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壇子,是作為第一優先運送的東西,將第一批回到東京。
云瑯很遺憾,那些戰士是自己騎著馬來到了邊關,回去的之后只能被裝在壇子里。
中軍府可能會極其野蠻的將骨灰壇子還給他們的家人,不知道會不會說他是英勇戰死的。
因此,云瑯就找來軍中所有會寫字的人,先是寫出來了范文,然后要那些會寫字的人把這范文謄抄八百多份,最后交給他,來填上戰死將士的名字,以及在竹簡的最后面,用火漆加蓋了印信。
范文不是很長,只是描述了他們家中戰死子弟的功績,對于軍功的描述是最清楚的,云瑯希望這份不是公文的公文能給戰死將士的家眷帶來一些補償。
諾大的騎都尉軍中,校尉以上軍官是沒有實際功績的,斬首的軍功第一優先獲取的人是戰死的將士,保證他們每人都能有一記斬獲,然后就是傷殘的軍卒,最后才是普通參戰且活著歸來的將士。
對于云瑯提出的這種分配軍功方案,霍去病無所謂,李敢雖然覺得遺憾也非常的贊成,至于趙破奴認為,人已經戰死了,就不該多占活著的將士們的攻擊,畢竟,功績對活人的作用是最大的。
“能活著就是最大的獎賞……”云瑯看了趙破奴一眼并沒有同意他的意見。
“司馬說的對,能活著就是最大的獎賞。”兩條腿都綁著夾板的謝寧道。
“我們無所謂,我趙破奴就算是沒有斬獲也有指揮之功,普通的將士們可沒有。
來到軍中的漢子,哪一個不期望著光宗耀祖,然后榮歸故里?”
霍去病淡淡的道:“他們會榮歸故里的,一次戰死了這么多人,剩余的將士的官職也會上升的,一旦騎都尉擴編成軍,沒死的都會成為軍官。”
“錢財賞賜上,也不會少,反正這一戰,我們的繳獲還是非常多的,足夠每個人分的。”
趙破奴見霍去病跟云瑯一唱一和的,連忙道:“我如果繼續反對,你們是不是就要把我踢出騎都尉?”
云瑯點頭道:“是這樣的。”
趙破奴吸了一口氣道:“那我同意!”
霍去病笑道:“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告知全軍,著為永例,我騎都尉的永例!”
趙破奴嘆息道:‘這樣做會讓將士們失望的,畢竟,軍功少了很多。”
霍去病笑了一下道:“那就多立一些功績。”
趙破奴還要再說話,就被李敢給簇擁著離開了軍帳。
“重死人輕活人不算是一個好方法。”在一邊充當文書的司馬遷也小聲道。
“那是因為大漢歷來只重活人,輕死人,這同樣不是一個好辦法。”云瑯似乎對自己的決定非常的肯定,不容別人質疑。
“就不能死人活人兼顧么?”
“大漢對有功之臣施行的是重賞……所以,錢財就那么多,兼顧不了……”
非議朝政不是一個很愉快的話題,云瑯勉強說了兩句就跟霍去病離開了。
司馬遷只好嘆口氣,將今日的會議記錄整理好,最后寫成文告,等云瑯,霍去病看過之后就宣布。
“你一定要把那些人都要攆走么?”
來到城墻上,云瑯就沒有什么顧忌了,直接問道。
霍去病笑道:“我只要最純粹的人,只要把驅趕匈奴保衛邊疆當成天命的人,至于那些為了升官發財才來到我騎都尉軍中的人,給他們富貴任其離去也就是了。
明明是我的想法,卻讓你出頭,對不住啊。”
云瑯無奈的搖頭道:“這么說,經過這一戰,你從中發現了很多問題?”
霍去病點頭道:“不堅決!”
“誰不堅決?”
