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龍之初
第二卷龍之初
劉陵早就想殺死軍臣單于了。
這不是出自她是一個大漢人的自覺,而是因為,跟著軍臣單于她看不到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
她覺得自己的大好年華不能完全耗在一個老者身上,所以,用銀壺裝食物給軍臣單于吃,已經變成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任何事情都貴在堅持,當她用銀壺給軍臣單于裝了半年的飯食之后,她清楚地發現,軍臣單于的身體在一天天的變壞。
最開始的時候,軍臣單于也就有點咳嗽,還只是在冬春日發作,自動開始使用銀壺裝過的食物之后,軍臣單于的臉色就一天天的開始發青,咳嗽也從偶爾發作,變成了整日咳嗽。
云瑯說過,銀壺能夠讓沒病的人生病,生病的人變死人,如今,在軍臣單于的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詮釋。
這是一種近乎于完美的禍害一個人的法子,軍臣單于病倒在床上之后,劉陵就對云瑯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軍臣單于生病,匈奴人自然是要從各方面進行衡量的,首先就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下毒。
結果,不論是漢地來的醫生,還是匈奴人的巫醫,都沒有給出單于是因為中毒才病倒這樣一個結論。
他們給軍臣單于開了很多的藥,有時候,這些藥就是最后裝在銀壺里給老單于服用的。
因為漢家醫生說了,銀器可以試毒!
看著銀壺被單于一次次的使用,劉陵也從最初的擔心,變成心靜無波,最后還有一絲絲的竊喜。
平靜的生活對劉陵來說是有害的,只有風云激蕩的時候,她才能一點點的顯露出她的重要性來。
也就是說,只有老家伙死掉了,匈奴王廷才會發生新的變化。
老單于病變的不夠迅速,于是,劉陵特意用很粗的刷子狠狠地擦洗過銀壺內壁之后,才把美味的羊肉湯倒進去,加上一點麥餅,就是老單于今天的食物。
劉陵端著木盤給單于送飯的時候,如意也端著一個同樣的木盤去了左谷蠡王的營帳。
這是劉陵經營的新的人脈關系,她對云瑯有一種近乎于盲目的信任,幾乎在看不到伊秩斜有任何成為匈奴王可能的狀況下,迅速的做出了決定。
她記得云瑯曾經給她說過的一句話——在等死的時候,哪怕是錯誤的決定也比沒有決定要好。
左賢王於單現在哪里都不去,整日里守在軍臣單于的帳房外邊,就等著大閼氏跑出來告訴他,軍臣單于歸天的消息。
只要經過於單的身邊,劉陵的屁股總是要遭災的,這個粗魯的男人下手又狠又重,眼中燃燒的欲火似乎能把她燒成灰燼,這種情感外露的模樣,讓劉陵對他的鄙視又加深了一些。
軍臣單于堅強的活著,雖然整個人已經枯瘦的沒了人形,他依舊是威嚴的匈奴王。
當劉陵用濕布給他擦拭身體的時候,總是很吃驚,她很驚訝軍臣單于為什么還能活著,只要她一探手,就能觸摸到軍臣單于那具瘦骨嶙峋的身體,這樣的身體跟死人沒有什么兩樣。
“讓於單進來!”
軍臣單于的語氣依舊威嚴,大閼氏露出一絲喜色,就匆匆出去了。
劉陵安靜的坐在床榻邊上,仔細的用雪白的綢布擦拭老單于蘆柴棒一樣的腿。
“你想活嗎?”軍臣單于突然道。
劉陵撩一下垂下的頭發安靜的道:“你是我的丈夫,這事情該是你操心的事情。”
軍臣單于艱難的探出手撫摸了一下劉陵光潔的面龐遺憾的道:“你該早幾年過來,就女人而言,還是漢家的好。”
劉陵笑道:“現在過來也不晚啊,你是我心中的英雄,只要見到總是好的。”
軍臣單于無聲的笑了一下,指著床榻邊上的一個木頭盒子道:“看在你日夜伺候我的份上,給你一條活路。”
劉陵嘆口氣道:“我終究是要成為於單的閼氏是么?”
軍臣單于點點頭道:“沒有他,你沒法活,漢人都說我匈奴人不知禮義廉恥,兄終弟及,子娶父妾,卻不知沒了男人的女子在這荒原上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在活命與禮義廉恥之間,我們還是選擇活命吧,大匈奴是昆侖神的子孫,他給了我們這片貧瘠的土地,我們就只能順從,只能用我們的法子尋找活路。
為了活下去,為了大匈奴人口蕃息,女人應該多多的生孩子,沒有男人的女人,是沒有用處的,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也是沒有用處的。”
劉陵笑道:“給我一些羊羔,讓我陪伴在你的陵寢邊上吧,等你躺進冰冷的墳墓里,說不定能聽見我在外面唱歌。”
或許是被劉陵的話語刺激到了,軍臣單于蠟黃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
“沒用的,你長得好顏色,又做的一手好茶飯,等我死了,就沒人保護你,也保護不了你。
你漢家還有君王遺詔這回事,大匈奴沒有,等我死了,我的權力也就隨我一起死掉了。”
劉陵笑著搖搖頭,取過銀壺,從里面倒出一碗溫熱的羊湯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給單于。
“真是不甘心啊……”單于喝了一碗羊湯,就不再繼續,長嘆一聲,就死死的盯著帳幕的頂棚看。
“不甘心那就好好的活下去!活一天算一天。”
軍臣單于居然艱難的轉過腦袋沖著劉陵笑了一下道:“你說的很對,傳令,歌舞伺候!”
剛剛進門的於單聽到父親的這個命令,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來到父親床榻前面道:“您這是應該躺著,不該有歌舞。”
軍臣單于臉上的紅暈更加的濃重了,譏誚的道:“你還不是匈奴的大單于。”
於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只是瞅了一眼站立在床榻四周的四個武士,才后退一步道:“您說的是!”
軍臣單于看著離開的兒子,搖搖頭對劉陵道:“我祖父在傳位給我父親的時候說我父親不如他。
我父親傳位給我的時候也感慨我不如他,沒想到等我快要死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兒子連我都不如!“
劉陵笑道:“漢家有一句話叫做,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天下英雄莫過如此。”
單于想了一下艱難的笑道:“還真是如此啊……我們去看歌舞,等歌舞完畢,我就要去白登山,在那里選擇我的陵墓。”
劉陵笑著領命,幫單于穿好衣裳,最后將他包裹進一襲巨大的黑熊皮里,眼看著他被雄壯的武士抱著離開了床榻,這才取過單于給她的木頭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就笑了。
匈奴王大宴……群雄畢至!
劉陵甚至看到了漢使!
軍臣單于窩在熊皮中,指著漢使對劉陵道:“我準許你回去,以匈奴可汗閼氏之名回去,你愿意么?”
跪坐在軍臣單于腳下的劉陵抬頭笑吟吟道:“我是一個匈奴女人,回去做什么?”
單于笑道:“如此看來,你還真的不討你皇帝兄長的喜歡,既然如此,你以為該如何處置漢使?”
劉陵笑道:“聽說前些日子,您的使者被漢軍給殺了,以牙還牙如何?”
站立在一邊的於單怒道:“軍國大事,要你一介婦人多嘴?”
單于張開嘴無聲的笑了,指著於單對劉陵道:“他希望這些漢使活著,好去告訴你的皇帝兄長,大匈奴已經換了王,新的單于就要出現了,今后但凡有禮物,必須送到他手里。”
於單連忙辯解道:“并非如此,兒子只想讓漢國平靜一段時間。”
軍臣單于猶豫良久,緩緩地道:“開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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