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剛剛能跌跌撞撞的走幾步的孩子已經開始認人了,吃飽了之后,就開始用哭聲來呼喚母親。
云瑯抱著云音,可能是因為身上的味道不對,孩子哭泣的更加大聲了,這一次,不管是老虎,還是鈴鐺,亦或是五顏六色的木馬都不管用。
門外的雪下個不停,原本還有一點綠色的原野徹底變成了白色。
云瑯用小被子裹好孩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擎著一把油布傘緩緩下了小樓。
或許是白色的世界引起了孩子的好奇心,她不再哭泣,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睛看她人生中的第一場雪。
云瑯不能停下腳步,只要停下來,孩子就會哭泣,于是,他只好抱著孩子來到了卓姬的門前。
兩人相見沒有什么多余的話,都在跟孩子較勁,云音回到母親的懷抱之后,立刻就停止哭泣了。
“這孩子認人,如果不抓著我的頭發,就無法安靜。”
云瑯看著云音玩弄著母親的長發,微微嘆口氣道:“母女連心,這是天性,我無法阻止。”
卓姬的淚水滑落,掉在云音肥胖的小手上,哽咽著道:“還是要阻止啊!”
云瑯愣了一下道:“怎么說?”
卓姬凄聲道:“驪翁主不該有一個商賈身份的母親。”
云瑯淡漠的搖搖頭道:“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過我努力的把身份洗白了而已。”
“我們三人能以一家人的身份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云瑯笑道:“只要你愿意,孩子高興,沒什么不可以的,你知道的,我這人羞恥感很高,一般人言辭上的羞辱對我沒有什么用處,達不到讓我產生羞恥感的程度。”
卓姬抬頭看著云瑯道:“其實我的羞恥感也很高,也不是很在乎別人的說辭,否則,當年也不會在蜀中當壚賣酒!”
云瑯瞅瞅歡快的云音笑道:“那就這么說定了?”
卓姬搖頭道:“你不要臉皮強娶人婦,我不要臉皮與你私通,這都沒關系,我們要不要臉皮其實無所謂……蒙著臉也能過……
可是啊……我們的女兒還要臉皮,我希望她將來有一門好姻緣,嫁得一個如意郎君,希望她此生永遠高高在上,希望他的父親完美無瑕……”
卓姬說的非常激烈,竟然把剪刀都掏出來了,不是大漢人常用的那種單刃手刀,而是一柄云瑯親自研發的可以張合的剪刀。
云瑯大驚,急忙伸出手要去奪剪刀,卻又擔心傷到孩子,急的跳著腳道:“別干傻事!”
卓姬的剪刀從咽喉邊上掠過,并沒有刺進咽喉,而是一剪刀就把粗粗的一綹頭發給剪下來了。
這一綹頭發被云音抓著,見頭發掉下來了,歡喜的咯咯直叫。
卓姬將云音手里的斷發取過來,挽成了一個結重新還給不依不饒的女兒,沖著云瑯笑了一下道。
“我這種人很難生出絕望的心思。”
云瑯的一顆心放下來了,吁了一口氣道:“我其實應該了解你的,我們都是一類人,不管遭遇了什么都會死皮賴臉的活著,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
卓姬將云音送還到云瑯手里,輕輕地觸碰一下女兒的胖臉膩聲道:“你該是一個享福的,我的乖乖!”
說完話就轉身回到了房間,輕輕地掩上房門,很快,門里面就傳來壓抑的哭聲……
“你隨時都能來看孩子,我也會告訴孩子你就是她的母親,這孩子比較倒霉,該她承受的還是要承受的,刻意的庇護這對她可不是好事。”
云瑯抱著不再哭泣的云音舉著傘緩緩地回到了小樓,有了母親的頭發在手,云音非常的活潑,很快就跟老虎玩鬧的不可開交。
“云瑯剛才所言,乃是發自肺腑,并非敷衍之語,大女為何不立刻應承?”
