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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獵不禁感慨道:“是啊,在我們華人中有這么一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幾乎沒有人能夠把持住原則和底線,如果有,那就只能說明那利益還不夠大。”感慨過后,羅獵突然想到曹濱董彪二人,那總數量高達兩千噸的鴉片,其價值可謂是一個天大的數字,但他們二人卻把持住了原則底線,所以,自己剛才的話存在這問題,于是便補充道:“當然,這話也不能絕對,還是有極少數人將原則和底線看得比天還要大。”
康利向羅獵投來欽佩的一眼,道:“你,諾力,便是其中一個。”
羅獵笑道:“我說的人可不是自己,而是安良堂的濱哥和彪哥,還有,我們的總堂主。他們都是能守得住自己的原則和底線的人。當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做得到。”
康利唏噓道:“不,諾力,你不應該用希望這個詞,事實上,你已經做到了,我看得出,你打算在法庭上劫持法官的決心是無比堅定的,這種大義之為,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但是,諾力,我還是想勸你一句,放棄這種想法好么?我寧愿坐二十年的牢獄,也不愿失去你這位朋友。”
羅獵側過臉來,看了眼康利,呵呵一笑,道:“你怎么又把話題扯回來了呢?我剛為自己吹噓過,我希望自己也是個能守得住原則和底線的人,你便要說服我放棄原則和底線,康利,我現在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朋友呢?”
康利賠笑解釋道:“我只是表達了我的真實想法,諾力,你應該理解我的。”
羅獵道:“你放心,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事情,都不會被送上絞刑架的。”
康利一怔,道:“難道你已經做好了越獄的準備?”
羅獵笑道:“你怎么不去猜我已經買通了法官和陪審團呢?”
康利搖頭道:“不可能!這件案子如此之大,誰敢收下你的錢?不過,你若是能聘請到最為強大的律師團,或許,真的可以不被送上絞刑架,畢竟你的行為還是擁有可以被原諒的成分的。”
羅獵松開了方向盤,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道:“這個問題就此打住,否則的的話,我的雙手將不會放回到方向盤上。”
康利聳了下肩,果然不再說話。
羅獵重新握住了方向盤,問道:“康利,離開美利堅之后,你打算去哪兒呢?”
康利想了想,卻沒想到合適的去處,于是反問道:“你有合適的地方推薦給我嗎?”
羅獵道:“去我們大清朝吧,在那邊,你們洋人的地位非常高,當然,還得有錢。”
終于等到了開庭的那一天。
而這一天,上到加利福尼亞州的兩位州長候選人,下到社會最底層的一名普通苦力勞工,都是無比的重視。兩位候選人及其競選團隊自然無需多說,案件的最終宣判,也決定了他們的競選結果。而競選結果則牽連到所有階層的人們的利益,再加上每個人都克服不了的獵奇心理,因而,對這一案件的審判結果均是翹首以待。
更為荒唐的是,以喬治甘比諾為首的金山馬菲亞居然還開出了一個面向全市人民的賭盤,由馬菲亞坐莊,買安良堂曹濱無罪的一賠一點五,而買他有罪的則是一賠三。這個很不成熟的賭盤顯示出了喬治很明顯的態度,他堅信曹濱無罪,他堅信曹濱一定有能力翻盤。盤口開出僅半天,喬治便被迫封盤,他倒是不怕有太多的人買曹濱有罪,而是怕有太多的人買曹濱無罪,而消息傳出,整個唐人街似乎都出動了,隊伍排得望不見個尾巴,幾乎所有人都在買曹濱無罪。
因為案件是公開審理,因而法庭上允許市民觀審,只是,神情的人數實在是太多太多,法庭無奈之下,只得以抽簽的方式來確定誰才能有資格進入到法庭內觀審。這在金山的歷史中,絕對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兩位候選人自然不用參加抽簽,但法庭卻嚴格限制了他們手中的觀審人數,每位候選人只能帶四名團隊成員進入法庭。吳厚頓再次立下了功勞,他沒日沒夜地連著趕了三天三夜,才制作出來的兩張‘人皮’面具和兩套假發幫助羅獵和康利跟隨著亞當布雷森順利地進入到了法庭之內。
