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點臉面啊,我們跟匈奴人就沒有正面交鋒過啊,你只發動了投石機床弩,車弩,以及射聲營。
你憑什么說你依靠這些東西就斬殺了六千五百匈奴?”
何愁有雖然認為這場大戰是屬于騎都尉的一場大勝,卻不認為騎都尉能殺死六千五百匈奴。
“再說了,你說斬獲這事的時候,能不能等戰果報上來之后再說?
萬一匈奴人沒被燒死,你卻說斬殺了這么多人,數量到時候對不上,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云瑯冷笑一聲道:“我們守規矩,我就怕有些人不守規矩,你難道沒有發現半夜從我們身邊跑過去的是公孫敖的部眾嗎?那就是一個不怎么要臉的人,我們要是敢謙虛一下,你信不信,人家一定會得寸進尺。
我們冒著被燒死的危險才才弄出這么大的局面,我不想讓不相干的人占任何便宜。”
幕煙已經追下去了,我現在就等他的消息,一旦消息傳來,我們就立刻擬定奏章,先把功勞報上去再說。”
當所有人還沉浸在干掉匈奴人的歡樂中的時候,云瑯卻更加在意將要到手的利益。
在他的心中,戰爭其實也是一種利益交換,這在他的時代里并不是很難讓人理解,但是,在大漢,他這樣做立刻就把自己歸類到小人中間去了。
即便是最了解他的霍去病此時此刻也保持了一定的沉默,倒是曹襄認為云瑯說的沒錯,騎都尉將士用命換來的功績不能被抹殺掉。
會議不歡而散……
天亮之后,云瑯重新來到小河邊洗漱,霍去病跟過來道:“右賢王逃了!”
“怎么可能!”云瑯霍然站起身。
“你沒聽錯,右賢王逃走了,他殺馬淋血再以戰馬的尸體在火場中鋪出一條路,然后命令騎兵將他護衛在中間,硬生生的踩著火焰逃離了。”
“逃走了多少人?”
“不足六千人……說起來這右賢王也是一世之雄,再不可能活命的狀況下,硬是逃出生天。”
云瑯趕著感慨一下,然后迅速從懷里掏出一封文書,用手指蘸著河水把文書上的幾個字涂抹掉,然后又添加了幾個字,然后遞給霍去病道:“快用印!”
霍去病掏出印信,燒軟了火漆,迅速的用了印信,他很想看云瑯改動的那幾個字,文書卻被云瑯抽走了,看他離去的方向,應該是去找何愁有了。
“什么?一萬余人?這不可能,你這是不給別人半點空子鉆,公孫敖會發瘋的。”
“你放心,我們多要些,陛下才會舒心,如果不是大將軍那一關不好過,我早就寫斬首一萬五千人了。
至于公孫敖,我們本來就是仇人,這時候對他好一點他也不會領情,反而會認為我們軟弱可欺!
快點,用印,用印,馬上就給陛下送過去。”
何愁有極為不情愿的用了印信,就親自捧著文書過河去了皇帝的營地。
皇帝的營帳就在河對岸,昨日傍晚的時候沒心情看,如今仔細看了皇帝駐蹕所在,云瑯非常的羨慕。
這哪里是什么營寨啊,應該說這是一座城池才對。云瑯就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在短短的時間里就營建出來了如此大的一座營寨。
僅僅是用來制造營寨外墻的木頭,就多的足以讓云瑯瞠目結舌。
仔細觀察了良久,云瑯才確定,這座城池的原身應該是一片占地極為廣闊的松林才對。
如今,松林不見了影子,突兀的出現了一座寬大的城寨。
應該是隨軍的民夫以及工匠們把松林里面的松樹全部砍斷,弄出好大一片空地,然后再把松林周圍的樹木攔腰鋸斷,只要把那些植根于大地中的樹樁子連接起來,一座堅固的圍墻就出現了。
按照大漢軍律,皇帝來到戰場,統兵的主將是不能離開軍隊的,將軍的副手必須跟在皇帝身邊伺候,類似人質一般的作用。
何愁有穿上寬大的宦官袍服,戴上高高的宦官帽子,法度森嚴,讓人心中生畏。
一身鎧甲加上紅一塊,白一塊的爛臉,云瑯想要努力的保持一下百戰驍將的氣度,最終還是失敗了。
“你這一身衣衫,沒有出奇之處,如何表明您是宦官中的王者?”
