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繼續說道:“以前他們就經常在這里秘密集會,淫祀,因為跟別的地方辦的道場差不多,所以我們一開始沒留意,直到上次他們發動叛亂時,我們才發現,居然烏莊已經成了他們在吳興的老巢,那個賊將許允之,就是在烏莊起兵,聚焦了鄰近十里八鄉的妖賊,然后一舉攻克吳興郡城的。”
劉裕搖了搖頭:“這許允之是本地土豪吧,吳興許氏,我聽說過。”
凌飛點了點頭:“是的,從后漢末年的吳郡太守許貢開始,這許家就在吳舉極有影響力了,只是大晉南渡之后,對吳地的各土著大姓的打擊很厲害,許家也不能幸免,以前的莊園產業,大半落入世家高門之手,所以他們也跟沈穆夫,丘汪一樣,對世家大族恨之入骨,這次沈家攻略上虞臨海,丘家克義興,而這許允之則是在吳興這里發難,吳國內史桓謙,幾乎是孤身逃亡,只是苦了那些在王,謝等莊園里的佃農,很多都送了性命,我是因為以前一直在烏莊之中擔任一個小小的管事,所以才留得一命,因為許允之需要我去找出原來主人桓不才的各種存糧與錢幣。”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說這烏莊原來是桓不才的?他和荊州的桓玄有何關系?還有這個吳國內史為何是桓玄的堂弟桓謙?”
孔靖說道:“桓家的勢力可不局限于荊州,當年桓沖長期擔任南徐州和兗州刺史,桓家的一些子侄也是在江南購置產業,桓玄重掌荊州以后,殷家跟桓家有些來往,那桓不才的莊園原來是殷仲堪的堂弟殷仲文的,結果殷仲文自己到荊州去當了桓玄的幕僚,把這莊園也送給了桓玄,以示忠心,桓玄就安排了遠房族弟桓不才來這里經營烏莊,不知怎么的,烏莊居然就成了天師道在這里的秘密分舵。”
劉裕冷笑道:“只怕是殷仲文早早地發覺了天師道在自己家莊園里的勢力已經無法控制,卻又沒有證據直接消滅,所以干脆把這燙手玩意送人,桓謙,桓不才自以為占了便宜,高興地來上任,可沒料到差點把命給送了。還好他們跑的快,比起那些慘死的王家,謝家子侄,要幸運得多了。”
凌飛正色道:“桓不才沒有什么藏寶的,那些積蓄早在殷仲文送莊園之前就運走了,桓不才得到的只是個空殼子而已,但那些妖賊們卻以為這里有很多錢,逼著我帶路去找,后來還是因為我熟悉這里的地形,帶著他們在山里轉的時候,找機會逃脫了,只可惜我的幾個兄弟朋友,都死在了他們的手中!”
說到這里,凌飛咬牙切齒,雙眼血紅,緊緊地握著拳頭,微微地發抖,可見,這次的慘痛經歷,給他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劉裕嘆了口氣:“這樣的悲劇,最近一陣在江南八郡上演了太多了,建康城中,幾乎家家戴孝,哭聲不絕于耳,所以才有了我們這回的大軍南征,凌兄弟,你可知道,現在許允之他們到哪里去了?還有孫恩盧循他們的妖賊主力,有沒有來過吳興?”
凌飛搖了搖頭:“來烏莊的只有許允之,他的身邊主要是自己的莊丁,但有百余名天藍色道袍的天師道弟子,大約是過來押陣的,這些人似乎對找寶藏的事不太上心,成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忙些什么,至于天師道的幾個首腦人物,我是沒有見過,可能一直是在會稽那里沒過來吧。”
劉裕勾了勾嘴角:“那烏莊上次給收復的時候,你有沒有去看過搜索過?”
凌飛嘆道:“我是前天才逃出來的,之前在深山里躲了十幾天都不敢出來,誰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啊,直到前天看到大晉的輜重部隊經過,我才敢出山,這才認識了孔大哥,到了這個輜重營當了個小卒。”
孔靖點了點頭:“他說得沒錯,我們后來也核實過他的身份,確實是烏莊中的凌管事。有幾個烏莊出來的兄弟在北府軍里當兵,他們有家人也在這次死難,應該不至于說謊,凌管事向來不信天師道的,不止一個人這樣說過。”
劉裕點了點頭:“好的,凌管事,上次劉毅劉參軍帶人搜索過烏莊,一無所獲,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回大帥下令,要我們再次搜查烏莊,你可愿意隨我一行?”
凌飛正色道:“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其實我的家人和一些積蓄也在莊內,現在不知道怎么樣了,好幾次想偷偷跑回去看,但因為入了大軍,有軍紀約束,走不得,既然這回劉參軍要去烏莊,那一定要帶上我!”
一個大嗓門從另一邊響起:“也一定要帶上俺啊,寄奴哥。”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了聲音來處,只見一條小山般的壯漢,肩上背著厚厚的草料,足有三石之重,正飛奔向這里,看到劉裕,這人干脆把肩上的草料一扔,直接就撲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喊:“寄奴哥,想死俺了,想死俺啦!”
劉裕哈哈一笑,上前跟來人來了個熊抱,用勁地拍著他的背:“大壯兄弟,我一直在找你呢,都說你也來了輜重營,怎么回事?!”
來人正是蒯恩,他從劉裕的懷抱里鉆了出來,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那個,嘿嘿,那個俺媳婦,桃花,你認識的,后來在晉陵那里安了家,這回大軍南下,路過晉陵,俺有一年多沒回家了,一時按捺不住,就回家去了一趟,結果,結果失期給抓到了,就給剝奪軍職,打發到這輜重營里來啦。”
劉裕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有這種事啊,你一年多都能忍,就忍不了這幾天?”
蒯恩急道:“那個,那個別人在廣陵的時候,沒有女人,都跟著希樂哥出去逛窖子了,你是知道俺的,俺跟老婆發過誓,一輩子不碰別的女人,所以…………”
劉裕笑著拍了拍蒯恩的肩膀:“好了,大壯,跟你開玩笑哩,告訴你個秘密啊,當年我也曾經犯了錯,在輜重營鐵匠幢里呆過,當時的幢就,就是現在你們的孔營長呢。”
蒯恩咧嘴一笑:“這個事,孔大哥早告訴我們啦。這里每個人都知道。寄奴哥,這回要從我們這里挑人去偵察是吧,千萬別扔下俺!同去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