做為控訴方,埃斯頓自然是必須到場,另外還有兩名警察局的律政人員陪同在了埃斯頓的身邊。庫柏做為那次圍剿行動的主要參與者,則被安排坐在了控訴席的另一頭。
在金山,沒有那個律師看好曹濱,因而,也沒有那個律師會主動請纓擔任曹濱的辯護律師,甚至有可能花大錢都聘不到一名律師來為曹濱辯護。但這難不倒亞當布雷森,早在他安排羅獵從洛杉磯前去紐約找阿諾德署長相助的時候,他便做下了安排。沒錯,他安排陪同羅獵一同前去紐約的那名助手,雖然年輕了一些,僅僅有三十五六歲,但卻是洛杉磯赫赫有名的一位律師,名叫克拉倫斯。
借助于那次紐約之行,克拉倫斯已經充分了解了案情,隨后,他又跟借助著亞當布雷森前去唐人街的機會跟隨到了唐人街,并在呂堯的協助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留在了唐人街中,并和董彪見了面,對那天所發生的的事情做了進一步的詳細了解。
距離開庭時間尚有半個小時,克拉倫斯帶著他的一名助手,抵達了法庭,安坐在辯方律師的席位上。
埃斯頓、庫柏一伙對這場庭審也是做足了準備。
這些天來,他們傾盡了全力去追查鮑爾默父子的下落,只是并未得到理想的結果。在開庭前的一天晚上,埃斯頓便借助維持法庭秩序保護法庭安全的名義將法庭所在地的方圓三公里乏味全都封鎖了,并派出了他所有的親信,發誓要將鮑爾默父子擋在法庭之外。而庫柏和斯坦德二人同樣派出了自己的嫡系,身著便衣,游蕩在法庭四周,嚴密監視著每一個人,一旦發現華人的面孔,便要進行嚴格的盤查,因為他們斷定,想把鮑爾默父子帶入法庭的,必是安良堂的人。
上午十點差五分,十二名陪審團成員陸續進入到法庭中來,剛剛坐定不久,便是書記員物證管理員等工作人員進入到了場內。
十點整,表情嚴肅的大法官隆重登場,此案的審理正式開庭。
法官坐定后,隨即宣布將嫌犯曹濱帶入法庭。
從被拘捕的那一天,曹濱始終被關押在警察局中,埃斯頓并未對曹濱用刑,因為他很明白,任何外傷都將在法庭上對他造成不利的控訴。但埃斯頓卻沒少折磨曹濱,比如,不讓睡覺,又比如,連續數日的斷水斷食。也虧得曹濱在警察局中有著相當不錯的人脈底子,這些人在背著埃斯頓的情況下,極盡可能地照應著曹濱,不然的話,曹濱很難說還能不能撐得下來。
在那場兩黨候選人的直接交鋒后,法庭和警察局均扛不住了壓力,宣布一周后開庭審理此案,曹濱才被法警從警察局提押到了法庭指定的看守所,在那邊,總算過上了幾天像點人樣的日子。
在兩名法警的押送下,曹濱步入法庭。
曹濱的步伐顯得很艱難,但每一步邁出去都給人一定堅定的感覺。他的面色顯得很憔悴,但精神卻矍鑠抖擻,兩只眼窩已然坍塌,但兩道目光依舊深邃炯亮。近一個月沒有理發,那一頭黑發已經長的不像樣子,但曹濱依舊梳理的工工整整,只是嘴唇上下的胡須有些糟亂,讓曹濱看上去稍顯的有些邋遢。
坐在亞當布雷森身旁的羅獵登時紅了眼眶。
埃斯頓做為控訴方代表,首先向法官陳述了案件過程,隨即呈上了在爆炸現場中收集到的各種物證,包括警方軍方多人的供詞,手雷殘片,繳獲的安良堂弟兄的槍械,以及隨后補拍的現場照片等,最后,埃斯頓總結道:“從現場情況及案件過程看,這伙暴徒確實在準備實施一場暴亂,警方人員在軍方的支持下及時趕到,阻止了這場暴亂的蔓延及惡化。警方認為,做為這伙暴徒的領導者,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湯姆曹,負有教唆、組織、制造暴亂的罪責,犯罪事實明確,證據確鑿,請法官閣下及各位陪審員明察。”
大法官面無表情,沉聲道:“請辯方律師陳述辯護詞。”
克拉倫斯站起身來,先向法官席致了個禮,又向陪審團席致了個禮,再將身子轉回來,面向法官道:“法官閣下,在我陳述辯護詞之前,我要提請本庭相助,我有一名重要證人需要詢問,但此人身份特殊,我無法以辯方律師身份將其邀請到法庭上來,為了讓本案審理更加公平,我懇請法官閣下能以法庭的名義,將這位重要證人請到法庭中來。”
因為是公開審理,又因為此案受到了兩位候選人的關注,法官自然不敢怠慢,更是要秉公處理訴辯雙方提出的每一項合理要求。
法官沉吟片刻,詢問道:“辯方律師,你說的這位證人有什么特殊身份?”