何愁有看了云瑯一眼道:“你越發的放肆了!”
“我真的是出于好奇才問的,沒有別的隱喻!”
何愁有搖搖頭,指指袖子上的三道金邊道:“這就是差別,被你當耶耶一樣伺候的大長秋只有兩道。”
被人當孫子看了,云瑯也不好反駁,他剛剛才說話里面沒有隱喻,人家何愁有的話里面也自然沒有什么隱喻。
來的太早了,這座破城寨雖然在荒原上,遵從的規矩確實皇宮大內的規矩,就是不到時間不開門,不確定安全之前不開門。
太陽逐漸升起,只是沒有往日那么明亮,畢竟,草原上的大火還在燃燒,濃煙遮蔽了日光。
在十幾架床弩的注視下,云瑯跟在何愁有的身后走進了大寨,第一眼就看到了衛青。
衛青依舊笑瞇瞇的看著云瑯,眼中的慈愛之意孕育的滿滿,讓云瑯非常的感動,不敢想這家伙前天在大草原上放火準備燒死他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們會安然無恙的!”
衛青來到云瑯身邊,繞著他轉了一圈,發現他除了掉了幾塊皮之外沒有什么特別嚴重的傷殘,才重重的在云瑯肩膀上拍了拍。
云瑯相信衛青說的話是真誠的,畢竟,他的親兒子,親外甥,假兒子,都在被他放火燒的行列,這就讓人沒辦法懷疑他放火還有別的目的。
“快去覲見陛下吧,已經等你們很長時間了。”
衛青眼中似乎有淚光閃動,這讓何愁有大為不滿,卻又不好打斷衛青,只好將雙手塞在袖子里等。
“他們都非常的好,沒有受傷。”
云瑯輕輕地對衛青說了一句話,就沿著一條用胳膊粗的樹干鋪成的道路前進。
“火是衛青放的,你不生他的氣?”
“怎么生氣?”
何愁有愣了一下道:“確實沒法生氣,他兩個兒子一個外甥都在軍中呢。”
皇帝是世界上最會造勢的人,哪怕是在荒原里,他也能給自己輕易營造出一種君臨天下的氣質。
一座高大的木屋,就在道路的盡頭,在這座木屋周圍十丈以內,沒有任何建筑,也看不到任何人。
才來到木屋前面,云瑯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城寨中軸線上的劉徹。
他穿的很是隨意,頭發甚至是披散著的,只是在矮幾上,放著一柄長劍,身后的架子上掛著一襲鎧甲,頭盔就那么隨意的放在他身邊,兩撇小胡須驕傲的上翹著,右手抓著一枝朱筆,正在竹簡上寫著什么。
可能感覺到云瑯在看他,頭都不抬的朝外面道:“何愁有進來!”
何愁有雙手抱在胸前,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木屋,就在何愁有走進木屋的一瞬間,兩個披著鎧甲的宦官,就迅速的關上了木屋的大門,割斷了云瑯窺伺的目光。
木屋里不斷地傳來劉徹快意至極的大笑聲,看樣子皇帝的心情很好,何愁有這個負責暖場的人,把自己的活干的不錯。
云瑯還想豎起耳朵仔細聽聽木屋里的話,守在他身邊的一個披甲宦官就輕咳一聲,云瑯只好站的直直的,不敢胡亂動彈。
不論是何愁有還是大長秋,都改變了云瑯對宦官的看法,以前總以為宦官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結果,他遇到的宦官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他們似乎比云瑯遇到的好多將軍都要強大的多。
比如眼前這位,他的后背上就背著兩柄長刀,這東西在大漢并不是主流武器,可是,從破舊的刀鞘,以及毫無掛飾修飾的黃銅刀柄上,云瑯就知道這兩柄長刀絕對不是用來裝點門面的,而是真正的殺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