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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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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烽燧依舊矗立在荒原上,初冬造成荒原蕭瑟的模樣此時顯得越發荒蕪。
已經有人在粉碎里面傾倒麥粉,特意向北開啟的洞口有北風灌進去,不大功夫,烽燧的頂部就有白色的濃霧彌漫出來。
屯將幕煙一臉的悲憤之色,與一身重甲的馬老六舉著火把相互簇擁著向烽燧慢慢挺進。
劉徹忽然喝道:“季東子,你去!”
毛發旺盛的季東子一雙大眼睛立刻就凸了出來,他渾身顫抖著看向皇帝,他只希望剛才這幾個字是自己聽錯了。
“朕的百戰猛士已經在邊關向朕證明過他的勇武,現在,輪到你們了!”
“微臣遵命!”
季東子回答的非常快而且干脆,然而,他的身體卻很老實的留在原地,哀怨的看著他的帝王。
曹襄用肩膀碰碰云瑯道:“沒機會了,從今天起,咱們預定的兩個走狗一定會成為陛下的不二走狗!”
云瑯面皮不動,嘴角卻把想說的話傳給了曹襄:“丟了一個馬老六,收獲一個季東子算不上失敗!”
曹襄繼續嘟囔道:“這些人為什么一個比一個傻?”
云瑯笑道:“是因為沒人相信揚點麥粉就可以把這樣龐大的一座烽燧炸掉。
他們以為用命去祭祀,也是構成爆炸的一部分。”
“就像干將,莫邪夫婦鑄劍?”
“是這樣的,鑄造出來的劍其實很糟糕,銅劍還成,鐵劍?鑄造出來的鐵劍你覺得能用嗎?”
“沒錯,該是鍛打出來的比較好,你說,我們要不要現在就把事情點破?”
“等一會,季東子還不夠悲切,等他再痛苦一些我們再把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這樣,人情就會更大一些。”
“那就等一會,你看,幕煙跟馬老六已經跪在我舅舅跟前宣誓效忠呢。
你說,為我舅舅力戰而死,跟眼前點你說的這個大炸彈而死有什么區別呢?畢竟都是死啊。”
云瑯還想說話,只是肩頭出現了一顆蛋頭,他就沒有說話的興致了。
死亡需要儀式感,畢竟生命對每一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
季東子的儀式非常的莊重,先是脫掉了頭盔,深情的向皇帝告別,告別完畢之后還跟同僚告別,等到一個毛絨絨的家伙涕淚橫流的抱著云瑯用力的捶打他的后背的時候,云瑯才明白,這家伙現在很想把他捶死。
捶完了云瑯,又去捶打曹襄,曹襄小聲道:“喊我一聲耶耶,耶耶就能讓你活下去。”
“耶耶救命啊!”
季東子喊得心甘情愿,且一點磕絆都不打。
曹襄心滿意足的享受了這一聲耶耶之后,才推開季東子向前一步對皇帝道:“啟奏陛下,這種事還要看我皇族子弟的,就這些窩囊廢也配引動這樣的天地之威?”
劉徹不滿的瞪了曹襄一眼,并沒有回話,他完全當自己的這個外甥,已經傻掉了。
霍去病也惡狠狠地瞪了曹襄一眼抱拳道:“陛下,還是微臣去比較好。”
劉徹想了一下,瞅著云瑯道:“汝因何不上前請命?”
云瑯抓抓下巴施禮道:“微臣的箭法不好!”
“箭法不好?”劉徹狐疑的瞅著云瑯問道。
云瑯笑道:“是這樣的,微臣擅長用弩弓,至于開弓射箭,微臣并不擅長!”
劉徹的瞳孔都變小了,冷聲道:“你是說用火箭就能達到爆炸的目的?”
云瑯施禮道:“陛下高見!”
劉徹瞅瞅烽燧,再看看云瑯道:“朕的面前不是說笑的好場面!”
