籬子這個繡衣使者的面,告訴所有人,皇帝的旨意其實也不一定全是對的,是可以上奏要求更改的。
東籬子茫然的抱著云瑯丟過來的竹簡輕聲道:“你就不擔心你馬上就要開始的授爵出變故嗎?”
云瑯咕嘰一聲笑了出來,翻過身趴在床頭看著東籬子道:“得一個侯爵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我十五歲的時候嗎,陛下就許了我關外侯,被我拒絕了,十六歲的時候我就成了實職軍司馬,少上造,十八歲的時候我憑借軍功就能封侯,陛下在我二十歲的封爵,已經有些晚了。
你知不知道,陛下其實不是很喜歡我,總是看我不順眼,可是啊,你也看到了,不管陛下喜歡不喜我,永安侯的爵位還是落在我頭上了。
知道為什么嗎?”
東籬子搖搖頭。
云瑯笑道:“你們之所以害怕陛下,是因為你們都欠陛下的,只有我,只有我,是陛下欠我的。
陛下如果現在不給我封爵,等到日后,他就沒法子賞賜我的功勞了,到時候,陛下會更加的尷尬!”
“你就不怕陛下殺了你?”東籬子惡狠狠的道。
云瑯翻身坐起攤開手道:“陛下憑什么殺我?你知不知道去歲國朝差不多一成的歲入是因為我才有的。
我手上又沒有讓陛下感到不安的東西,我的存在,對陛下只有無窮的好處,沒有半點壞處,你來說說,陛下憑什么殺我?
這一次在富貴城修建太學,又不用陛下掏錢,又能把太學開的碩大無朋,讓天下英才盡入彀中,這是多好的一個政策啊,對陛下有壞處嗎?
只有你這種什么都不懂得傻蛋才會覺得我們是在跟陛下對著干。
如果是這樣的對著干,陛下一定會拍著桌案大吼給朕多來一些這樣的人!
所以啊,像你這種傻蛋一定要聽聰明人的,把今晚的討論事項給陛下一五一十的報上去,如果有些事情理解不了,就看我給你寫的提要,盡量潤色的花團錦簇一些。
如果你能巧妙地把我的一些言論替換成是你說的,估計你就能獲得陛下的嘉獎。”
看得出來,東籬子很是心動,不過,他還是努力的壓制著心思問道:“為什么要替換掉你的話?”
云瑯煩躁的道:“你不覺得我的功勞已經多得沒出存放了嗎?快走,快走,一夜沒睡,困死我了,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把火盆弄旺,透氣孔打開……”
云瑯把話說完,又一頭栽倒在床上,他真的很疲倦了。
傍晚的時候,東籬子就帶著一卷竹簡來到了建章宮。
劉徹坐在案幾后面看了一眼文書,隨手就丟在一邊道:“云瑯在干什么?”
東籬子戰戰兢兢的回答道:“微臣離開鴻臚寺的時候,他還在酣睡。”
劉徹點點頭道:“點了火之后就放任自流,這是他的做法,昨晚,是誰說讓朕來親自兼任太學祭酒的?”
東籬子偷偷地看一下皇帝的臉色,見皇帝似乎并沒有發怒就小聲道:“是微臣。”
皇帝嗯了一聲,又問道:“轅固生一干人沒有反對?”
“轅固說,如果太學規模擴大,太學將是帝國柱石,國之重器不宜落入他人之手!”
皇帝雙手伏在案子上,俯身看著東籬子問道:“那些人憑什么認為朕會同意將太學修建在富貴城?”
“云瑯說,一旦太學走入正軌,就會給陛下提供源源不斷的臣子人選,到時候不論何等人才,陛下只需閱覽一下太學名簿,就能有所選擇,最重要的是,太學生都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求學,進學,人物優劣,陛下一覽無余,這樣的臣子又是陛下的學生,至少在忠誠上無懈可擊。”
劉徹大笑道:“他們也太高看自己了。他們還說了些什么?”
“轅固生以為,陛下今后將會逐漸減少地方以及侯國薦舉人員的任用。
司馬談,彭泗認為侯國乃是帝國推行國策的最大障礙,從今后,只可從長安派官員入駐侯國,侯國薦舉的官員不宜安插在重要的地方上。”
劉徹點點頭道:“一片愛朕之心,這些人還是有的,隋越,把這份文書送給公孫弘,問問他的意見,告訴他,朕原則上同意,既然他們如此的肯定能從阿嬌那里掏出銀錢來修建太學,國庫就不必出資了。
讓他務必重新擬定文書,頒布天下,太學之事,需要快速進行,一旦他擬定了章程,就昭告天下郡縣舉賢良子弟入京吧!”
隋越從帷幕后面走出來,跪在劉徹身邊,取過文書,打開讓皇帝檢查之后,就碰著文書離開了建章宮。
劉徹看看依舊趴伏在地上的東籬子笑道:“事情辦得不錯,看來你跟這些博士們融合的很好,既然如此,算你大功一次,去少府報備去吧!”
東籬子聞言大喜,三拜之后就退著離開了建章宮。
劉徹抬著頭瞅著大殿的藻井良久,搖搖頭道:“朕看不出有什么壞處,就遂了他們的意吧!”
冬日的白日很短,尤其是白雪紛紛的時候,黑夜來臨的就更加快了。
云瑯翻身坐起瞅著灰蒙蒙的天空納悶道:“我睡了多久?怎么天還沒有徹底亮起來?”
正在撥弄炭火的東籬子笑道:“你睡了一天,現在又是傍晚時分。”
云瑯看了喜氣洋洋的東籬子一眼道:“便宜都被你這樣的狗才給占盡了。”
東籬子對云瑯的惡言惡語似乎已經沒有什么芥蒂了,笑吟吟的道:“陛下準了我們的奏折,發還丞相府商議,一旦成文就會昭告天下,不日將會有賢良子弟進京。”
云瑯把手帕弄濕,擦一把臉,又含了一口東籬子準備好的茶水咕咚咕咚漱口,然后把漱口水吐出窗外,這才淡淡的道:“本來就是對國家,對陛下,對百姓都好的事情,陛下乃是圣明天子,沒理由不答應的。”
東籬子連連點頭道:“云侯高見!我們今晚不妨繼續夜談?你看,下官連酒宴都準備好了。”
云瑯瞅瞅依舊下落的大雪,覺得這主意其實還不錯,這樣的天氣里不飲酒作樂實在是沒有別的事情可干。
“讓楚昭弄一些謳者,舞姬過來,酒宴上沒有歌舞這成什么體統,昨晚談事情,今晚就該歡慶。”
東籬子撫掌大笑道:“已經告訴楚昭了,如果云侯覺得長夜漫漫……”
云瑯擺手道:“不用,家有悍妻,只看歌舞。”
東籬子心有戚戚的點點頭道:“下官家中也是如此啊,可惜了。”
隨著云瑯的話感慨完畢了,東籬子就扭捏的道:“云侯,不知太學新建之后,下官能否也進入太學。”
云瑯拍拍東籬子的肩膀道:“這些話你不該問我,畢竟,我最多參與太學的修建,修建好之后陛下一定會派大員入駐,如果你能提早準備,機會應該很大。”
東籬子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多謝云侯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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