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五千二百七十章 佛道之爭好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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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嘏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了,緣份也好,命運也罷,也許確實存在這樣的東西,你信這個,是你的事,但我卻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有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靠譜的。我不會去相信這輩子去積德行善,無欲無求的修業之說,只想著能建功立業,名垂青史。這點,和我少年時的初心,并沒有改變。所以,南渡之后,我們盧家還是想盡量地走當官掌權之路,只是我們過江南渡太晚,要是早點跟著溫嶠一起南下,而不是去遼西,也不至于此。”

慧遠微微一笑:“你們家舍不得在北方的富貴和家業,還想著跟胡人政權合作,阿嘏啊,你本不應該是這樣的眼光的。”

盧嘏咬了咬牙,沉聲道:“我們少年時的交談,意氣風發,是因為我們沒到那個位置,沒有到一個決定可以決定一個幾百年家族興亡的地步,我確實向我祖父和父親提過不如效仿瑯玡王氏,舉家南下,在新朝中也可以成為從龍之臣,但一來那時候東晉司馬氏政權自己也沒在江南站穩腳跟,這二來嘛,司馬睿并不是西晉末帝指定的皇位繼承人,只是一個以天下兵馬大將軍,丞相之職自立為皇帝的割據勢力罷了,當時北方也還有劉琨,如果他能在北方站住了,擁立另一個司馬氏的宗室,未必會比司馬睿差。”

慧遠點了點頭:“是的,當時關中還有司馬模,還有后來的晉愍帝,劉琨是想擁立這些關中的司馬氏政權,只可惜,他最后失敗了,你們盧家站在劉琨這一邊,也不能算當時的失誤,只不過,沒押對寶而已,阿彌陀佛,這些都是天意,劫數,又豈是我們凡人可以參悟的呢?”

盧嘏沉聲道:“我不相信什么天意,我只相信,天意是可以改變的,我們道家講的是自己可以修仙問道,自然也可以改變世界,這些理念,你遁入佛門后放棄了,可是我一直還堅持著。寶玉,事實證明,我成功了,你也許成了佛教大師,天下名僧,但也不過是守著一寺之地,方圓不到十里,弟子不過數百。哪怕是一個縣令,想要滅你,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在我們經歷過的那個亂世之中,那些野蠻兇殘的胡虜,還有遍地都是的兵匪,隨便百人的頭目,也能滅了你的東林寺,這點我沒有說錯吧。”

慧遠微微一笑:“你說得是不錯,但你為何不想想,我師公,我師父為何能在那個亂世中生存下來呢,而且成了國師,成了連石虎這樣的帝王都要言聽計從的名僧呢?”

盧嘏不以為然地說道:“表面上看,是因為胡虜君主需要借你師公的預言之能,以為國師,但實際上,是你們佛教宣揚這種因果業報,要人放棄抵抗,安于天命,即使這輩子過得悲慘,來世也可以得到福報,靠這種說法來降低和消除漢人百姓的抵抗,也用這種殺人作惡會遭報應的說法來約束胡人將士的殺戮,如此來實現政權的穩定。”

慧遠點了點頭:“這只是一個原因而已,更主要的一點,是因為佛教是外來的宗教,一種全新的學說,有別于中原地區固有的儒家,道家,陰陽家之類的學說與宗教,胡人是外來的,如果全盤接受中原的這套,那可能底下的族人不服,所以,以同樣是外來的佛教作為國教,同時保留漢人百姓的信仰和宗教,這是在當年可以消除胡漢之間矛盾的一個好辦法。”

盧嘏冷笑道:“是的,可是就算我們盧家在北方的時候,也沒有接受佛教,我們可以接受成為石趙的臣子,將來有機會再推翻他們,驅逐胡虜,這是我們確信的事,因為胡虜的軍事優勢不可能長期保持,一旦武力不再,那我們漢人就可以靠人數的優勢滅了他們。在當時,我們相信即使是劉琨祖逖之輩,也可以做到這點,就算我們后來入了石趙為官,也相信總有一天,漢人會重取天下。”

“所以,我們得保持我們漢人的信仰,儒學,老莊,道家這些,就是我們的立身之本,不僅我們自己不能丟,還要讓胡人貴族的子侄學這些,讓他們久慕漢風,最后主動地愿意轉化為漢人,象苻堅的前秦就做到了這點,所以一度可以統一北方,我們是比較倒楣,攤上了石虎這么個嗜血魔王,禍亂天下,而后續的冉閔又是個管殺不管埋,只知打仗不事生產的莽夫蠢貨,這才讓我們盧氏在北方無以立足啊。”

說到這里,盧嘏長嘆一聲,喃喃道:“其實我祖父大人在石趙時官至國子學祭酒,他放著尚書令之類的高官不當,卻去當這個祭酒,就是想要教育胡人貴族子弟,讓他們學會我們漢家的文化,理論,能意識到象胡人這樣殺戮搶掠是邪惡的,不正確的,也不能持久的,以后能把這些胡虜貴族,轉化成為我們漢人一樣,只可惜,這個過程沒能持續下去,如果是苻堅是當時的統治者,那結果會完全不一樣,也許今天,我們已經一統天下了。”

慧遠平靜地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事,胡漢之間的融合,他們之間的血仇和差異,絕不是短短幾十年就能彌補的,就算匈奴劉淵,他是天下名士,可是普通的部眾,哪個有他一樣的漢學水平呢,最后不還是劉淵登高一呼,匈奴五部皆叛嗎?話說回來,就是我們漢人的普通百姓,又有幾個能識文斷字的呢?”

盧嘏得意地摸著自己的白胡子,說道:“我們漢家的文化傳承,尤其是儒家,道家玄學,都是要講出身,講門第的,儒家講的是等級制度,各安天命,而這天命,就是人一出生時就要定好的,究其一生,難以改變。我們少年時能結伴同學,相會在京城,而不是在老家種地為生,不就是因為我們出身官宦家庭,是士族嗎?曾經我也非常擁護和羨慕這一套制度,直到來了東晉,才有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