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道:“我怎么沒管?當初我就想把青云留給你,誰料他已經成親了,我有什么辦法!只好再尋別的。”
梁心銘道:“恩師真會說笑。”
王亨道:“為師沒有說笑,當初確實有這個打算。我這表妹雖然淘氣了些,比那些庸脂俗粉可強多了。一般人我還不肯配給他呢。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可惜你是個沒福的!”
梁心銘差點說“那你就自己留著好了。”
孟欣落后一步,跟李姑娘咬起耳朵。
她們自以為說得輕聲,梁心銘都聽見了。
“李姐姐,你也看過我表哥了,咱們走吧。”
“欣妹妹,我……”
“你想開些,看到他長什么樣就行了。再看多幾次也沒用,徒增煩惱。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就走吧。”
“嗯。”
梁心銘恍然大悟:原來孟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自己言行夸張,卻是為李姑娘打掩護,讓她偷看王亨,以解相思之苦。這女孩子,看來愛王亨愛慘了!
梁心銘瞄向王亨,暗道:“藍顏禍水!”
王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對孟欣道:“欣兒,我們有事要去那邊。今兒來的人多又雜,你不許胡鬧惹事。你也玩夠了,準備準備我叫一安送你回去。”
孟欣不情愿道:“知道啦。你自己行事無忌,卻把我管得死死的,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王亨道:“我是男人。你能比嗎?”
孟欣撅起嘴唇,不說話了。
王亨便扯著梁心銘加快腳步走了。
梁心銘被他扯得腳下趔趄,又見沿路人都用曖昧的眼神看他們,忍不住嘲笑道:“恩師這是落荒而逃?”
她還在為他不能解釋林馨兒的死怨恨。
王亨停步,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青云想一親美人芳澤?”
“分明是美人思慕恩師。”
“你想也沒用。你那小媳婦醋勁有多大,為師可清楚的很。你是我帶出來的,自然要看好了,完璧歸趙!”
梁心銘氣壞了,嘴上強硬道:“恩師誤會賤內了。因我們只得一個女兒,惠娘一直想為我生個兒子,總也不能如愿,她就要為我納妾。是我不肯,怕辜負了她。”
王亨搖頭笑道:“你太不懂女人了!”
說罷拉著她又走。
梁心銘問:“恩師很懂女人?”
王亨自信道:“至少比你懂。”
梁心銘道:“哦?學生愿聞其詳!”
王亨眼前浮現一個丫髻小姑娘,撅著紅艷艷的小嘴、酸溜溜說“原來是你的小青梅呀!”又說“你怎不娶她?渴了用清泉烹茶,晚上用清泉沐浴,多好!”
他微笑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
梁心銘心道:“放屁!你才口是心非呢!”
嘴上卻道:“恩師這是經驗之談?學生從不見惠娘口是心非。她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王亨道:“這你就被騙了。她要為你納妾,你若真納一個回去,她肯定會傷心、吃醋,找茬跟你鬧事。”
梁心銘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
她繼續問:“恩師從何處得知?”
他到底玩過多少女人,才能得出這寶貴經驗?
王亨心想,從何處得知呢?
因為他的小嬌妻是女人中的極品!
他微笑道:“你師母就是個小醋壇子!”
梁心銘心中惱怒道:“胡說八道!你才是醋壇子!姐姐我最大度。你不就是為了孟清泉嗎?薄情寡義的渣男!”
可恨的是不能把這番話說出來。
這么憋著,她臉上神情就不太好。
王亨瞅了她一眼,忽然低頭,對她輕笑道:“青云真想看美人?為師帶你去看,保管你滿意。”
梁心銘笑盈盈地看著他道:“好啊。”
她很歡快地答應,要看清楚他到底披著什么皮。
他們又回到觀梅亭,里面多了許多美女,都是從教坊司找來的曲藝人,有彈琴的,有唱曲的,有跳舞的,還有的直接坐在士子身邊研墨伺候,看寫詩作詞。
梁心銘暗道,難怪富貴人會墮落。
在這寒冬臘月,天下名士匯聚在松山觀梅亭,不用為生活擔憂,無需為前程困擾,賞花、品酒、聽曲、作詩作文,與美人同樂。這樣的生活,會腐蝕人的心性,消磨人的意志,讓人貪戀沉迷,不能自拔……
她笑著,如霧里看花。
王亨也笑,風流瀟灑!
她、王亨、洪飛,還有兩個翰林院的學士坐在一桌,推杯換盞,不知不覺喝了十來杯紅酒,腮頰緋紅。
正樂著,一縷笛音傳來,她向堂下看去。
從亭外轉進來一個小姑娘,約莫十一二歲,梳著雙丫髻,上身是玫紅繡海棠花豎領斜襟短襖,下身銀灰撒花褲,紅繡鞋頭一雙蝴蝶展翅欲飛。極靈活一雙大眼睛,面帶巧笑。一桿竹笛橫在嘴邊,發出歡快的鳥語聲。
人活潑,笛聲也活潑!
梁心銘好久不曾吹笛了,凝神欣賞。
聽著聽著,她感覺很不對勁。
哪里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她轉頭看向王亨,王亨正沉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女孩子,臉上沒了剛才的不羈笑容。
梁心銘更加疑惑。
一曲結束,小姑娘四面行禮道謝,并領賞,洪飛說了一句話,才讓梁心銘如雷轟電掣一般醒悟。
洪飛對王亨笑道:“這孩子眉眼和青云有些神似。”
同桌的人看看梁心銘,又看看那女孩,紛紛點頭。
王亨板臉道:“我沒看出哪里像!”
洪飛一楞,心道:“不像就不像,因何這么大火氣?”
說話間,小姑娘走到他們面前,福了一福。
王亨目光銳利地看了她好一會,才從荷包里摸出一枚金豆子,一言不發地放在她手中。
小姑娘屈膝道:“謝大人賞。”
王亨沒有說話。
小姑娘又轉向梁心銘。
梁心銘淡漠地笑著,也給了一小塊碎銀子。
這個女孩子,很像當年的她——林馨兒!
模樣相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若興趣、性格,連穿衣打扮都類似,就值得玩味了。若她沒猜錯,這小姑娘是被人刻意調教出來的。目的么,應該是沖著王亨去的。
梁心銘冷笑想,只怕那人打錯了主意。王亨是忘不掉林馨兒,可未必是相思。若他們知道林馨兒是怎么死的,恐怕就不會弄出這么一個人來刺激他了。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