克拉倫斯沉聲應道:“他是聯邦海軍的斯坦德準將,同時也是控方埃斯頓局長和庫柏上校在軍校時期的同班同學。”
此言一出,法庭觀審席上不禁傳出了一陣嘈雜。
控訴席上的埃斯頓和庫柏二人在克拉倫斯一開口的時候便驚了一下,待到克拉倫斯說出斯坦德的名字的時候,這二人反倒鎮定了下來。對方不過是虛張聲勢,他們掌握不了真憑實據,在法庭上的任何猜疑及質詢都將被列入到辯方律師對聯邦軍人的誣告罪證,怕他作甚?
法官敲響了法槌,沉聲喝道:“肅靜,女士們,先生們,請保持肅靜!”
待法庭重新恢復了安靜狀態,法官判定道:“鑒于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本庭同意辯方律師的請求,請本庭法警立刻前往斯坦德準將所在軍港,并將斯坦德準將請到法庭上來。”轉而再對克拉倫斯道:“辯方律師,你現在可以陳述你的辯護詞了嗎?”
克拉倫斯再次向法官致禮,然后開口陳述:“控訴方所陳述的案情表象基本屬實,本庭嫌疑人湯姆曹所掌控的安良堂于案發當日向唐人街派出了成員三十一名,領頭人叫杰克董,當日凌晨五點四十分左右,杰克董在請出了案發院落的住戶之后,命令手下人向院落中投擲了兩輪共三十余發手雷。法官閣下,陳述至此,我必須停下來提出一個疑問。”
法官回道:“辯方律師,請提出你的疑問。”
克拉倫斯看了眼控訴席,然后有環視了觀審席,最后面對法官,問道:“杰克董為什么要將院落中的住戶叫出來,對著一處空院子投擲手雷呢?”
埃斯頓控制不住地爭辯道:“他們是在做暴亂前的演練!”
法官及時喝阻了埃斯頓,道:“請控訴方安靜,現在是辯方律師陳述時間。辯方律師,請繼續你的陳述。”
克拉倫斯接道:“警方至今未能抓獲杰克董,我在此案的調查中只能依靠一些照片資料來了解杰克董,六天前,我在唐人街做現場調查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長得很像杰克董的人,他告訴我說,院落的住戶雖然都出來了,但院落中并非是空無一人,那里面還藏著了一個殺手。我問他,那殺手為什么會躲在那處院落中?那位長得很像杰克董的人回答我說,這個院落的住戶是杰克董的一個情婦,那名殺手藏在其中的目的是刺殺杰克董。”
法官道:“辯方律師,你有沒有將此人帶上法庭列為證人呢?”
克拉倫斯單手撫胸,沖著法官淺淺一揖,道:“回稟法官閣下,我有心將他帶至法庭做為呈堂證詞,但他卻回絕了我,理由是自案發后,始終有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在打探杰克董的下落,他擔心生命會受到威脅,因而拒絕離開他的藏身地點。法官閣下,我認為此事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名長得很像杰克董的人是假扮杰克董,而真的杰克董已經死在了那場軍警聯合的圍剿中,二是那人確實就是杰克董本人。在我做進一步陳述之前,我懇請法官閣下允許我向控訴方詢問,在警方擊斃的嫌犯中,有沒有發現杰克董的尸體呢?”
在埃斯頓的示意下,警察局的一名律政助理舉手嚷道:“控訴方反對!”
法官將目光轉向了控訴方,道:“反對無效,請控訴方回答辯方律師的提問。”
那名助理深吸了口氣,無奈回答道:“在擊斃的十九名暴徒中沒有發現杰克董的尸體。”
克拉倫斯接著問道:“那么,在重傷俘獲的七名嫌犯中,有沒有杰克董呢?”
