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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獵陰沉著臉,喝道:“法官閣下能否安全,那就要看你的行動了。”
阿諾德搖著頭嘆息了一聲,并轉向了康利面前的兩名緝毒署警員,命令道:“放開他,并將他送出法庭!”
被審席上,曹濱輕嘆了一聲,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康利鮑爾默被緝毒署的兩名警員送出了法庭,阿諾德再將目光轉向了法官身后的羅獵,以一種帶著明顯責備口吻的語音道:“現在,你可以放開法官了嗎?或者,由我來替代法官閣下,做你手上的人質。”
羅獵聽懂了阿諾德的話外之意,此刻,若是換做了阿諾德做為人質,那么,他便可以配合羅獵跟隨在康利之后,一起逃出法庭。雖然終究會落下一個畏罪潛逃的罪名,并將遭到全國范圍內的通緝,但畢竟可以免去了送上絞刑架的悲慘結局。
“用不著你來教我怎么做,我說過,我并不想傷害到法官閣下,我只想讓我的朋友能夠重新獲得自由。”看到康利被順利送出,羅獵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這只是第一步,出了法庭并不代表之后便可以一路順風。“但是,如果你們在暗中繼續跟蹤康利的話,我仍舊是不能放過法官閣下。”
阿諾德隨即向法庭法警的頭目道:“康利鮑爾默已經移交到聯邦緝毒署,該如何處理,應由我全權負責。現在我要求,為了保證法官閣下的生命安全,請你下令,放棄對康利鮑爾默的任何執法行為。”
也就是說,阿諾德要求金山當地警方要眼睜睜看著康利逃走而不得采取任何堵截尾追等行動。這種要求顯然有些過分,且并不符合阿諾德的權限,但是,在眼下這種局面,卻沒有人敢違背阿諾德的要求,否則的話,法官閣下有個三長兩短,誰也擔負不起這份責任。法庭法警的負責人愣了片刻,最終接受了阿諾德的要求,當庭簽署了法庭法警執行令,并安排部下協調金山警察局,放棄對逃犯康利鮑爾默的追擊權力。
阿諾德隨即向羅獵道:“現在,你可以答應我的要求了嗎?”
羅獵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卻是搖了搖頭,道:“阿諾德署長,在金山,法官閣下的地位要比你高,只有將槍口抵在法官閣下的頭上,我的要求才能得到充分滿足,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你就放棄你的想法吧。等到康利發來了安全信號,我一定會放了法官閣下的。”
阿諾德哼笑道:“我不明白,康利已經離開了,又怎么能向你發出信號呢?莫非,你還有同伙不成?”
羅獵搖了搖頭,道:“我說過,這是我的個人行為,跟其他人沒有絲毫關聯,至于康利如何向我傳遞安全信號,那很簡單,通過這扇窗戶,當看到遠處騰起了一股濃煙之時,就說明康利已經安全了。”
阿諾德聳了下肩,道:“那好吧,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在美利堅合眾國,法官地位顯赫,而當庭挾持法官又是破天荒的頭一遭,迫于對法官安全的顧忌以及對自己所擔負責任的擔心,法庭上所有人均保持了緘默,對阿諾德的建議自然是毫無異議。
十五分鐘后,窗外遠處,騰起了一股黑煙。
羅獵松開了挾持在法官脖子上的臂膀,輕聲道:“法官閣下,謝謝你,不過,我卻要食言了。”就在法官不免一愣的時候,羅獵將槍口從法官的頭顱上移開,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我不能被你送上絞刑架,沒有人可以處死我!”
曹濱猛然睜開眼來,兩道精爍目光射向了羅獵,喝道:“難道,你就沒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羅獵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回道:“濱哥,你已經被判無罪了,彪哥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安良堂的清白得之不易,不能夠因為我一個人的行為再讓它蒙受污點,我不想被絞死在絞刑架上,那太痛苦了,濱哥,你就讓我痛痛快快地走了吧。”
曹濱斥道:“你以為濱哥不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嗎?濱哥能做到的,你為什么做不到?羅獵,你知道你這樣做是什么性質嗎?是懦夫之為!”
