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鄉

第十三章多管閑事的人

說起阿嬌有錢這事,大漢國人已經沒人懷疑了。

阿嬌自己也不掩飾這一點。

這些年來,長門宮的擴建就沒有停止過,富貴鎮的擴建也就沒有停止過,再加上關中已經陸陸續續出現了一百三十七家有醫者坐館的藥鋪,就把阿嬌有錢這事證明了一個十足十。

最早的富貴鎮,乃至如今的富貴縣,對阿嬌有錢且慷慨仁慈的名聲幫助并不大。

自從藥鋪出現之后,阿嬌一下子就成了母儀天下的典范。

在大漢,百姓經常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這個時候,從天降下來一個基本上不用花錢的藥鋪,以及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真正醫者,事情就有了很大的變化。

已經沒人記得阿嬌是一個被廢黜的皇后,阿嬌也樂意讓人這樣做。

于是,皇后衛氏就只能在皇宮里以淚洗面。

據說,皇帝已經有了把衛氏的兒子劉據交給阿嬌來教育的想法,這讓衛皇后更加的坐立不安。

阿嬌在這件事上做的極其大氣,她派大長秋入宮告訴皇后衛氏,劉據只能由他的親生母親來養育,如此環境下養育出來的人才不會有過多的戾氣。

奪人子而育之,本身就犯了倫常,與人性是相悖的,與其將來養育出一個怨恨阿嬌的皇子,不如就讓這個皇子跟隨他母親一起長大,即便是平庸一些,也好過心生怨恨!”

衛皇后聽了大長秋的這句話,親自繡了一件皇后大衣服派人給阿嬌送來,還說,只要有阿嬌在的地方,她將退避三舍。”

阿嬌不肯上當,回贈了衛氏一套上林苑新出的金步搖簪子,這種簪子下面有漂亮的墜子,只要走動一下,就會搖晃不定,且有輕微的鈴聲傳來,顯得美人兒婀娜多姿。

至于皇后的大衣服阿嬌很自然的收下了,說她以前就是皇后,現在保有這樣的大衣服并不算違制,還說這樣的衣服她有兩大箱子,衛氏如果喜歡,她就派人送去。

經過這事之后,劉徹就越發的喜歡阿嬌了。

梁翁到陽陵邑出示了云瑯的少上造印信,繳納了罰銅之后,就徑直去了街市尋找找飯吃的東方朔。

此時還沒有到下午,東方朔再一次喝的酩酊大醉。

正在一旁伺候東方朔嘔吐的良姬,見梁翁坐著敞篷馬車來了,連忙歡喜的推著東方朔道:“夫郎,夫郎,云家的老家人來迎接您了。”

東方朔睜開眼睛瞟了一眼馬車道:“云氏家主不來,卻派了一個老奴來羞辱我,不要理睬!”

說完,繼續趴在地上嘔吐。

良姬自然不會聽東方朔的,在衣服上擦擦手,連忙來到梁翁的馬車跟前施禮道:“我家主人喝醉了……”

梁翁靠在馬車車廂上笑瞇瞇的道:“無妨,我家主人只是派老奴來告知東方先生一聲:他已經不是罪囚了。”

良姬歡喜的淚如雨下,抱著東方朔道:“夫郎你聽見了么?你已經不是罪囚了。”

東方朔聽了這句話,哪怕是在大醉中,汗毛也不由得倒豎起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踉踉蹌蹌的扛著良姬就丟上了梁翁的馬車。

梁翁笑瞇瞇的道:“我家主人歡說了,家里少一個馬夫……”

東方朔連滾帶爬的上了馬車,催促著梁翁道:“快走,快走……”

蒙頭轉向的良姬還在為丈夫打抱不平:“我夫郎才華蓋世,如何能成為低賤的馬夫?”