那名助理沒好氣地回道:“也沒有杰克董本人,法官閣下,控訴方認為……”
克拉倫斯打斷了那名助理,道:“謝謝你的回答,現在,你可以坐下了。”
大城市來的大律師,只要不是故意收斂,那身上自然會散發出強大的氣場。控訴方助理此刻申辯本就不符合流程,又被克拉倫斯的氣場所壓制,居然就閉上了嘴,乖乖地坐了下來。進行至此,埃斯頓和庫柏二人并未生出緊張情緒,他們知道,即便辯方律師將杰克帶上了法庭,那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一個嫌犯口中的供詞,根本不會被法庭所采納。
法官也是心知肚明,但為了能讓觀審席的民眾以及法庭之外無數關注此案審理的民眾認為這場庭審確實是秉承了公正公平公開的原則,他也是在這種微不足道的環節上有意讓著辯方律師。而克拉倫斯也正是把握住了法官的這種心態,在開局期間并不著急快速切入要害,而是在耐心地做著鋪墊,一是想打好基礎,二是要等待法庭將斯坦德請到公眾面前。
“法官閣下,我想說的是,即便那人就是杰克董本人,仍舊存在兩種可能,一是他在撒謊,是在掩蓋自己的罪行,二是他說的是實情,那院落中真的藏有一名殺手。”克拉倫斯離開了坐席,將身子轉向了觀審席,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轉過身來,繼續道:“神圣的美利堅合眾國的法律規定了公民的生命及合法財產不容侵犯,如果,那處院落中真的藏有一名殺手的話,就算那處院落的住戶和杰克董沒有任何關系,那么,杰克董帶著他的手下對那處院落發起攻擊,其性質,能算得上是制造暴亂嗎?”
埃斯頓舉手表示反對,道:“控訴方反對,法官閣下,辯方律師是在提出假設誤導民眾,從案發現場看,根本不存在所謂有殺手藏匿于案發現場一說,這一點,參與平息暴亂的警方及軍方多名人員均有供詞。”
法官點了點頭,道:“反對有效,請辯方律師在陳述中避免假設性問題。”
克拉倫斯淡然一笑,道:“既然控訴方堅持認為殺手本不存在,那么,事情又回到了我剛才提出的問題,杰克董為什么會對一處空無一人的院落發起攻擊,而這個院落,恰恰是他情婦的住所,從情理上講,這其中存在著一個很大的疑問,如果這個疑問得不到明確的答案,辯方律師認為,本案控訴杰克董犯有制造暴亂的罪名不能成立,而對本案嫌疑人湯姆曹的所有指控亦不能成立。我的陳述完畢,請法官閣下和各位陪審員明鑒。”
觀審席上再次傳出了人們交頭接耳的嘈雜聲。
法官再次敲響了法槌,道:“肅靜,請各位保持肅靜。控辯雙方陳述完畢,本庭宣布休庭十五分鐘,隨后進入控辯雙方辯論階段。”
唐人街向東南方向約有三里路建設了一個新廠,大門處懸掛著一塊招牌,金山大華特種玻璃制品廠。廠子的廠房已經完工,設備也基本到位,正處在試生產調試階段,因而,廠子里的工人并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廠房之后,建造了多排平房,那是為廠里工人所準備的員工宿舍。宿舍之后,便是一座山包,生產玻璃需要許多原料,比如石英砂、硼砂等,但也少不了一些輔助材料比如石灰石,而這座山包的山體中便含有不少的石灰石成分,這也是曹濱最終將廠子設在此處的主要原因。穿過這片宿舍區,有一條小道通往了山頂,而山頂的側背面,則建造了一間簡易的廬棚,這間廬棚很像是護山人的落腳點,但里面卻住著一位特殊人物。
六天前,呂堯便是將克拉倫斯從唐人街帶到了這兒,跟董彪見了面。
“老呂,你安排的人回來了嗎?”董彪的腿傷有所好轉,但距離能下地走路還有一個漫長的過程,此刻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躺在竹床上。
呂堯搖了搖頭,道:“哪有那么快呢?上午十點鐘才會開庭,現在十一點還沒到,就算那兄弟在一開庭的時候就見到了濱哥,等他回來,那也得是十二點鐘的時候了。”
董彪嘆道:“也不知道濱哥怎么樣了,這小一個月的時間,埃斯頓那個豿日的肯定沒少折磨濱哥。”
呂堯道:“能順利開庭,就說明濱哥沒多大問題,阿彪,你就安心地躺著養傷吧。”
董彪苦笑道:“你以為我就不想安心下來么?老呂,你跟我說實話,你能不能安下心來呢?”