羅獵凄苦笑道:“橫豎都是一死,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呢?我只是求個痛快,這跟怯懦勇敢扯不上什么關系。”
那法官被松開后卻沒有離去,此時轉過身來,看著羅獵,誠懇道:“做錯了事,就要勇于承擔責任,不管你有什么樣的理由,開槍自殺,便是在逃避責任,只有懦夫才會那樣去做。”
曹濱跟道:“安良堂從未有過逃避現實不敢承擔的兄弟,羅獵,你這是要做第一人嗎?”
當羅獵舉起槍抵住了自己腦門的時候,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艾莉絲的身影,在羅獵的心中,另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聲音在呼喚著,艾莉絲,我來了,今生今世,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可是,艾莉絲并沒有回應。
直到,曹濱的質問聲響起的時候,腦海中艾莉絲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容卻是寒若冰霜:“諾力,你答應過我的,要好好活下去,你不能食言,不能欺騙我,不然的話,我永遠都不會理你。”
心中那個屬于自己的另外一個聲音回應道:“艾莉絲,我并不是食言,我只是不想被絞死。”
艾莉絲冷冷回道:“你撒謊!濱哥說得對,你就是一個懦夫!”
心中那聲音爭辯道:“我不是,艾莉絲,你聽我解釋……”
可是,腦海中的艾莉絲卻憤然離去,只留下了一個模糊的背影和一個回蕩在耳邊話音:“濱哥選擇了信任你,你若不是一個懦夫的話,就應當選擇信任濱哥。”
羅獵長嘆一聲,緩緩地垂下了槍口,將手槍交還給了面前的法官。
象黨候選團隊在危機處理上的做為相當優異,基本上保護了候選人沒有遭受到有關種族歧視一類的抨擊,但是,受到此案牽連影響,其支持率還是出現了大幅度的下滑。十八天后,加利福尼亞州的州長競選正事投票,一天后,競選結果公布,亞當布雷森以較大優勢完勝對手。
而此時,羅獵在監獄中度過了第十九個夜晚。
十九天里,曹濱每一天都會來探視羅獵,每次來,克拉倫斯都會陪同在曹濱身旁。這是亞當布雷森的安排,克拉倫斯將擔任羅獵的首席辯護律師,而曹濱則是克拉倫斯的助手。曹濱的身體底子厚實,雖然被埃斯頓殘虐到了不行,但他畢竟撐了下來,被當庭釋放后,安東尼醫生為曹濱做了細致的檢查,并給予了最為合理的治療方案。因而,每一天,前來探視羅獵的曹濱,狀態都會比前一天要好許多。
第二十天的下午,曹濱和克拉倫斯準時來到了監獄,身后還跟著一個坐著輪椅的家伙,推輪椅的呂堯似乎對輪椅上的那家伙很是不滿,幾次抬手想教訓那家伙,可又始終下不去手。
羅獵的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錯,尤其是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家伙,臉上更是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彪哥,你不呆在堂口好好養傷,跑這兒來干嘛呢?”
呂堯也是滿嘴的抱怨,接話道:“就是嘛!濱哥過來那是要說正事,要商談庭審辯護,你說你個死瘸子跑來湊什么熱鬧呢?”
董彪呲牙笑道:“聽說羅大少爺要上絞刑架了,咱這當哥哥的能不過來瞅上一眼么?瞅一眼少一眼呀,對不?羅大少爺?”
呂堯終于忍不住了,從后面照著董彪后腦勺給了一巴掌:“讓你臭嘴!打歪你個腦袋,剛好跟瘸腿搭配。”
曹濱微笑著對羅獵道:“死瘸子喝了你帶給他的酒,哭得跟個什么似的,我跟他做了二十幾年的兄弟,從來沒見過他能哭成那副熊樣。”
董彪厚著臉皮道:“濱哥你不講良心啊,你裝死那回,我不也是嚎啕大哭了嗎?”
曹濱撇嘴笑道:“光打雷不下雨,那能跟你這次光下雨不打雷相比嗎?”
董彪狡辯道:“那不是因為酒好喝嘛!下回你再裝死,旁邊放瓶好酒,我也給你來一場只下雨不打雷的哭,這總行了吧?”
