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陳凱之這兩日都在四處閑逛,見一見這座古代大邑的風采,在高聳入云的佛塔下流連,也在滿是油污的市集里穿梭。
清晨拂曉時,沿著碎石路走在生了青藤的斑駁城墻腳下,亦或到了湖畔邊,月色如鉤時,見那繁星點點,在河堤的幢幢人影中,欣賞著粼粼湖水中游弋的游船、畫舫。
偶爾,能有絲竹和淺唱聲由風送來,使人陶醉其中,可是那張狂酒客發出的大笑,卻總是破壞了氣氛。
禽獸!
這是一個奇妙的世界,用上一輩的話來說,陳凱之是到了另一個平行的世界,這里有商周,有秦漢,唯獨代漢的卻是一個叫大陳的時代。
大陳自太祖皇帝建立基業以來,已是歷經了五百年,五百年的時間,風風雨雨,大浪淘沙,斗轉星移,卻是江山依舊。
當然,這些和陳凱之沒有任何關系,他現在所要的,不過是安生立命罷了。
他在城里城外走著,接受著這個世界各種的信息,從前做業務,市場調查最重要,全是靠腿跑出來的,決不能嫌麻煩,若是你嫌它,終有一日,麻煩會找上你。
所以很快,陳凱之就比大陳人還要大陳人了。
兩日轉眼過去,陳凱之熟稔地起床洗漱,柳枝漱口挺好的,至少現在已經很熟練了,下了樓,不客氣地坐在茶座上,叫一聲:“小孫,老樣子。”
店伙就會將熱騰騰的蒸餅和一壺茶水斟上來,笑呵呵地道:“公子請。”
陳凱之便將一文錢不經意地放在桌上,小孫很喜歡陳凱之,這倒不是因為這一文錢打賞,陳凱之的賞錢并不算特別大方,可陳凱之賞錢的時候,總是為了顧他面子似的,只很輕松地將錢放在桌角,然后就低頭吃茶,這令小孫感覺到陳凱之對他自骨子里發出來的尊重,絕不像有些人一樣,吆三喝四的,賞個一文錢,還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似的。
吃過了茶水和蒸餅,打了個飽嗝,陳凱之就出了店,今日不四處走動了,要去考試,他身上還有三百文,堅持不了幾天了,這一次,志在必得。
先去了衙里,周差役很守信,果真給了陳凱之一份薦信,笑吟吟道:“老弟,祝你馬到成功。”
雖是口里這么說,可他心里則道:“方先生的門生,哪里這樣好做的?哎呀,說句好話罷了,反正恭維話又不值錢。”
陳凱之接過推薦信,卻是鄭重其事地朝周差役行了個禮:”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來這個世界,總算說了一句實話,陳凱之是真的心懷感激,雖然他知道周差役給自己的好處有功利的成分,可是人能獲得別人幫助,無論任何理由,都應當存在心中。
缺德歸缺德,恩情也要記著。
周差役倒是沒想到陳凱之徒然這樣凝重,反而不知所措起來,忙道:“用心的考。”
陳凱之點頭,隨即便往縣里的縣學方向去了。
周差役吸了口氣,仿佛若有心事,他看著陳凱之的背影,心里居然有一股暖意。
這個小子,其實人還不錯,想到這里,周差役又搖頭。
可惜他應當是沒這個命的,方先生眼高于頂,迄今為止,也只收了一位弟子,如今再收一位關門弟子,多少人趨之若鶩啊,連不少地方的小才子和一些詩書傳家的公子都來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也輪不到你這個小子。
一聲嘆息,許是被方才陳凱之的真摯感謝所觸動,周差役居然生出了惋惜之情。
縣學靠河而建,乃是縣里最光鮮的建筑之一,規模不小,占地也是極大,由此可見,這大陳朝對于教化的重視。
而此時,縣學的大門已開,學子們蜂擁而入,許多人都是認得的,彼此打著招呼。
陳凱之來的雖早,可是認得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有,尼瑪,被孤立了,不過他也無所謂,今兒是大儒挑學生,大家本就是競爭者。
陳凱之小心地觀察著這些學子,大抵有七八十人。看來周差役確實很給面子,這薦信來的并不容易。
“是張公子,張公子來了。”
人群之中,有人驚呼一聲。
頓時這縣學門前沸騰了。
“張公子家中不是早就請了大儒了嗎,何必也來湊這個熱鬧。”
“方先生名動天下,張公子只怕也想成為他的弟子吧。”
于是有人的臉色變得踟躕和難看起來,像是只要這張公子出山,自己的希望就變得很渺茫似的。
卻也有人似乎很愿意去捧臭腳,一干人呼啦啦的將一個撐著油傘來的人圍住,打躬作揖,好不熱鬧。
陳凱之抬頭看天,咦,沒下雨啊,難道是我的錯覺,為何那人還撐著傘來?
等那人走近,才發現他穿著極為考究的儒衫,頭上一頂鑲嵌著珍珠的巾帽,面上似乎還敷了粉,顯得特別白皙,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特別俊朗。
只是……這面上敷粉是什么鬼?嚇,他還生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顧盼之間,像是暗送若秋波一般。
可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有點眼熟。
嗯……在哪里見過?
下一刻,陳凱之就瞪大了眼睛,他是……表哥!
陳凱之料不到會在這里遇到表哥,不過他顯然對這個人沒有好印象,便想側臉過去,懶得被他認出。
可是表哥眼尖,方才還與擁簇來的人談笑風生,眼波一轉,看到了陳凱之,腳步猛地一駐,便直勾勾地將視線直直地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
隨即……
“陳凱之!”
表哥大叫。
他居然還認得我,倒是很有心。
陳凱之卻高興不起來,一個男人若還惦記著另一素不相識的男人,要嘛是這個男人有不可描述的愛好,要嘛就是有人給他戴了綠帽。
前者應該沒有,后者嘛,就值得商榷了。
陳凱之露齒而笑,當然要笑,還能哭不成?
他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道:“張公子,你好。”
表哥咬牙切齒,似乎又不便發作,這幾日,表妹每天都在練琴,彈的都是陳凱之的那首曲子,若是乏了,便倚窗出神,甚至還找人打聽這個陳凱之。
他還不妒火中燒?表妹這八成是鐘情這個陳凱之了。
天可憐見,本公子早就想找你了,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不容易壓住心里的狂怒,表哥的墨眉一挑,卻是輕浮地道:“噢,陳賢弟也來拜師?”
陳凱之道:“撞撞運氣。”
我也不是謙虛,我本來就是來撞撞運氣的。
看清爽的小說就到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