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的,云氏就變得很大了。
不管去哪一個官府衙門,云瑯總能遇見一些親切的面孔,在這兩年中,在他為數不多的上朝次數中,這些親切面孔的數量也在急劇增多。
這說明了一個什么問題呢?
說明,皇帝在這幾年中在大力的提拔新人,貶斥舊人。且速度與力度都很大。
如今,朝堂上經常能看見一些稚嫩的面孔,盡管他們還不能站在前邊,青年官員的氣勢已經出來了。
這些青年絕大部分來自于考場,還有一少部分來自于勛貴世家。
以前的時候,從白衣到官員的農家子弟,往往拼不過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即便是有,也是出類拔萃的幾個而已,放在大漢國龐大的官員群中,也就算不得耀眼。
自從開了科考之后,劉徹敏銳的發現,這批通過考試選拔出來的官員,不論在能力上,還是忠誠度上都比勛貴子弟高的多。
從此后,那些地方舉薦上來的孝廉,秀才,名士就倒霉了,即便是為官,也為皇帝所不喜。
這些年,原有的官員一個個活的戰戰兢兢的,無他,只因為繡衣使者正在滿天下的查檢官員。
重點目標就是他們這群人。
劉徹的政治斗爭技術很差,往往能把一件可以溫水煮青蛙的事情辦成油炸青蛙。
雖然效果一樣,都達到了弄死青蛙的目的,只是那只青蛙在臨死前可不這樣想。
好在,劉徹過于強大,他油鍋里面的油溫很高,青蛙掉進去之后迅速就炸酥脆了……
如果不是兒子太喜歡藍田,云瑯絕對不會同意兒子娶什么公主為妻的。
且不說娶親過程之繁瑣,就連求親,這種事情也非常的沒有顏面。
親家給親家跪下,這一條就讓云瑯思考了良久要不要繼續下去。
他不喜歡上朝最大的原因就是討厭跪拜某一個活人。
今天不行了,從昨晚開始,云哲哀怨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他。
老虎已經被云哲跟藍田打扮的很漂亮了,皮毛上還上了油,在陽光下稍微動一下,油光水滑的皮毛就反射出金黃色的光芒,讓人不敢多看。
云氏的老虎大王名字中的大王兩字,是劉徹承認了的。
所以,上一次朝堂,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賊兒寬的白胡須與老虎斑斕的皮毛遙相呼應,此時正愉快的跟同僚打招呼。
他也好久沒有上過朝堂了,皇帝其實已經忘記他這個人了,只是每年皇帝千秋節的時候,才把他拉出來當吉祥物展覽一下,賞賜一點東西,然后又攆走,就等著他老死之后,就把大司農的職位收回來。
另外一個老不死的董仲舒也來了,自從上次被攻城弩轟擊之后,他的肺葉受了傷,走幾步路就會咳嗽,如今剛剛站定,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云某謝過董公!”
“老夫不是為你來的,咳咳咳……云侯莫要自抬身價,咳咳,老夫是為云哲這孩子來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云哲謝您吧!”
“本該如此,你我還是少見為妙……”
“咳咳咳……”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臺階下面傳來,眾人聞聲看去,只見衛青咳嗽著被侍衛從臺階下面抬上來,所到之處人人躲避,只有云瑯,曹襄勇敢的迎了上去請安問好。
“您就不該來。”
云瑯知道,衛青這一次是來給云哲助威的,只是能不能起作用他不知道,他還是執著的來了。
“怎么能不來,老夫就是來見證這一盛事的。”
云瑯感慨一聲,躬身謝過。
長平昨晚就已經入宮了,晚上沒有回來,這就是一個好現象,上一次進宮為云哲說親事,皇帝沒有拒絕,云氏就已經開始準備說親事宜。
長平昨晚沒有回來,就說明長平已經知道了皇帝的條件,將她留在宮中,就是不給云氏提前準備的機會。
鐘離遠打開宮門迎接滿朝文武進宮的時候,輕佻的用一根手指就推開了那扇小宮門,還得意的沖著文武百官搖晃一下他的那根手指,炫耀了自己的武力。
然后,云瑯就很自然的將目光落在幾個穿著獸皮的異族人身上。
見這幾個傻子被鴻臚寺的官員剝洗的干干凈凈,手里還捧著裝飾精美的禮盒,伸長了脖子透過鐘離遠出來的小門偷看里面金碧輝煌的建章宮。
太子劉據站在這群野人身邊,溫文爾雅的向這些野人介紹大漢皇宮的特色,聽得幾個野人神思飛馳恨不能立刻進宮去看看。
曹襄安頓好衛青之后,就來到云瑯身邊,指著那群野人道:“誰允許他們進入宮禁的。”
劉據聽到了,連忙解釋道:“這是來自東胡的使者,此次前來朝拜陛下,請求陛下準許東胡回歸‘長滿柳樹的河流’為陛下牧馬,放羊的。”
云瑯笑道:“當年東胡勒索冒頓單于,不但要走了冒頓的妃子,寶馬,還逼迫冒頓親自去他們‘長滿柳樹的河流’為東胡王牧馬。
后來為冒頓所敗,一部敗退烏桓山,自稱為烏桓人,一部敗退鮮卑山,自稱鮮卑人,如此,這些人是烏桓人呢,還是鮮卑人?