呂堯再給了董彪一巴掌,道:“你就不能歇一會嗎?時間不多,先讓濱哥說正事。”
曹濱沒有開口,而是看了眼身旁的克拉倫斯。
克拉倫斯能聽得懂幾句簡單的華語,但對這種插科打諢的華語卻只能是干聽瞎琢磨,不過,單從那幾人的表情也能猜得到,不過是些兄弟間的玩笑話。但當曹濱將目光投向了他且另外幾人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克拉倫斯意識到,該是他跟羅獵商討案情的時候了。
“法律是為了維護公民的正當權益制定出來的,因而,法庭的判罰必將考慮民意,現在,聯合簽名為你求情的活動已經達到了高潮,每天都會新增幾千人,而簽名總數超過了五萬人,這還不包括華人群體的血手印。”克拉倫斯顯得很是自信,先前那一案已經將他的律師生涯退上了頂峰,若是再能為羅獵爭得免除絞刑的判罰,那么他一定會在律師界中留下光輝的一頁篇章。“另外,還有個非常棒的消息要告訴你,被你挾持的那名法官也已經參與到了對你的聲援活動中,就在今天上午,他親自去了現場,并簽下了他的名字。”
這絕對是個好消息。這就說明,羅獵已經獲得了當事人的原諒,而當事人在庭審中的態度將至關重要,若是他能出庭求情的話,一定能夠打動了審理此案的法官,在罪行裁定基本無異議的情況下,而在適用法律方面將會做出一定的寬恕。
正因如此,克拉倫斯做出了羅獵必然不會被送上絞刑架的判斷。也正因如此,那董彪才吵著嚷著要來見羅獵,并肆無忌憚地跟羅獵開玩笑。
可是,羅獵聽到了這樣的喜訊,臉上卻沒有一絲驚喜的神色,仍舊是剛才的那副微笑表情。“謝謝你,克拉倫斯,為了我的事情,讓你辛苦了。”
曹濱看出了羅獵情緒不高,連忙安撫道:“這只是咱們的第一步,先活下來,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沒柴燒,布雷森先生也承諾過,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你,克拉倫斯律師也會尋求援助,對你的案子做無限期跟蹤,我們會尋找一切能為你求得減刑的機會,”
羅獵淡淡笑道:“那都不重要,濱哥,上絞刑架也好,把牢底坐穿也好,我都能接受,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參加你和彪哥的結婚典禮。”
曹濱登時淚目。
而董彪則搓了幾下雙眼,嚷道:“你個臭小子不帶這樣玩的,說好了大家一起笑的,不能你自己……”董彪開口的時候還帶著笑,可說著說著,喉頭一堵,話音哽住,兩行熱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對曹濱董彪來講,羅獵比他們小了二十多歲,他們倆對羅獵,既是當兄弟看,更是有著一種父子般的親情。一個做父親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為了自己而要深受牢獄之苦,那份心情,又怎么能真正笑得出來?
曹濱噙著淚,點頭應道:“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愿!大不了,我和阿彪在這監獄里舉辦婚禮。”
羅獵笑道:“彪哥,你可得注意了,只能娶一個哦,不然的話,你入不了洞房不說,恐怕會因為犯了重婚罪還得到牢里來陪我。”
董彪抹干了眼淚,恢復了不正經的樣子,調侃道:“那還用你提醒?彪哥早就打算好了,娶了離,離了娶,你三個嫂子輪流轉,一人一年,誰也不吃虧。”
羅獵戲謔道:“沒看出來,彪哥還真是聰明,怪不得我那三個嫂子能對你如此死心塌地。”
董彪呵呵笑道:“那不是因為彪哥聰明,那是因為你彪哥中間的腿沒傷到。”
會面的時間有限,轉眼間,十五分鐘便過去了。
獄警已經來催了第二遍,曹濱也只得起身準備離去。
“振作點,羅獵,濱哥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出來的。”這句話已經不是曹濱第一次說了,言外之意則是如果走正常途徑救不了羅獵的話,那么,他將會選擇極端的方式。
羅獵只是回了一個淡淡微笑,便跟著獄警返回了牢房。
再過了五天,法庭開庭審理羅獵藐視法庭挾持法官一案。