“很多人……原本在月亮出來的第一時間,我們就該發起突襲,先要驅趕匈奴牛群,馬群,制造混亂的,結果,這個目的沒有達成,以至于讓我們后來的進攻變得無比的艱難。
趙破奴麾下的軍卒為什么會死傷慘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遇到匈奴的時候,有人后退了,沒有奪得先機,以至于陷入了苦戰。
后來如果不是因為你突然出現了,騎都尉還需要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甚至失敗!”
“趙破奴麾下多為謝帥他們的親兵,猶豫不前乃是正常的反應,你是不是看的太嚴重了。”
霍去病扶著城頭的青石仰天無聲的笑了一聲,而后看著云瑯道:“這一次很僥幸,我不想下一次還依靠僥幸來成事!”
云瑯點頭道:“你是將軍,不能被部下非議,我是軍司馬,天生就是被軍卒們拿來非議的,這件事我來辦,以后牽涉到這件事的時候,你最好一言不發。
我會處理好的!”
霍去病道:“匈奴人敗走了,應該能消停一年,我們如果不盡快利用這段時間來整軍頓武,以后會更加的艱難,會死更多的袍澤。”
云瑯知道霍去病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已經對目前這樣的戰爭完全失去了耐性。
他想跟舅舅一樣,率兵進入草原,與匈奴人作真正的戰斗,而不是依靠城墻,做被動的防守。
準確的來說,他不喜歡古板的戰斗,更喜歡天馬行空,肆意妄為的戰斗方式。
凌汛過后,大河兩岸就迅速的變綠,河岸邊的大樹長得郁郁蔥蔥,雖然只展開了兩片嫩葉,天氣卻無可阻擋的變得暖和起來了。
匈奴人的到來,導致受降城錯過了最佳的播種時間,好在不算太晚,戰爭涂抹在受降城上的鮮血還沒有干透,羌人們就在漢軍的帶領下,開始用早就準備好的元朔犁開始翻耕土地。
因為人手增加了很多,農具也使用了最新式的,導致云瑯僅僅用了十天,就帶著一群牧人,農人,軍人,女人一起完成了所有播種任務。
這不是云瑯最初的計劃,他原本以為今年能夠多播種四千畝的,結果,這個想法被匈奴人給毀了。
繁重的勞作,可以讓很多人忘記戰爭帶來的傷痛,每當人們看到一塊已經播種完畢的土地,總會露出笑容,畢竟,這里播種的全都是希望。
云瑯作為最高地方長官,頒布了大漢每年都要由地方官員頒布的《勸農令》,雖然這道命令只是在重復大漢帝國先皇的旨意,當胥吏們鄭重其事的宣告這個文本的時候,羌人們很規矩的追隨漢人一起跪地聽令。
這道由文皇帝頒布的旨意,非常的寬宏,在這道《勸農令》中,即便是蠻族也發出了善意的勸誡,希望他們能夠重視農耕,做到自食其力,如此,才能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就云瑯看來,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愿景,他很希望這道《勸農令》里的內容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實。
漢家的種子,正在羌人的土地上慢慢的發芽,而后會成長,最后結出碩果,這是一幅美的不能再美的圖畫。
如果匈奴人的種子,長在匈奴人的土地上生根發芽,最后結出碩果,這就很不美妙了。
至少,趙破奴是這樣認為的。
渾邪王沒有毀掉受降城的耕作希望,受降城就希望毀掉渾邪王領地里的農作物。
祁連山下雪水充沛,不但孕育了大片的肥美草原,同時,也養育了無數的青稞,渾邪王之所以以富庶聞名于匈奴,就是因為他們不僅僅是放牧,同時也耕作糧食。
最重要的,渾邪王領地里還有一個地方叫做鏡鐵山,是匈奴人領地里難得的出產鐵礦的地方。
這么多年以來,匈奴人手中少的不能再少的鐵器,都是出自鏡鐵山。
那里,也是漢奴最集中的地方。
“慢慢來,等糧食快要收割了,我們再去!”霍去病丟下手上的劃線的木棍,他對這個地方非常的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