云瑯抱拳施禮道:“密封的空間,足夠多的灰塵,這已經構成了爆炸所需要的三種要素中兩種,再加上火焰,爆炸就會發生,至于,火焰怎么被送進去,其實是無所謂的。”
劉徹還沒有說話,幕煙反而凄厲的吼叫道:“既然如此,在白狼口你為何要我部眾去送死?”
云瑯淡淡的道:“我當時下達的軍令是,揚灰,點燃,并無錯誤。”
幕煙翻身跪倒,雙手朝天大叫道:“天啊,張虎,馮良你們死的好冤啊!”
原本慶幸自己逃出生天的季東子,眼睛再一次凸出來了,不過這一次,他發呆的時間很短,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取出長弓,從火把上拆下一些浸足了火油的麻布綁在長箭上,然后就舉著長弓勇猛的向烽燧撲了過去。
劉徹臉上的表情非常的精彩,何愁有的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曹襄一臉遺憾的道:“到底是人精啊!”
說話的功夫,季東子已經跑出去十丈開外。
不得不說,季東子的本事還是有的,即便是在狂奔中,長弓上已經搭好了點燃的火箭,在達到火箭射程之內,他第一時間就射出了那枝火箭。
在眾人的凝視下,那枝火箭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從烽燧人頭大小的孔洞就鉆了進去。
幾乎就在火箭進入烽燧的一瞬間,一道霹靂就憑空炸響。
也幾乎是在一瞬間,劉徹的面前就多了十幾面塔盾,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座高大的烽燧在顫抖,而后四分五裂,薄弱的烽燧頂棚被爆炸的氣浪掀翻,暗紅色的火焰從烽燧的每一個透氣孔向外噴涌。
這個過程非常的快,爆炸發生在一瞬間,烽燧開裂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等眾人從驚駭中清醒過來,原本向外噴發的火焰卻猛地縮回去了,而后,世界就安靜下來了。
等濃煙被風吹散之后,那座巨大的烽燧已經變得慘不忍睹,只剩下少半截最堅固的夯土墻還矗立在那里,上邊,一片焦黑。
“道理在哪里?”
劉徹艱難的把目光收回來,看著云瑯問道。
“一袋子麥粉能燒很長時間,我們把麥粉拋灑開來,讓它一瞬間燃燒干凈,就會產生爆炸!”
“如此說來,不用理會是誰點的火,如何點火,沒有任何古怪之處,就像我們用火點柴草,柴草就會著火一樣?”
云瑯微微欠身道:“確實如此,世人對未知之事多存恐懼之心,如果參透其中法門,不過爾爾。”
“這些東西也是你西北理工門閥的參研之道?”
“正是,西北理工一向以戳穿天下怪異道門的法度,還天下人一個事件本源為己任的地方。
我們有疑惑的時候就會聚首參研,沒有疑惑的時候就飄散四海重學問,輕聯系,如同天上的云彩聚散無常。”
“如此一群逍遙人,緣何只余你一人?”
“那是因為后來有人覺得我們是一股力量,想要利用一下,然后用了一些手段要把所有人捏合在一起,結果有人不同意,認為不自由,毋寧死……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一場地龍翻身把所有人的想法都埋地下了。”
劉徹瞅著黑煙裊裊的烽燧出一口氣道:“天道啊……”
云瑯笑道:“微臣更加以為,這是自取滅亡,一群連鬼神都不信的人,要他們去相信人,實在是太荒謬了。”
劉徹嘆息一聲道:“既然如此,愛卿現在信不信鬼神呢?”
云瑯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良久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吵得好兇,然后就被老師攆出來了,然后就是一場地動山搖,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這場天災到底代表著什么,不過呢,既然我老師要我敬鬼神而遠之,我自然要遵從,慢慢的隨著年歲長大,也就淡然了,總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解釋自己不懂,不理解的事情,看看有沒有別的變化。”
“孔丘說:敬鬼神而遠之,卻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鐵證,這就讓人無所適從。”
云瑯笑道:“陛下九五之尊,也有疑惑的事情嗎?”
劉徹沒有理睬云瑯的問話,轉頭對何愁有道:“再建一座烽燧,這一次,朕要親自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