呂堯悵然道:“要說安心,那是鬼話!不過,如你所說,要對羅獵那小子有信心。上次給耿漢設套的時候,因為上邊還有濱哥還有你,我只是覺得這小子比別的兄弟要激靈一些,別的方面到沒覺得有啥特別,但這一次,我算是看出來了,濱哥這眼光確實毒辣啊!”
董彪笑道:“那你說說,濱哥的眼光怎么就毒辣了?”
呂堯道:“這小子毫不掩蓋他的小聰明,看上去,城府并不深,但實際上,他卻是再用他的小聰明來掩蓋他的大智慧,而他的城府,顯然比你我都要深。單就這一點,便很有一個當家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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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彪感慨道:“他不這么做,就無法拉近跟堂口弟兄之間的距離,在堂口中,他的資歷畢竟淺了些。”
呂堯道:“絕非如此。這一點我暫時不跟你爭辯,我來說第二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連我都難免慌亂,不知所措,但這小子卻沒有,除了那天夜里來見你的時候,看到你這副熊樣,那小子稍微有了點情緒,之后便是像什么事都沒有一般。舉輕若重這個詞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可真是艱難,我做不到,你阿彪也很難做得到,我以前以為,只有濱哥才能做得到,但現在看來,羅獵那小子一點也不亞于濱哥。”
董彪幽嘆一聲,道:“是啊,在這一點上,連我對他都頗感吃驚。”
呂堯接道:“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當你說要相信羅獵的時候,我是一絲的疑慮都沒有。阿彪,二十多年了,除了濱哥之外,還有誰能讓我呂堯如此信服?就算是總堂主也沒能做到啊!”
董彪笑了,道:“總堂主跟咱們就不是一個路數,怎么可能讓你信服呢?”
呂堯微微搖頭,道:“不單純是這個原因!我總覺得,在總堂主的身上,少了一點敢于舍生取義的魄氣。”
董彪壞笑道:“那你就是說總堂主不夠仗義唄?沒事,老呂,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要是能給我拿支煙抽的話,我可能都想不起來你剛才說了什么了。”
呂堯瞪起了眼來,喝道:“我剛才說,總堂主沒有羅獵那小子仗義,咋了?我還怕你出去嚼我的舌頭不成?”說歸說,但呂堯還是給董彪拿了煙,并點上了火。
董彪美滋滋抽上了煙,哪里還顧得上跟呂堯頂嘴,接著剛才的話題,正色道:“你說了三點,說實話,這三點我全完認同,但是啊,這小子的身上卻有個天大的毛病……”
呂堯沒讓董彪把話說完,截胡道:“那也算不上什么毛病,濱哥比他過分多了,等他再遇到了一個能讓他動心的姑娘,這毛病自然而然就沒了!”
董彪愣了愣,咧嘴笑道:“那倒也是!”
