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雙目炯炯,繼續說道:“從此楊定跟前秦之間也產生了矛盾,上次的大界堡之戰,他都沒有象以往那樣召楊定前來,若是楊定在,大概也不會輸成那樣,現在一步錯,步步錯,只有繼續自己單干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五天之內,苻登的敗報,就會傳來。”
劉穆之長嘆一聲:“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寄奴,你這樣的猛將,在這點上也不下于古代的張良,諸葛啊,剛剛接到的消息,苻登兵進廢橋,與姚秦決戰,被姚興和尹緯分兵兩路拖延,軍糧不繼,又陷于缺水的絕境,最后大敗,苻登單騎出逃,部眾潰散,姚興趁勝追擊,在馬毛山追上苻登,這位前秦皇帝最后陣亡,部下非死即降,其太子苻崇已經投奔西秦王乞伏乾歸去了,前秦,終于亡啦!”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還真是跟料想的一模一樣,讓我再猜猜,西秦歸降于前秦,本就是因為力量弱小時采用的依附之舉,也只是名義上的歸附,不是真讓前秦給吞并了,現在前秦完蛋,西秦再也沒有接納苻崇的理由,講點舊情會驅逐苻崇,不念恩義也許會直接殺了向后秦邀功請賞。你這里應該也有最新情報了吧。”
劉穆之哈哈一笑,拍了拍劉裕的肩膀:“你還真的是料事如神,不錯,乞伏乾歸剛接到苻登的死訊后,就把苻崇給趕走了,連半天時間也沒讓他呆,現在這位可憐的前秦太子,帶著僅剩的數千部眾,去投奔楊定了,聽說楊定親自率兩萬大軍去邊境迎接,他不去找殺死苻登的姚秦報仇,卻是準備向西秦興師問罪,看來,也是預謀已久,就等著前秦完蛋,他好出兵呢。”
劉裕點了點頭:“西秦之所以敢于驅逐苻崇,只怕也沒這么簡單,應該是暗中跟姚秦也有串通了,趕走苻崇,使之與名義上的部下楊定合軍,主弱臣強,必然兩軍不和,生出矛盾,戰斗力還不如楊定一軍之時,加上前秦新亡,部下人心惶惶,家屬皆在后秦手中,已是哀軍,這種沒有戰意的哀軍,會對士氣造成極大的損傷,楊定雖然勇猛,但并無統領大軍之才,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在西秦手中也占不得什么便宜,這次出兵,他以為是滅西秦的好機會,但在我看來,也許,他會步苻登同樣的后塵!”
劉穆之喃喃道:“要論對天下大勢,對于沙場征戰的判斷和把握,這個世上,恐怕除了慕容垂,無人能及得上你了。不錯,幾乎是同時傳來的軍報,苻崇與楊定合軍后,順著逃亡的路線,引楊定大軍反攻西秦,可是西秦早就作了準備,那逃亡之路上設了伏兵,讓前軍詐敗,引得楊定一路追擊,前后脫節,最后在平川一帶,派國中第一猛將,乞伏乾歸的弟弟乞伏益州,帶著三萬精兵與楊定大戰,一戰斬殺楊定和苻崇,同時斬殺仇池兵馬足有一萬七千之多,前秦,這才算是真正的完蛋啦。”
劉裕的臉色一變:“什么,楊定就這么死了?我的天,他這可真的是全軍覆沒了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因為他一路輕兵突進,將士疲勞,而對方是以逸待勞,又是西秦全部的精銳,楊定幾次突擊敵軍中軍大陣不成,卻被對方萬箭齊發,中箭身亡,失了主帥的仇池軍全軍崩潰,被敵軍騎兵一路追殺,方有這樣的結果。”
劉裕嘆了口氣:“想不到這打了十年的關中亂戰,居然以這樣的方式分出了勝負,姚興的后秦取得關中和隴東,嶺表之地,而乞伏氏的西秦占有隴西,河湟,南接慕容吐谷渾,西臨后涼,也算是成為一方豪強了。接下來西秦應該會向后秦稱臣,全力對抗后涼的東進,而后秦一舉消滅前秦,也需要休養生息幾年,觀望北方草原的情況,以及魏燕之爭的結果,再決定其發展方向,是向北,向西,還是出關東進。”
劉穆之正色道:“姚興為人仁厚,頗有苻堅之風,他打敗前秦之后,沒有報復對方的將士,制止了手下要求將吃過人肉的前秦軍士全部坑殺的報復行為,與姚萇的為人,幾乎是完全相反,關中征戰酷烈多年,打得人性全無,幾近野獸,現在總算有個還算是人的君主來統治,也算是關中百姓之福了,不過,如此一來,我大晉想要北伐關中的難度,可就大大增加了啊。”
劉裕的眼神變得黯然,喃喃道:“我曾經親眼見過關中的百姓,從慕容沖作亂開始,過的是如何的地獄般的生活,不管是誰,哪怕不是大晉治理,只要他們能有一口氣在,有命活,不用象野獸一樣靠著吃人而生存,就是萬幸,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姚興能幫我們大晉安撫幾年關中百姓,也不是壞事,將來,我會親手取回關中的。”
說話間,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而幾十上百的雄雞,也從附近百里之內的各個村落,開始了啼叫,要出發的將士們,已經紛紛收拾好了行裝,到校場那里集合,而劉牢之和一眾將校,也早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了,劉毅也不知什么時候,到了校場高臺之上,站在一眾的將校之后,看著劉牢之開始了慷慨激昂,激動人心的演講。
在一陣陣的士卒們的歡呼場中,劉牢之的聲調越來越高,配合著他有力的手勢,校場之上的軍士們的情緒,也到了最高點,他們一邊跺著腳,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甲胄,大聲叫道:“北府,北府,威武,威武。”除了要出發的二百余人外,匯集在校場上的數千人,都這樣呼號著,此情此景,仿佛出征前的誓師。
劉裕緩緩地走上了高臺,在一眾全副武裝的將校中,他這個一身黑衣勁裝的身影,顯得格外的特別,劉牢之看向了他,點了點頭:“寄奴,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劉裕微微一笑,轉頭對著臺下看著自己的二百余人,平靜地說道:“現在,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