怎么,這么急著恢復東胡的領地?”
劉據見云瑯目光不善,擋在這些胡人身前道:“不管他們來干什么,陛下要見,不妨見見,聽聽他們怎么說。”
云瑯點點頭道:“也是,不過,今日我有重要的事情啟奏陛下,不宜為外人所知,請殿下改日再帶這些奴隸之人前來拜見陛下如何?”
劉據道:“這怎么可能,已經稟報陛下了。”
云瑯冷笑一聲道:“為了今日,云氏準備了兩月有余,殿下的意思是要我云氏改日不成?”
劉據拱手道:“君侯多慮了,不論君侯今日要向陛下奏請何事,這幾個人也不妨礙……”
此時此刻,劉徹坐在大殿上伸長了脖子瞅著外邊,隋越不時地從外邊跑進來在皇帝耳邊低語幾句。
“這么說,云瑯已經開始發怒了?”
“非常的憤怒!
陛下,萬一云侯放棄了求親,這如何是好?”
劉徹笑著搖搖頭道:“不可能,云瑯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人,你看看他,那些胡人才出現,他就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不對了。
以朕看來,他一定會在朕上朝之前,解決掉此事的,就是不知他如何應對啊。
朕實在是想知道他在盛怒之下會干出什么事情!看看他會不會在受到如此強烈的羞辱之后,會不會遷怒與朕!”
隋越猶豫良久才低聲道:“奴婢更怕云侯遷怒與藍田公主……”
劉徹嘿嘿笑道:“藍田從小就在他云瑯身邊長大,藍田在他身邊的時間,遠比跟朕在一起的時間多。
朕就是生他的氣,明明是朕的女兒,偏偏與他更加親近,今日還想娶走朕的公主,如果簡單成行,朕如何能夠心甘?
你這個狗奴放心,他只會遷怒與朕,不會禍及旁人。”
“云侯會不會殺了那幾個胡人?”
“在宮里他沒有武器,他跟曹襄兩人都不擅武技,衛青重病纏身,去病兒不在,他的大弟子霍光也不在,二弟子張安世也不在,其余勛貴或許會為他說幾句話,想要他們出手幫著他殺人,諒那些家伙也不敢。
沒人幫助,他打不過那三個胡人。
朕就是要把他逼進絕地,看看他到底會有什么法子解決目前的困境。”
“奴婢覺得云侯會另選時日。”
“不可能,云氏為了求娶藍田,今天的日子是司天監特意挑選的好日子,云瑯還央求百官今日為他云氏壯聲威,你沒見今日上朝的勛貴們遠比往日來的齊整。
哈哈哈,突兀的出現幾個胡人,云瑯想要的禮頓成泡影,朕想看云瑯如何開口提親!
你再去看看,朕想要知道云瑯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表情模樣都不要錯過!”
隋越陪著皇帝大笑了一聲,就匆匆的離開了大殿去繼續去充當皇帝的耳目去了。
劉據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惡趣味,這是他第一次奉詔來為難云瑯。
開始的時候劉據還是有些興奮地。
平日里云瑯這人高傲絕倫,別看他對自己禮數周全,可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不屑之意能讓劉據發狂。
隨著云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劉據的心也就噗通噗通的劇烈跳動起來。
盡管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是父皇的旨意,他不過是執行者,可是,云瑯向他逼近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口舌發干,雖然雙腿還釘在地上,卻明顯的開始顫抖。
“殿下這是要讓這三個可憐的胡人死在這里嗎?”
云瑯的聲音沒有任何平仄變化,越是這樣,劉據感受到的壓力就越大,眼前的云瑯似乎變成了一頭猛虎,正在一步步的向他逼近。
“啊——老虎!”
劉據忍不住叫喊了一聲,然后就真的看見一頭巨大的老虎將腦袋湊到他的臉上,露出森森的白牙,這幻境是如此的逼真,他甚至能感受到老虎口中呼出的灼熱空氣……
只是這口氣并不腥臭,反而帶著一股子清新的西瓜味道……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