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自立,竟還捧出了一個皇帝。
而關中關隘重重,關隘之內,又有沃野千里,本就是大陳最重要的糧倉,他們擁兵十數萬,還擁立出了個孟津郡王,這……顯然已成了陳凱之登基以來,一個最棘手的問題。
倘若放任著不立即解決,那么天下的臣民,會如何看待陳凱之這個新天子呢。
身為皇太子,擁有高貴的血統,繼而能夠克繼大統,而今身為天子,即便是選擇了懷柔,團結了大多數人,可是在遇到這巨大危機面前,若是陳凱之不能立即處置,那么,更多野心勃勃之人,便會蠢蠢欲動。
現在出來一個孟津郡王,那還有其他的王呢,若是有野心,指不定也是自立為帝了。
這世上,皇帝可不是這么好當的,做傀儡容易,庸庸碌碌,萬事不理,也容易。可要給天下臣民們足夠的信心,讓天下的臣民死心塌地,繼而擁護陳凱之推行改革,甚至在將來,四處用兵,這都需要陳凱之給天下人足夠的信心。
面對這件棘手的事,陳凱之便沒顯得多憂愁,也沒太多的情緒,只是看了眾人一眼,便淡淡開口說道。
“這樣說來,若是不能及時平叛,只怕這人心就要思變了。”
“正是。”陳一壽卻沒樂觀,而是憂心忡忡的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陛下初登大寶,身為九五之尊,大陳境內,竟有人敢擁立宗室……現在天下人都在看著陛下呢。”
陳凱之輕輕頷首,這是贊同他的觀點。
陳一壽見陳凱之并沒打斷自己,而是讓他繼續說下去,他并沒了顧慮,又繼續說道:“何況,內閣之中……臣和蘇學士也商議過,我們一致認為,關中自立,已是噩耗,而更可怕的卻是,關中靠近關西之地,與大涼接壤,而向南,則是漢中,又與蜀國相連,此既是我大陳最重要的糧倉,更是四戰之地,此時楊氏已走投無路,一旦急了,甚至可能外聯大涼和蜀國,而今我大陳初定,各國怕都有覬覦之心,若是關中向大涼或者蜀國臣服,難保……大涼和蜀國不會借此機會牽涉其中,到時,就不只是平叛,甚至可能引發國戰。”
陳一壽瞇著眼細細給陳凱之分析起來:“大陳乃是四戰之地,北接大燕,南連楚、越諸國,一旦出師不利,大軍不得不耗費在關中之地,那么,倘若各國受利益驅使,若是群起而攻之,到時四面楚歌,才是最壞的結果。”
說著,他的目光里透著幾分擔憂之色,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所以,應對關中楊氏,不但要勝,而且急需速勝,戰事拖得越久,便是最可怕的結果。”
“兵部上一次,說是征發二十萬大軍,三十萬民夫,便可平定關中。可在老臣看來,只怕還不夠,既要勝,還需速勝,若要進兵,就必須頗函谷關,而這函谷關,實乃天險,便是使用火炮,怕也急切之間,難以攻打,沒有足夠的兵馬,實難一時之間撼動。只怕,朝廷需征發三十萬之眾,以勇士營為前鋒,為保障軍中所需,又需征發民夫五十萬……”
陳凱之皺眉,這來來去去,豈不是要將兵八十萬。
何況,一旦如此大規模的作戰,需要多少的準備時間?
各個部隊,拼湊在一起,期間又需如何磨合?
數十萬民夫征發起來,自己才剛剛下定了與民休息的大政,現在卻如此勞師動眾,所調用的人力物力,俱都是天文數字。
這個時候根本不適合發動這么多人。
陳凱之略微沉吟了片刻,便朝眾人徐徐說道;“勇士營,或許足夠。”
陳一壽卻是連忙搖頭。
“勇士營固然勇不可當,可人數畢竟太少,何況,函谷關關墻厚曰十數丈,即便火炮,亦難撼動,而城上,又布置了無數的機弩,陛下,此乃天下第一雄關,非比尋常,此戰必須做到必勝,倘若進兵出現了阻礙,或是遭遇了哪怕一絲挫折,都可能倘引發天下動蕩,畢竟,陛下是初登大寶,實該小心為上。”
陳凱之倒是認同陳一壽的話,不是對他沒信心,而是這個地方屬于要塞。
十幾丈厚的城墻啊,這意味著什么呢?這就相當于三十米,三十米里頭,全是磚石,這已形同是一座山了,以現在火炮的威力,怕是輪番轟炸個十天半月,怕也沒什么用吧。
原本這里,乃是大陳的西大門,一個不可缺少的要塞,誰料,現在卻成了阻礙陳凱之平叛的絆腳石。
楊氏實力尚在,他們在關中經營這么久,即便能破函谷關,可要收復關中各府,單靠勇士營這點兵力,怕也是不夠的。
說穿了,勇士營是精兵策略,現在雖有六七千人的規模,卻絕非是治安軍,他們就如刀刃,雖是好鋼,卻只是用來作為先鋒,當做攻堅之用。
陳凱之看了晏先生一眼,詢問道:“晏先生以為如何?”