此案的轟動效應顯然不如前一案件,但被受關注度卻是毫不亞于前者。支持同情羅獵的市民不在少數,單是陳列在法庭外的聯合簽名就多達了六萬人,而金山的華人勞工更是被全體動員,以血手印的方式向法庭傳遞了他們的心聲,他們愿意用性命擔保,羅獵不是個壞人,他一定不會再做出這樣的沖動之舉。
法庭上,觀審席座無虛席,法庭外,亦是聚集了幾千民眾。
不過,此案的審理過程卻極為簡單,控訴方只是簡單陳述了案情,并沒有提交任何物證人證,而辯護方也沒有對控訴方的陳述做出任何質疑,只是就案件的發生背景及原因向當庭法官及陪審團做了求情式的解釋。被挾持的那位法官并未出庭,不過,他卻向法庭提交了一份親筆求情書。
就在當庭法官敲下了法槌,準備宣布休庭等待陪審團裁定結果的時候,法庭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了。
西蒙神父陪著兩位身著天主教白色主教衣袍的神職人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法庭中的人不識得西門神父,但對另外二人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其中站在邊上的那位便是金山神學院的領銜主教,而中間的這位,則是整個金山地區的教區主教。
在美利堅合眾國,上至八十歲的耄耋老人,下至三四歲的待哺兒童,幾乎就沒有不信基督教的,而在基督教的三大流派中,天主教的根基最為牢固悠遠,且三大流派本就是一家,因而,所有信徒對兩位主教的到來均表示出了無比的尊重,包括當庭法官及所有陪審團成員。
“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員閣下,就諾力一案,我有幾句話要說。”三位神職人員來到了審判區,教區主教向當庭法官及陪審員示意之后,來到了羅獵的面前,為羅獵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西蒙神父已經都告訴我了,但是,做為主的孩子,做錯了事情就要接受主的懲罰,不管你有著怎樣的理由,懂么?”
羅獵平心靜氣地點了點頭。
教區主教轉而對法官及陪審員道:“這孩子雖然做錯了事情,但他并不是存心藐視法庭,更不想傷害法官,他只是在萬般無奈之下堅守了他的諾言,法律的懲罰,不應該強加在一個好孩子的頭上,把他交給我吧,讓主來懲戒他,感化他。”
法律是神圣的,不容侵犯。
而主,更為神圣,更不容侵犯。
教區主教以主的名義向羅獵伸出了援手,即便是羅獵犯下了天大的錯,法庭也要網開一面。
法庭最終宣判羅獵的罪名不成立,但必須進入神學院接受主的懲戒,十年后,方可恢復自由之身。
這個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辯護席上,曹濱一直處在恍惚之中,直到羅獵過來跟他擁抱,他才清醒過來。觀審席上,董彪恨不得直接沖過來將西蒙抱起,高高地拋向空中,只可惜他的腿根本不允許他自由動彈,只能是握緊了拳頭在內心中吶喊了數聲。董彪的身旁,海倫左手緊緊捂住了嘴巴,右手攬著小顧霆,任憑兩行熱淚噴薄而出,灑落在了小顧霆的小光頭上。而小顧霆則伏在海倫的腿上,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拳頭,兩只肩頭不停地抽動。
“從今天開始,老子信主了,老子要做一個最虔誠的教徒!”董彪側過身來,抹了把眼角,給了另一側的呂堯當胸一拳。
呂堯挨了一拳,卻像是沒有感受到一般,癡傻著看著庭審區,幽嘆道:“我老呂也信了,我老呂也要做一個虔誠的信徒。”
可是,這二人的誓言僅僅維持了八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晚飯時,曹濱將西蒙神父請到了堂口中,董彪拿出了羅獵帶給他的他只喝了一杯便舍不得再喝了的酒,而呂堯則親自上街買菜親自下廚掌勺燒了一大桌西蒙神父沒見過更沒吃過的好菜。
“西蒙神父,中華有句諺語叫大恩不言謝,能讓羅獵免受牢獄之苦,便是對我安良堂最大的恩情。”曹濱將西蒙神父請到了主座上,親自為西蒙神父斟滿了酒,并雙手端起,敬到了西蒙神父的面前:“這杯酒,我曹濱敬您!從今往后,金山安良堂所有弟兄愿為你效犬馬之勞!”