平叟等卓姬停止了哭泣,才低聲問道。
“他的愛憐全部給了他的女兒,相處一炷香的時間,你可曾見到他對我有半分的愛意?
卓姬雖然不才,也有自己的驕傲,我寧愿再次當壚賣酒,也不愿意因為別人可憐我,就戰戰兢兢的生活。
玉娃兒留在云瑯身邊是最好的一個結果,留在我身邊,只會招來無窮的誹謗與流言。
平叟,就按照云瑯所言,賣掉鐵器作坊,只留下十六個心腹匠奴,解散卓氏匠奴,還他們一個自由身,一切都隨他們去。”
平叟對卓姬的決定并不感到意外,事實上,卓氏鐵坊如果再不解散,不論是公孫弘,還是主父偃都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平叟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卓姬的做法,又道:“不知大女今后準備在何處安身?”
卓姬苦笑道:“蜀中回不去了,司馬相如如狼,我耶耶如虎,蜀中已成我的虎狼之地,不回也罷。”
平叟笑道:“一雞死一雞鳴,解散鐵坊并非是壞事,云氏答應給我們一套制錢流水線,大女現在要做的就是儲存大量的銅。
我卓氏不再冶鐵,改鑄錢了,地點就該在富貴鎮!”
卓姬點點頭道:“既然平老已經安排妥當,那就去做吧,大雪初晴,我們就離開云氏去陽陵邑辦事。
那些金子就存放在云氏,等我們需要的時候再來拿!”
平叟皺眉道:“大女不該要那些金子的,我卓氏的積蓄足夠我們做很多事情。
這樣做,會讓云瑯看不起。”
卓姬苦笑一聲道:“雖然會被看不起,卻能讓云瑯高興起來,別看他方才將玉娃兒大度的放在我懷里,你沒見他那一雙眼睛一直跟看賊一樣的看著我。
我這一次就遂了他的心意,讓他徹底的放心!”
平叟忽然覺得卓姬似乎有些英氣勃勃的樣子,這樣的神情,他好久沒有在卓姬身上看到了。
或許,她當初因為一曲《鳳求凰》離開卓氏的時候有這樣的英氣……或許她在成都市上當壚賣酒的時候也有這樣的精氣神。
平叟挺直了腰板,只要一個人有了精氣神,基本上就什么都會有。
霍去病冒著大雪來到了云氏,把一個不算小的錦盒拿給了云瑯,等身體烤熱了,就坐在地板上逗弄云音。
云瑯瞅了一眼錦盒無奈的道:“這些東西你應該留給你的兒子,而不是拿給我。”
這個盒子云瑯不是第一次見了,上一次見到這個盒子的時候是云瑯買地的時候,霍去病把自己小時候收到的各種小金飾,珍寶都拿給了云瑯,希望他賣掉之后湊點銀錢買地。
“我留下了一半,給云音一半。”
霍去病頭都不回的道。
云音似乎很喜歡這個伯伯,也不哭,咯咯的笑著去抓霍去病探出來的手指。
“曹襄來不了,他被陛下召進建章宮了,聽說,平陽侯的封地有了變動。”
云瑯指指長平夫婦居住的主樓。
霍去病笑道:“既然長公主沒有著急,那就說明是好事,我們就聽他的回音就好。
怎么?你不著急把孩子送到阿嬌那里接受驪翁主的封號?”
云瑯笑道:“阿嬌貴人不提,我就希望她能永遠的忘掉,接了所謂的驪翁主,我孩兒就成了皇族,將來萬一把我孩兒弄去和親你說我該怎么辦?”
霍去病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只需在小云音長成人之前殺光匈奴也就是了。”
云瑯神色難明的瞅著霍去病道:“這可能很難!”
霍去病大笑道:“沒有難度的事情,我們還要做嗎?”
“你今天似乎非常的興奮,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霍去病將修長的手指放在云音的小手里,嘿嘿笑道:“三天前,陛下在建章宮對百官曰:寇可往,我亦可往!”
云瑯的手哆嗦了一下,一把抓住霍去病的手道:“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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