晏先生輕輕抬眸,與陳凱之對視一眼,旋即便開口道:“老夫覺得陳公的話,實是謀國之言,陛下,此戰事關重大,萬不可輕忽,還是小心謹慎為宜。還是征發大軍吧。”
陳凱之皺眉,一時間要征發這么多人,時間完全不夠,可是好像只有這個辦法了,他不禁顯得很郁悶的樣子,卻依舊不甘心的道:“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陳凱之遲疑了很久,隨即道:“容朕在想一想。”
他不認為征發和動員如此規模的大軍是必要的,因為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實在太曠日持久了,單單開始拉丁和召集各路軍馬,怕都需幾個月的時間籌備,而真正進攻,那已是半年之后的事。
半年之后,怕是大涼都已可能開始介入關中了,到時面對的,可能就不只是關中的楊氏叛黨,還有可能是十數萬大涼鐵騎。
更不必說,百萬精壯被征發了去,勢必導致大量的勞動力浪費,國力的極大消耗,這樣根本不是明智的選擇。
可是不立即下定決心平叛,又可能引發各方對自己能力的質疑。
身為天子,必須得告訴天下人,自己既是他們的君父,也是任何人不得質疑的權威,有人敢造反,就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
“去請錦衣衛都指揮使曾光賢和明鏡司都督覲見。”
曾光賢已任錦衣衛指揮使,倒是那吳僉事,現在卻也得了巨大的好處,成為了明鏡司都督。
一個宦官應命,已是火速去了。
過不多時,二人便已來了,吳僉事也就是現在的吳都督來的最快,他氣喘吁吁,拜倒在地,三呼萬歲,陳凱之皺著眉:“少來這一套三跪九叩,朕問你,關中的事,明鏡司有奏報嗎?”
“有。”吳都督正兒八經的樣子道:“臣正想覲見稟奏呢,最新的急報,大涼使節,已火速入關中,與楊氏等人接觸,除此之外,楊氏撤走了大散關的兵馬,紛紛奔赴函谷關。”
“這樣的快。”陳凱之微微皺眉。
雖然知道涼國極有可能介入,可這太快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楊氏早在太皇太后死之前,就曾一直和大涼眉來眼去。
這或許……又是太皇太后生前的一步‘棋’,給楊家留的一條退路,不然怎么會這么快就聯系了呢?
而撤走大散關的兵馬,既馳援了函谷關,擺出一副和陳凱之決戰的態勢,同時,這大散關乃是關中和兩國的國界,一旦撤走,這自然是向涼國輸誠,表明了對大涼毫無威脅的姿態。
吳都督瞇著眼:“臣得到的消息是,楊家似乎有意,暫令那擁立的偽帝向大涼稱臣,自稱為兒皇帝,借此,向大涼借兵。”
陳凱之冷笑。
兒皇帝。
這局面,倒是像是上一世,那向遼國稱臣的石敬塘一般,寧愿做遼人的兒子,將這幽云十六州拱手讓給契丹人,也要和當時的大宋拼殺到底,也正因為如此,使得當時的大宋失去了真正一統關內的最佳戰略機會,大宋數百年,都暴露在遼人的鐵蹄之下。
陳一壽怒氣沖沖的道:“一旦任大涼趁機進入關中,則我大陳不只失去最重要的糧倉,失去兩百萬戶人口,這洛陽,豈不就落在了敵國百里之內,且無險可守。陛下……楊氏不除,大陳社稷垂危啊。”
陳凱之瞇著眼,似乎開始思索起來。
這時,那錦衣衛指揮使曾光賢已是到了,他還未行禮,陳凱之便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繼續道:“關中之內,難道就沒有心向朝廷的嗎?朕就不信,這關中各地鎮守,都是叛黨。”
曾光賢一呆,大抵聽明白了什么,他和吳都督對視一眼,隨即曾光賢道:“錦衣衛因為太皇太后的關系,一直在關中暗暗布下了耳目,倒是有一人,可以嘗試接觸。”
陳凱之頓時,來了興趣:“何人?”
曾光賢道:“孟津郡下,有一白鶴水路巡檢,叫張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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