一杯酒算不上什么,即便這酒乃是羅獵帶回來的塵封了四十年以上的佳釀。但是,曹濱如此敬酒,卻是對對方的天大尊敬,在此之前,也只有總堂主歐志明享有過一回。至于做陪的董彪呂堯,認識曹濱二十多年,卻連一次單手敬酒都沒撈著。
西蒙神父就快要變成了個中華通了,跟著趙大明他們學會了不少的中華話,還弄懂了許多中華禮節。但見曹濱雙手敬酒,他隨即起身,雙手接過,并用中華話回道:“羅獵是我女婿,我必須要幫助他。”
曹濱之后,便是董彪。董彪的腿傷雖然尚未痊愈,但他仍舊堅持起身,在呂堯的攙扶下艱難站起后,向曹濱一樣,為西蒙神父斟滿了酒杯,然后雙手端起,敬到了西蒙神父的面前:“西蒙神父,啥也不說了,從今天開始,我董彪信主了,發誓要做一名最為虔誠的教徒。”
西蒙神父接過酒來,卻未飲下,而是很驚奇地問道:“為什么呢?”
董彪正色道:“你西蒙神父沒什么錢,席琳娜也沒多少積蓄,所以,那主教大人一定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才會答應你的央求的,對嗎?”
西蒙神父點了點頭,道:“主教大人很富有,錢是打動不了他的。”
董彪笑道:“這就說明那主教大人是一個充滿了正義感同情感的好人,就憑這一點,我愿意追隨他做一名虔誠的信徒。”
西蒙神父撇了撇嘴,輕哼了一聲,喝掉了杯中的酒水,坐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呂堯的敬酒,其措辭,跟董彪相差不多。
西蒙神父更是表現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
董彪忍不住問道:“西蒙神父,你好像對我和老呂很有意見,是嗎?”
西蒙神父說中華話還是有些吃力,干脆改回了英文,直接懟道:“杰克,為了救諾力,我竭盡所能,可是你卻把功勞歸結于主教大人的正義感和同情感,我能沒有意見么?我承認,主教大人卻是是一個有著正義感同情感的人,但是,我若是拿不出那本羅馬教皇的閱讀圣經的筆記,他又怎么肯干涉法庭審判呢?杰克,你知道,那本教皇的閱讀筆記在教會中意味著什么嗎?”
教皇在教會中的地位那可要相當于大清朝的太后,她老人家用過的夜壺要是流傳出來,都會被當朝大臣當成神物一般供奉起來,更何況那是一本讀書筆記,而且還是閱讀圣經時做下的筆記。
董彪好奇道:“西蒙神父,你不會騙我吧,你一個小小的神父,怎么能得到那種稀罕的玩意呢?”
西蒙神父頗為得意道:“我小的時候,嗯,大概只有十二歲吧,我叔叔帶著我去了趟羅馬的救世主大教堂,我貪玩,別人都在禮拜,可我卻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后來肚子疼,便四處找手紙,于是便找到了這本筆記。當時,我就覺得這上面的字寫得特別好看,于是便沒舍得用,就這樣保留了下來。沒想到,等我當上了神父,才知道我當年偷來的一直珍藏著的這本筆記竟然是羅馬教皇的。”
曹濱頗為感動,道:“西蒙神父,我知道那本筆記對于神職人員代表著什么,你為了羅獵,甘愿放棄這么珍貴的物品,我曹濱無以回報……這樣吧,西門神父,在金山市區,你任意挑選一幢住房,我送給你。”
西蒙擺手道:“我就是個假神父,在教會中又不想往上走,那本筆記對我來說也就是值得欣賞而已,送給主教大人,能讓它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倒也是一件好事。至于我幫助諾力,那是我自己的選擇,能喝上你們的酒,吃上這么美味的菜肴,我已經很高興了。再說,席琳娜的工作地點在唐人街,要是換到了市區去住,她會很辛苦的。”說著,西蒙神父神秘一笑,附在曹濱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曹濱頓時兩眼放光,驚喜道:“真的么?”
西蒙神父做出了不滿狀,道:“算起來,你湯姆還是席琳娜的老板呢,怎么連自己員工都不關系呢?”
曹濱立刻舉起酒杯,祝賀道:“祝賀你啊,西蒙神父,但愿席琳娜能再生出一個可愛的艾莉絲來!”