比董彪呂堯更為迫切想得知庭審消息的便是喬治甘比諾,他對曹濱充滿了信心,認為埃斯頓定然玩不過曹濱,原本想借助這個機會大賺一筆,卻沒想到,最終買曹濱無罪盤口的居然占了七成多接近八成。曹濱若是最終被判無罪的話,他肯定是要虧上一大筆錢,饒是如此,他仍舊沒有改變了信念,即便賠錢,他還是期待著曹濱能夠昂首走出法庭。
法庭上,控辯雙方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控訴方這邊,埃斯頓將參與當日平復暴亂的警察代表和士兵代表請到了法庭上,通過這些人的描述,杰克董一伙人的暴徒形象顯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其論據的核心點則是杰克董這伙人在面對警察及聯邦軍隊的時候,居然敢公然反抗,打死打傷了警察士兵二十余人。
這可是一項千真萬確的事實,戰死的警察士兵以及負傷的警察士兵明擺在那里,造不了假,也說不了謊。這一事實給控訴方加了許多的分,陪審團成員雖然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誰都能看出來,他們控制的乃是自己內心中的憤怒。當庭法官仍舊是一副面若沉水的樣子,但是他在跟辯方律師克拉倫斯的說話神態卻嚴肅了許多。
觀審席上,公眾們也是難免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最初起的時候,當克拉倫斯提出了杰克董一幫人為什么要對一處空院落發起攻擊的疑問的時候,他們的思維在思考過后被帶到了辯方一方,隱隱以為,真有可能是警方誤解了杰克董一伙,甚至是冤屈了杰克董他們。但是,當控訴方展示出戰死戰傷的警察士兵的名單及照片的時候,公眾們對杰克董也生出了憤怒之情,若非暴徒,又為何敢對警察士兵開槍射擊呢?更有一些善于分析的人士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杰克董這伙暴徒之所以會對空院落施展攻擊,目的就是想引誘警察前來,對警察實施襲擊。幸運的是,警察局的埃斯頓局長有著先見之明,在行動前求得了軍隊的支持,這才成功避免了一場慘案的發生。
勝利的天平迅速倒向了控訴方,如果于此時便結束庭審的話,那么,陪審團定然會做出曹濱罪名成立的判處。
控訴方坐席上,埃斯頓和庫柏不免露出了得意之色。
這對辯方來說,顯然是極為不利的狀態,為什么會對空院落發起進攻的疑問已經失去了作用,克拉倫斯必須找到新的反擊點才能將局面扭轉過來。但此刻,斯坦德尚未到庭,為了不讓他成為落網之魚,克拉倫斯還不能打出自己手中的那張王牌。
“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員,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控訴方。”克拉倫斯不慌不忙,像是胸有成竹,他鎮定自若從辯護席上站起身來,面向法官申請道:“我需要控訴方的埃斯頓局長親自回答。”
法官面色凝重,但從審理流程上卻無法拒絕辯方律師的請求,只得點頭應道:“本庭允許你向控訴方埃斯頓先生提出詢問。”
克拉倫斯轉向了埃斯頓的方向,走近了兩步,問道:“請問埃斯頓局長,警方和軍方是在什么時候趕到案發現場的?”
埃斯頓沒好氣地回應道:“我在控訴陳詞中已有明確表述。”
“我反對!”克拉倫斯立刻轉向了法官,道:“法官閣下,我要求埃斯頓局長直面回應我的提問。”
法官鐵青著臉,不情愿道:“反對有效,請控方明確回答辯方律師的提問。”
埃斯頓微微聳了下肩,呲哼了一聲,道:“在第一輪爆炸開始后的五分鐘,我率領十八名警員在庫柏上校一個連隊士兵的支援下趕到了案發現場。”
克拉倫斯道:“五分鐘就能趕赴現場,那只能說明你事先就等在了唐人街附近,對嗎?”
埃斯頓道:“是的,我在當夜凌晨一點差十分的時候得到了線報,立刻向庫柏團長提出了支援請求。”
克拉倫斯點了點頭,接著問道:“你確定是凌晨一點差十分嗎?”
埃斯頓道:“我當然能夠確定。”
克拉倫斯又追問了一句:“那么,你向你的部下發出集合的命令的時候,又是幾點鐘呢?”
埃斯頓答道:“我得到了線報后沒有耽擱,直接撥通了庫柏團長的電話,在得到了庫柏團長的肯定答復后,我去了趟盥洗間,洗了個冷水臉,隨后便向警局的值班人員下達了命令,這個時間,應該在一點到一點零五分之間。”
克拉倫斯沉思了片刻,突然問道:“請問,你撥打的電話是庫柏團長辦公室的電話,還是庫柏團長所在團部的值班電話?”
埃斯頓不知是坑,他以為,克拉倫斯是沒有權利進入到軍營進行調查的,于是便底氣十足地回道:“是庫柏團長辦公室的電話!”回應過后,又覺得心中委屈,于是跟著懟上了一句:“辯方律師,我不認為你的問題和確定案情有什么關聯!”
