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儀見她不說話,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不愿她背負太多心理負擔,主動笑道:“大人,安泰去廚房了。”
梁心銘瞪大眼睛,“真的?”
趙子儀點點頭,笑道:“晚上大人就能吃到火腿炒飯了。看看可有屬下說的那么好。”
梁心銘抿嘴微笑,很是期待。
趙子儀見她眼露柔情,神情不禁也柔和下來,想起他們佯裝困在雪山中時,她談起對未來的安排,那份決斷和深思遠慮,絲毫不輸給王亨,和眼前的模樣不能比。
大人是個奇女子!
他希望她幸福、平安!
廚房里,王亨正忙著:他讓廚娘將一整只的火腿切割成幾部分,只留下正中間的上方精華;又讓她將這部分先切片,后切絲,再切成細丁;最后,把人家趕了出去。
梁錦云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少爺將官服的袖子挽了挽,親自去灶下燒火,惶恐萬分,搶上前道:“讓屬下來!”
王亨冷哼一聲,問他:“你會嗎?”
梁錦云啞口無言。
他的確不會。
可是大少爺更不會呀!
然而大少爺讓他見證了一個奇跡:穿著官服坐到灶下,居然把火給燒起來了。等鍋燒熱了,才上來,先吩咐他“去外面看著,不許人偷窺。”然后開始倒油炒菜。
梁錦云在門外聽見里面“滋啦”倒菜下油鍋的聲音,還有鍋鏟翻炒碰到鍋底的“鐺鐺”聲,恍如做夢。
一安來時,正好炒飯出鍋。
王亨嘗了一口,面無表情。
梁錦云和一安進來,見灶臺上滿滿一大碗火腿炒飯,白色的飯粒配著紅色的火腿粒,還有紅蘿卜粒、筍、菇和綠色的蔥花,煞是好看,都吃驚不已。兩人不約而同地抬眼看向王亨,眼神滿含期待:大爺親手炒飯,給誰吃?
王亨道:“你們分吃了吧。”
一安激動的哆嗦道:“真的?”
王亨沒好氣道:“炒的!”
一安眼睛濕潤了,哽咽道:“大少爺,你對小的真是太好了!小的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大爺。”
梁錦云不如一安嘴甜,只嘿嘿笑道:“謝謝大人。”
王亨咳嗽了一聲,道:“這也沒什么。你們一直跟著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一碗炒飯而已,不必如此。”
一安心想,這可不僅僅是一碗炒飯。
他一直跟著王亨,沒少得過各種賞銀,可是大爺親手炒的飯,恐怕老爺都沒吃過呢,這是多大的臉面!一定是大爺見他機靈,這次救梁縣令立了大功,特地犒賞他的。
他拿了碗來,將飯撥一半出來,和梁錦云一人一半,就站在廚房大口吃起來,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一邊含糊不清道“好吃!真好吃!大少爺炒的飯真好吃!”
王亨又去灶下燒火了,然后上來繼續炒飯:先炒火腿和各配菜,炒香了才將熱飯倒進去,混合了一塊翻炒。
一安和梁錦云對視,眼睛都紅了——大爺是怕他們吃不飽呢,又多炒了一鍋。一安比王亨還高一點,梁錦云更不用說,壯漢一個,兩人分一碗飯哪夠!
第二鍋炒好,盛起來,王亨拿勺子舀了一勺,吃了,依然面無表情。轉臉見那兩人已經吃完了,吩咐道:“沒吃飽吧?把這也分了吃吧。晚上還要值夜呢。”
這完全在兩個忠心屬下的意料之中。
一安道:“大爺,你對小的真是太好了!!”
他已經說不出別樣的奉承話了。
再說,大爺這樣對他,他怎能奉承呢?所有的感激都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
梁錦云過意不去,道:“大爺,別炒了。這一碗分了吃了也差不多了,回頭再跟大伙兒一塊吃點。”
王亨不吭聲,繼續燒火、炒飯。
一安和梁心銘繼續狼吞虎咽。
第三鍋出來,王亨嘗了一口,又給那兩人分了。
然后炒第四鍋、第五鍋……
直到火腿肉全用完了。
王亨臉色很不好、很難看。
他頹喪地想:“本官終日案牘勞形,周旋在名利場中,人都不靈光了,炒個火腿飯都炒不出原來的味道。”
一安摸著肚子打飽嗝:好飽!
他笑嘻嘻地對王亨道:“大爺,這炒飯一鍋比一鍋好吃,最后一鍋最香。小的肚子裝不下了,嘴巴還想吃呢。”
梁錦云瞪他道:“想的美!你把大人當成什么人了?”——給你炒飯的么?吃了五碗還不知足!
一安忙道:“小的不是那個意思……”他不就是想變相地感謝大爺兩句嘛,又不是真的要大爺一直炒飯給他吃。
王亨聽后,信心恢復了些。
他想,一定是火腿不好,所以炒飯的味道才不好。等明日葛縣令送了上好的火腿來,再炒就是了。今天就當練手好了,這么久沒拿鏟子,手也生。
想罷,離開廚房。
回到房中,命一安伺候他更衣。
一安就對他說起梁心銘的診脈結果。
王亨忽然問他:“是大夫幫梁大人換藥包扎的嗎?”
一安道:“不是。”
王亨問:“那是你伺候大人的?”
一安道:“也不是小的。”
王亨正系毛斗篷,聞言停下手,問:“誰伺候大人的?”
一安道:“應該是趙護衛吧。”
王亨道:“什么叫應該?”
劍眉豎起,口氣也不滿了。
一安急忙道:“小的也沒看見。小的也不在房中。每次給梁縣令診脈,都是隔著屏風……大爺,大爺?”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王亨眼神有些飄忽、神情異樣。
一安叫了幾聲,王亨都沒反應。
他怔怔地站著,臉上似笑非笑。
一安覺得大爺這樣很不尋常,不敢再叫他,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著,靜等王亨還魂。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亨回魂了,輕聲道:“趙護衛思慮周全,應該這樣。那……每天都是誰伺候梁大人?”
一安道:“好像是胖胖。”
王亨問:“胖胖今年多大了?”
一安沒留意大爺聲音很刻板,想了想才道:“不是十四就是十五。可勤快了,跟個丫頭似得,什么都會做。大人的衣裳也是他洗,端茶遞水也都是他……”
王亨道:“再像丫頭,也不是丫頭。”
一安:“……”
大爺這話什么意思?
是嫌棄他們不如丫頭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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