西蒙神父跟著端起了酒杯,卻嘟囔道:“可是,等新艾莉絲長大了,諾力卻老了。”
董彪和呂堯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向西蒙神父賀喜。
一瓶酒就要喝完的時候,董彪惦記起了羅獵,問道:“西蒙神父,諾力在神學院還好吧?”
西蒙神父美美地喝了杯酒,抹著嘴巴道:“他呀,才剛在神學院安頓下來,你讓我怎么說他好還是不好呢?不過啊,諾力倒是親口跟我說了,能待在神學院中,至少不會受到失眠癥的困擾。”
董彪笑道:“那倒也是!”
曹濱跟道:“有西蒙神父的照應,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一定是吃得好睡得好,對嗎?西蒙神父?”
西蒙神父得意道:“那還用說嗎?除了每天要參加四個小時的勞動,其他方面,他和別的學員并沒有待遇上的區別。”
董彪又問道:“那他能出來嗎?我的意思是說有特殊情況的時候,他能不能出來一兩個小時?”
西蒙神父吸了口氣,沉思了片刻,道:“這……我把握不準,決定權在神學院領銜主教那兒,另外,還要看是什么特殊情況。”
董彪不正經道:“比如,我死了,想讓他回來哭兩嗓子。”
曹濱拿筷子敲了董彪一下,道:“西蒙神父,別聽他胡扯,杰克的意思是說能不能把諾力帶回來參加我和他一同舉辦的婚禮?”
西蒙神父驚喜道:“湯姆,你找到你愛的人了?”
曹濱帶著幸福,鄭重地點了點頭。
西蒙神父道:“湯姆,請放心,我一定會竭盡所能說服神學院領銜主教。”
曹濱點了點頭,道:“你可以告訴神學院領銜主教,就說我愿意出資一萬美元為神學院建造一幢新的宿舍樓房。”
西蒙神父道:“如果,你還能夠向神學院領銜主教發出邀請的話,我想,成功的可能性會更大。”
曹濱道:“只要你能說服他,什么樣的條件,多大的代價,我都會答應。”
酒足飯飽,送走了西蒙神父,曹濱剛想跟董彪呂堯兩位老兄弟喝喝茶聊聊天,便聽到堂口弟兄來報,說是貴客登門,那貴客姓許,名公林。
曹濱急忙出門相迎。
許公林在曹濱的引領下進了門,看到了董彪,不禁一驚,問道:“阿彪,你這腿……是摔得嗎?”
董彪苦笑道:“我要是能摔斷了腿,那你豈不是能咬斷自己的耳朵了?”
許公林知曉董彪的性格,沒跟他計較,轉而對曹濱問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曹濱將最近的這些事簡單地跟許公林述說了一遍。
當說到那枚玉璽被大火燒毀的時候,許公林連聲驚呼道:“怪不得,怪不得!”
驚呼之后,許公林長吁了口氣,接道:“入秋以來,宮中傳出光緒和太后的身子骨逐漸見好,可忽地有那么一天,此二人便在前后兩日內先后暴斃身亡,看來,應該是那枚玉璽的效應啊!”
來到了神學院的羅獵果然擺脫了失眠癥的困擾,吃的雖然一般,尤其是沒有中餐吃,嘴巴更是饞得很,但是每晚都能睡得著,而且睡得還很踏實,因而,那羅獵的精神頭是一天好過一天。天一亮就起床鍛煉的習慣重新養成,再加上每天四個小時的勞動,讓羅獵的身體同樣是一天好過一天。
羅獵被軟禁在神學院的第十天,剛好是農歷的大年初一,這天早晨,羅獵鍛煉歸來,剛想去食堂吃早餐,便見到西蒙神父陪著神學院領銜主教向自己走來。羅獵站到了路旁,規規矩矩招呼道:“主教大人早,神父早。”
主教笑吟吟拍了拍羅獵的肩,道:“諾力,最近表現不錯,放你一天假,跟西蒙回去看看吧,畢竟今天是你們華人在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記住了,晚上八點鐘,必須準時歸來。”主教說完,背著手美滋滋地走了,留下了一臉驚喜的羅獵和滿臉鄙夷的西蒙。
“主教今天怎么會大發慈悲放我一天假呢?”驚喜之余,羅獵尚有些驚疑。
西蒙神父沒好氣地回應道:“湯姆花了兩萬美元,一半給神學院蓋房子,另一半裝進了他自己的口袋,還能不大發慈悲嗎?”
