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超的臉色一變:“這是怎么回事?俘虜只剩下一千多了?誰殺的他們?”
一個聲音冷冷地從后方響起:“是我下的令。”
眾人全都臉色一變,看向了一直在慕容蘭身后的宇文海蘭呼,只見他緩緩地抬起手,在臉上一抹一揭,一張了無人氣的青銅面具頓時代替了宇文海蘭呼的臉:“恭迎陛下,事情緊急,沒來得及跟你請求,請恕臣自作主張之罪。”
慕容超倒吸一口冷氣:“國師?怎么會是你?你為何要裝扮成這個人?”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你終于肯現身了,師父,跟我這一陣以來的這種爾虞我詐和互相試探,你是不是玩的很高興?”
黑袍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一早就看出我了,要不然也不會特意指名讓我帶人跟著你過來,只是我還是有點奇怪,我自問這回隱瞞得很完美,你又是如何看出來的?”
慕容蘭嘆了口氣:“因為你一直在煽動那些鮮卑百姓,挑起他們的仇恨,讓他們攻擊漢人樂師們,一個普通的鮮卑人哪會對同為百姓的漢人有這么深的仇恨?而且賀蘭敏的這條命令也只可能是你下達的,混在人群中隨機應變,那就是你慣用的手段。”
黑袍微微一笑:“不慣是我最優秀的門徒,阿蘭,雖然這次你又壞了我的大事,但我還是要說,干得漂亮。”
說到這里,黑袍看向了慕容超:“陛下,這里人多嘴雜,我們還是借一步說話吧,我同意蘭公主的意見,有些事情,還是在回城前解決的好。”
慕容超略一思忖,轉頭對著身后的幾位將領們說道:“五樓,賀蘭大人,你們在這里讓將士們稍作休息,補充點水分,朕跟蘭公主和國師馬上就會回來。”
賀蘭盧點了點頭,撥馬轉身而退,而公孫五樓一臉諂笑,正要開口,卻聽到黑袍冷冷地說道:“還嫌自己在臨朐的表現不夠好嗎?”
這一句話嚇得公孫五樓再也不敢說什么,轉身就走,跟在賀蘭盧的身后開始大聲地呼喝下令了,而慕容超則和慕容蘭并騎而行,跟在黑袍的身后,到了一邊百余步處的一個小土包之上,棄馬上坡。
慕容蘭看著黑袍,沉聲道:“黑袍,這次的事,都是你引起的,現在弄成這樣,你是不是很高興?”
黑袍搖了搖頭:“事情稍稍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主要是我還是低估了劉裕打仗的本事,不過,再選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這樣做。因為劉裕的軍力和東晉的國力只會越來越強,這次如果打不過,以后只會更打不過。”
慕容超嘆了口氣:“國師,臨朐之戰,你已經盡力了,這點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會因此而怪你,要怪只怪劉裕太有本事了,我們都低估了他。蘭公主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現在,我們得想辦法跟劉裕求和才行。如果要求和,就不應該對那兩千多俘虜下手,這可是劉裕出兵的借口啊。你智謀絕世,怎么會這點都想不明白呢?”
黑袍冷冷地說道:“我沒有直接給賀蘭敏下令要她殺俘,但是她這樣下令后,我倒是覺得這是我們當前最好的選擇了,所以才會在人群中相助。”
慕容蘭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最好的選擇?我看是正好相反吧,屠殺無辜的俘虜,不僅會斷了跟劉裕和談的可能,更是會讓大燕的漢人官民離心離德。你可知道現在韓范,高蓋,封何他們會怎么想怎么做?大燕不是只有鮮卑人的大燕,漢人可是數倍于我們鮮卑兒,你是想讓他們都投向劉裕嗎?”
黑袍冷冷地說道:“若是平時,對整個大燕國,確實不能得罪漢人太多,畢竟征丁收糧要靠他們的,鮮卑人不事生產,只能打仗,得哄著漢人供我們吃穿用度才行。但這次不一樣,我們已經沒有一個國了,最多只有一個廣固城,這個城里,容不下多少漢人,我們鮮卑的四萬多戶進來后,這二十多萬人,可以在城中堅守一年左右。那我們只要考慮這些鮮卑族人即可。”
慕容蘭不屑地說道:“就算你考慮城中的糧食儲備,只想留鮮卑族人,那把漢人趕出去即可,為何要殺害那些手無寸鐵的漢人樂師呢?他們給你抓來之后,就一直圈禁在太學之中,對城中的情況一無所知,就算放出去,也不至于出賣城中的軍情讓我們守城受損。我想不通你的做法,只能認為你是因為打輸了仗,惱羞成怒,失去理智了!”
慕容超點了點頭:“我同意姑姑的意見,國師,你一向是智者,但這事上為了泄憤而殺人,會壞了大事的。”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閃:“你們都不太懂軍事,劉裕這回能贏,是因為他率大軍過大峴,然后孤軍深入,軍事上這是自陷絕境的做法,但也可以讓全軍將士知道不勝即死,所以爆發出最大的戰斗力。而這點,就是我們所欠缺的。沒有他的這種必死之心!”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黑袍,你是瘋了嗎?有活的希望,卻要拉著所有人去送死?你打輸了可以跑掉,可全城的二十多萬族人怎么辦?你還嫌禍害大燕得不夠嗎?”
黑袍正色道:“廣固就是我最后的地方,我苦心經營北方幾十年,若是廣固一破,我所有的基業也沒了,還能到哪里去?你覺得以我的性格為人,會接受那種偷得性命,隱身荒野的結局嗎?”
慕容蘭咬了咬牙:“你確實不會選擇那樣的結果,但這樣斷絕和談可能,難道你就覺得能贏,能守下廣固嗎?我還是那句話,屠殺漢人俘虜,斷絕跟劉裕的和議可能,并不會讓我們的族人沒有后路,就算你殺光他們,也不過是你的暴行,劉裕為人是非分明,只會向你尋仇,我們的族人如果出降,他不會問罪的!”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得意之色:“哦,那要是普通的鮮卑族人們群起下手殺了這些漢俘,每個人的手上都沾了鮮血,又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