克拉倫斯深沉一笑,轉過身來,面向法官和陪審團微微欠身,開始了他的分析:“埃斯頓局長是在一點差十分接道的線報,我們假設他一秒鐘都沒耽擱便撥打了庫柏團長的電話,而庫柏團長的辦公室或者是團指揮部,到庫柏團長的寢室,都要有至少十分鐘的路程,我不知道接電話的那位是誰,他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來到了庫柏團長的寢室,我也不知道庫柏團長睡覺的時候脫不脫衣服,接到部下的報告后會不會因為穿衣服而耽擱幾分鐘的時間,我只知道在這短暫的十五分鐘內,是完成不了值班人員先接電話,再匯報,然后等庫柏團長趕過來跟埃斯頓局長就案情展開討論這樣一個復雜但又極為必須的過程,除非,庫柏團長向埃斯頓局長一樣,就像是早已經預感到唐人街會有重案發生而守在了電話旁。”分析過后,克拉倫斯做出了一個無奈的動作,轉而對埃斯頓道:“埃斯頓局長,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釋嗎?”
埃斯頓登時支吾起來。
那天夜里,庫柏是于零時五十分打來的電話,而在這之前的一個整晚,埃斯頓并未接到過其他電話,因而,埃斯頓只能將這個電話說成是接到了線報的電話。而他接完了庫柏的電話后,在辦公室里只是愣了一兩分鐘的神,便去洗了個冷水臉,這并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因而,他也確實是在剛過凌晨一點鐘不到五分鐘的時候向值班警察下達的命令。
埃斯頓怎么也想不到,就這么一丁點的漏洞,居然被辯方律師給抓了個正著。
這便是一個優秀律師的牛叉之處——摳細節!專摳那些容易被人忽略了的細節!
克拉倫斯跟歐志明頗有緣分,算是歐志明的半個學生,而亞當布雷森能夠和歐志明搭上關系,也要多虧了克拉倫斯從中牽線搭橋。克拉倫斯相信歐志明的人品,因而,他自然相信歐志明的門生不可能做出制造暴亂這種令人發指的惡行。選擇了信任的克拉倫斯再跟董彪見面的時候,充分了解了董彪所能知道的每一個細節。
再跟董彪的交談中,董彪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引起了克拉倫斯的警覺。董彪說,躲藏在院落中的那個殺手,看他出槍的姿勢,像是一名軍人。
殺手像是一名軍人,而庫柏又參與了行動,克拉倫斯便聯想到這個殺手很有可能是庫柏派出的。
假若殺手是庫柏派出,那么,整個事件的策劃便極有可能是出自于庫柏之手。
也就是說,埃斯頓在這場所謂的圍剿暴亂分子的行動中只是一名幫兇,而主謀,則一定是庫柏無疑。
這和表面上看到的情況截然相反。
克拉倫斯憑借著深厚的經驗和超強的邏輯推理能力,終于找到了埃斯頓和庫柏的串詞在時間節點可能會存在誤差的破綻。
看到埃斯頓支吾起來,庫柏急忙挺身而出,替埃斯頓圓場道:“非常巧合的是,那天晚上,我確實是守在辦公室中的。快到圣誕節了,做為聯邦軍隊,我們有義務在節日期間保證部隊所在地能過上一個祥和安寧的節日,所以,那幾天我都是在辦公室中堅持工作到深夜。”
克拉倫斯微微一笑,問道:“埃斯頓局長,你同意庫柏團長的解釋嗎?”
埃斯頓下意識地抹了下額頭上的冷汗,恢復了鎮定,道:“是的,我同意庫柏團長的解釋,事實上,是因為時間有些久遠,我的記憶出現了一些問題。”
克拉倫斯微笑點頭,道:“看得出,庫柏團長是一個敬業的軍人,可是,我不明白埃斯頓局長為什么也會在相同的時間同樣守在了辦公室中呢?難道,你預感到了當夜會有重要線報的電話打給你嗎?”
埃斯頓剛過了一關,心情頗有些放松,于是,在面對這個問題上的回答顯得有些隨口:“同樣的原因,為了圣誕節,警察局應該更加辛苦才是。”
克拉倫斯微笑道:“那么,你是不是也和庫柏團長一樣,連續數日在辦公室中堅守到了深夜呢?”
埃斯頓不敢說不是,假若他承認只有那么一天是守在了辦公室中的話,那將會給法官及陪審團帶來不好的猜疑,于是便朗聲應道:“是的!”
克拉倫斯點了點頭,聳了下肩,轉而對法官道:“我懇請法官閣下以法庭的名義,調查庫柏團長和埃斯頓局長的值班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