羅獵笑道:“這么說,教區主教把我從牢里救出來,也是你花了錢的咯?”
西蒙神父聳了下肩,道:“那倒沒有,不過,花的卻是比錢還要珍貴的東西,這幸虧我這三十幾年來一直珍藏著那本教皇筆記,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能不能說服教區主教那個老滑頭。”
羅獵早就想到了西蒙神父不可能單靠一張嘴便能請得動教區主教,因而,對西蒙神父的話并不吃驚。“你本來就是個假神父,那什么教皇筆記對你來說也沒啥值得珍惜的,拿出來把我救出來,不是挺劃算的么?”
西蒙神父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呀?跟你說吧,教皇的字實在是太漂亮了……嗯,不過你說的更對,能把你從監獄里救出來,花多大的代價都值得。”
羅獵像是想起來了什么,急切道:“我們倆在這兒啰里啰嗦什么哩?兩萬塊一天假,一分鐘就是幾十塊錢呢,我們還不趕緊出發么?”
西蒙神父看了下時間,道:“還早,你要不要去換件衣服呢?我跟湯姆約好了,七點半鐘,他開車在神學院門口等我們,現在才七點鐘不到,你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回宿舍做準備,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今天可是湯姆和杰克的大喜之日哦!”
羅獵想了想,卻沒往宿舍的方向去,而是拖著西蒙神父向神學院大門走去,邊走邊道:“我敢打賭,濱哥一定已經等在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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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羅獵所預料,曹濱駕著車早已經等在了神學院的門口,只不過,并不是曹濱一人前來,車上,還坐著海倫和小顧霆。
羅獵的身影剛一出現,那小顧霆便跳下車向著羅獵飛奔而來,一頭扎進了羅獵的懷中,二話不說,先來上了幾嗓子的嚎啕大哭。
“哭什么呀?不想見到羅獵哥哥是嗎?”羅獵笑瞇瞇摸著小顧霆的小光頭,調侃道。
小顧霆住了聲,仰臉看著羅獵,道:“小霆兒只有特別高興的時候才會這樣哭呢!”
又有一輛車疾駛而來,離老遠便沖這邊使個勁的按喇叭,待停下來后,董彪斜坐在后排座上嚷道:“不是說好了一同出發一同到的么?濱哥,你太不講究了吧!”
曹濱回敬道:“你怪誰?要怪你也只能怪老呂車技不佳,跟不上速度。”
呂堯尷尬笑道:“能跟得上你的人有幾個啊?你連拐彎都不帶減速的,要我跟上你,可能嗎?”
董彪嚷過了曹濱后,又沖著羅獵嚷了起來:“臭小子,你今天要是不跟彪哥坐一輛車,彪哥敢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羅獵攬著小顧霆,卻徑直向曹濱走去。
曹濱樂道:“阿彪,說話算數唄?”
董彪舉起拳頭,沖著自己的傷腿比劃了一下,然后抱著那條傷腿哎喲了起來。
羅獵繞過了曹濱的車,打了聲招呼:“濱哥,我還是過去坐吧,彪哥小心眼。”
曹濱點了點頭。
海倫卻叫道:“等一下,諾力!”
羅獵站住了,等著海倫走過來擁抱了他。“諾力,謝謝你救了湯姆。”
羅獵笑了笑,道:“海倫,真正救了湯姆的人是你,若不是你,濱哥一定會跟庫柏血拼一場,安良堂弟兄雖然個個不怕死,但也不是正規軍隊的對手啊!”
另一邊,董彪又嚷了起來:“臭小子,你真不過來呀?那我真要下重手了哦!”