東方朔怒道:“你知道個屁啊,現在莫說是一個馬夫,就算是小廝我也當了。

只求他們快點走!“

梁翁依舊笑瞇瞇的看著東方朔,不過,馬車已經開始走動了。

良姬嘮叨道:“店鋪里還有一些錢財……”

東方朔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瞅著兩邊,把身體伏在車廂下面,還有意無意的將梁翁擋在身前。

沒發現周圍有什么奇怪的人,這才撅著屁股對良姬道:“云瑯這不是在救我,他這是在害我啊。

以前,我奉皇命坐牢,沒人敢對付我,現在不同了,我第一不是皇命囚犯,二來沒有官身保護,那些看我不順眼的人,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按死我。

你靠前些,把衣裙散開,把我擋嚴實了,莫要被別人看見。“

良姬大為驚慌,連忙往前挪動一下屁股,把裙擺散開,牢牢地遮住東方朔的屁股,這才哀求梁翁快些趕路。

梁翁傲然一笑,拍拍馬車道:“只要上了云氏的馬車,老夫倒要看看誰敢動東方先生一下。”

東方朔埋著頭怒道:“別為你家主人吹噓了,人家真的把我一箭射死了,你家主人去找誰的麻煩?

另外,我可不認為你家主人在長安已經混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少說點廢話,快些趕路是正經。”

果然,馬車在出陽陵邑的時候被人給阻攔下來了,一個錦衣大漢陰測測的看著梁翁道:“你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梁翁奪過馬夫的鞭子,狠狠地一鞭子抽了下來,卻被那個錦衣大漢赤手捉住。

梁翁怒道:“不想被我家主人把你碎尸萬段,就趕緊讓開!”

錦衣大漢猶豫片刻,松開馬鞭子道:“云司馬殊為不智啊。”

事到臨頭東方朔反而不躲了,掀開老婆的裙子坐直了身子,整理一下頭發道:“某家行的正,坐得端,不怕你們這些陰險小人。”

錦衣大漢怒道:“某家畏懼云司馬的風頭不殺你,你以為你還能活過幾天?”

梁翁慢慢的收回馬鞭子笑道:“老奴出門的時候,家主說過,東方先生死掉不打緊,只要我能認出其中一個,他就會把那個人往死里整,不弄到他家破人亡都不算完,就當是給死掉的東方先生一個交代。”

錦衣大漢的面色陰沉如鐵,云瑯跋扈之名早就傳遍了長安,尤其是在皇帝閱兵之時,親手斬殺了公孫進更是讓長安人深知,云瑯這人暴怒起來不但沒腦子,還不要命。

眼看著錦衣大漢緩緩地讓開大路,梁翁坐著馬車從大漢身邊經過,還瞪大了眼睛瞅著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里,回去好告訴主人,狠狠地收拾這個沒眼色的家伙。

馬車出了陽陵邑就開始狂奔起來,東方朔死死的抓著車廂道:“你家主人是不是恨我不死啊?”

梁翁怒道:“我家主人原本讓你好好的打理富貴縣,將來好把富貴縣打造成富貴城。

你倒好,偏偏要去上什么奏折,你算是把話說痛快了,卻害苦了一群人。

就算是我家主人也沒有落到好處。”

東方朔長笑一聲道:“有些話就該有人說出來,你家主人憑著無雙的智慧,三五年就積財無數,對待下人也算體恤,你可知道其余富貴人家的財富是怎么積累出來的嗎?

他們依靠吸允民脂民膏過活,倉庫里的每一塊金子,咬一口都是百姓的血肉。

他們貪得無厭,敲骨吸髓,好好地大漢天下,被他們折騰的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正在荒野之中呼吸毒瀝,與猛獸爭食。

陛下頒布了《還鄉令》野民開始回歸,如果陛下不處理那些當初逼迫百姓走進深山的勛貴們,《還鄉令》之后恐怕還要繼續頒發《還鄉令》,一次,兩次還可,幾次三番之后,還有人會相信陛下的旨意嗎?”

梁翁被東方朔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只好抬出自家主人道:“這些話老奴聽不懂,你該跟我家主人說。”

東方朔悲嘆一聲道:“跟你家主人說有什么用,你以為你家主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他智慧超絕,年紀雖幼卻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

他知道卻不說,只能說明他不愿意說,或者說被家里堆積如山的銀錢把眼睛遮住了,假裝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