董彪的傷腿無法彎曲,只能橫在后排座上,因而,羅獵只能將小顧霆送上了曹濱的車,然后向董彪走去。
董彪不由得裂開了嘴巴。
到了堂口,后廚已經包好了餃子。曹濱董彪都是南方人,南方人過年的時候不吃餃子,而要吃湯圓,但那兩位老兄想到羅獵是北方人,于是便按照北方的習俗,大年初一包素餡餃子。海倫對這種食品很是驚奇,搞不懂那餃子中的餡是如何被面包進去的,羅獵一邊暢快地吃著,一邊為海倫做了講解,可是,接著便端上了湯圓,海倫好奇地吃了一顆,剛剛被解了惑而平靜下來的神色再一次驚奇起來。
可惜,對湯圓,羅獵也不甚了解。
吃過了早餐,堂口弟兄忙咯起來,今天不光是大年初一,同時還是濱哥彪哥的大喜之日,更是他們二人金盆洗手之日,最晚十點鐘,江湖上各幫各派的領頭人便要前來道喜。
沒想到的是,九點鐘不到,喬治甘比諾便帶著四名手下攜重禮登門而至。離老遠便沖著曹濱嚷嚷道:“湯姆,你不夠朋友,害得我輸了好多的錢!”
喬治設盤口的故事早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便是任性了這么一回,便把他接手安良堂的賭場生意賺來的錢幾乎全都輸了出去,不過,這并未使得喬治感到懊惱,相反,他還四處張揚,就像是他也為曹濱贏的那場官司立下了汗馬功勞一般。
第二個登門的是克拉倫斯。
自從來到金山之后,克拉倫斯便沒回去洛杉磯過。亞當布雷森即將入主加州州政府,做為布雷森先生的核心智囊,他不可能離亞當布雷森太遠,而州首府薩克拉門多市又不夠大,不足以讓他這么一位優秀律師發揮作用,于是,克拉倫斯便選擇留在了金山,并打算在金山開辦一家律師事務所。
曹濱也是一名律師,而且,還受過歐志明的親自指點,對美利堅合眾國的法律相當熟悉,于是乎,克拉倫斯打起了曹濱的主意,三番兩次要求曹濱做他的合伙人共同經營那家律師事務所。曹濱對克拉倫斯心存感激,對律師職業也是頗有興趣,再想到安良堂轉型之后,他便可以閑暇下來,于是便答應了克拉倫斯。
第三位登門的是警察局的副局長孔蒂,孔蒂既往跟安良堂,跟曹濱董彪的關系就很融洽,在曹濱深陷埃斯頓的魔爪之時,正是孔蒂見縫插針對曹濱的照應才使得曹濱有幸撐了下來。如今老朋友翻過身來,且逢大喜之日,孔蒂必須是親自登門道賀。
再往后,便是各幫各派的頭號人物以及金山市諸多有關聯的部門要員,比如海關警署的尼爾森,或是房產交易管理局布羅迪等。
就在堂口弟兄覺得客人到的差不多了準備請濱哥彪哥出來做金盆洗手儀式的時候,亞當布雷森卻親自來到了安良堂的堂口。
這可是加州最為權貴的人物,曹濱董彪以及羅獵連忙迎了過去。
亞當布雷森和曹濱董彪二人也僅僅是寒暄了幾句,但對羅獵卻是極為關心,他已然知曉了羅獵僥幸逃脫了牢獄之災,不過卻要在神學院修行十年的消息。“這個結果很不錯,諾力,你還年輕,十年后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大好年華可以一展宏圖之時,這十年,你就當是對自己的磨煉好了,多讀讀書,多掌握幾門技能,十年后,我仍舊要聘用你做我的私人助理。”
亞當布雷森的到來將這個江湖聚會不是江湖聚會婚禮也不全是婚禮的大派對推上了高潮。
洋人為多的場面下,金盆洗手也就簡化到了宣告一聲意思一下,接下來,便是婚禮。在海倫的堅持下,婚禮基本上按照了中式的禮儀,不過也是相當簡化,至少,沒有鬧洞房這么一說。
婚禮正在進行,又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訪,駱理龍帶著總堂主的祝福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了曹濱董彪的大喜之禮結束以前。駱理龍到了之后,隨即將曹濱董彪的婚禮叫了暫停,其理由卻是令人無法拒絕,顧浩然帶著趙大明也來了,不過,他們乘坐的車子在唐人街爆了胎,趙大明要照顧顧浩然,走得慢了些,需要等上個幾分鐘。
熱熱鬧鬧的一天終于結束了,吃完了晚飯,曹濱開車將羅獵送回道了神學院,臨下車時,曹濱叮囑道:“堅持住,羅獵,十年的時間,不過是一晃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