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那張照片,不過秦律師已經見過,在秦律師看過所謂的證據之后,馬上就打起了退堂鼓,按照他的說法是證據確鑿,別說是自己,就算這世界上最高明的律師也無能為力。
麻雀雖然聯系上了福伯,可是福伯那邊正在住院,畢竟上了年紀,福伯已經老糊涂了,指望他出面幫忙也沒有了可能。原本麻雀還以為警方會找自己了解情況,可直到現在也沒人找她,看來警方認為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將程玉菲治罪,不需要其他的證詞了。
程玉菲終于親眼見到了照片,照片拍得很清楚,幾張照片幾乎還原了射殺劉探長的全過程,讓程玉菲驚恐不已的是,照片上的女殺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她自己都看不出和自己的區別。
王金民拿著照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道:“看清楚了?這上面是不是你?”
程玉菲仔仔細細看著,看了好久,她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她沒殺人,當時她和麻雀一起呆在家里,不可能溜出去殺了劉探長,更何況她一向尊敬劉探長,可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程玉菲想過讓麻雀為自己證明,可她又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如果自己提出讓麻雀作證的事情,很可能把這位好姐妹也牽連進來。
王金民看到她那么久沒有說話,忍不住又問道:“你回答我!是不是無話可說了?”
程玉菲道:“照片說明不了什么,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長得很像,而且還有人擅長化妝易容,這個人絕不是我,我以自己的人格擔保。”
王金民呵呵冷笑了起來:“人格?一個殺人犯還有什么人格?”他把照片收了回去,放在桌上,然后掏出一盒煙,點燃了一支,抽了口煙道:“程玉菲,我一直對你還算客氣,可現在證據確鑿,由不得你抵賴,你還是老老實實承認殺害劉探長的事情,我也好向上頭交差。”
程玉菲道:“單憑著幾張照片,你就把我定性為殺人兇手,不覺得太過敷衍了?把我定罪,真正的兇手就會逍遙法外,劉探長的命案永遠都不會查清,讓他怎能瞑目。”
王金民道:“你要得證據我全都給你了,其實你招不招供已經不重要,這些證據足夠把你定罪,程玉菲!如果你還不承認,就別怪我不客氣。”
程玉菲道:“我根本不知道劉探長現在的家庭住址,那把手槍是他送給我的,可是我并沒有把手槍隨身攜帶,而且我的槍里沒有子彈。”
王金民怒道:“狡辯!看來不給你點苦頭你是不會說實話了!來人!”
王金民讓手下將程玉菲帶下去用刑的時候,麻雀來了,王金民本來沒打算見她,可臨時又改了主意,他決定見見麻雀。
麻雀也不是一個人過來的,瞎子陪同她一起,如今的黃浦他們實在是找不到其他的朋友幫忙,也只有他們才會在這種時候仍然不肯放棄營救程玉菲,就連程玉菲的助手李焱東也認為這件案子沒有反轉的機會。
王金民道:“麻小姐,秦律師沒有轉告你案件的詳情嗎?連秦律師都已經不打算為她辯護了,你可真夠朋友。”
麻雀道:“王探長,事發當天下午我和程玉菲始終在一起,我們根本就沒有分開過,我一直看著她,她沒出過房門,怎么可能殺人?”
王金民道:“根據程玉菲的口供,事發當天的下午你們兩人在一起喝酒,喝了一壇黃酒,你們喝多了,然后先后睡了過去。”
麻雀糾正道:“是她喝多了,不是我,我一直都清醒著,我在一旁守著她,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當時的情況。”
王金民威脅道:“麻小姐,你雖然也是知名人士,慈善家,可我必須要提醒你,如果在這件事上做了偽證,你一樣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麻雀道:“我為什么要撒謊?”
王金民道:“因為你和程玉菲是好朋友,你想幫她,所以你放棄了原則,不惜冒著觸犯法律的危險。”
麻雀還想分辨,一旁瞎子道:“王探長,其實這種事你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對不對?”
王金民道:“沒有證據我們不會胡亂抓人。”
麻雀道:“證據嗎?”她轉過身去,當她再度轉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膚色黧黑濃眉大眼的漢子。
王金民不由得一怔,他意識到眼前人就是麻雀,只是她的樣子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改變了?
麻雀道:“如果你在大街上遇到我,你會不會一眼認出我?”
王金民沒有回答。
麻雀道:“這叫易容術,我現在所使用的只是最簡單的一種,精妙的易容術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另外一個人,除非是對這個人極其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破綻。”
王金民道:“麻小姐的易容術很厲害,可這說明不了什么。”
瞎子道:“王探長,您不能否認有其他人冒充程玉菲的可能,您想想,如果是程玉菲殺人,她為什么不喬裝打扮一下?為什么在殺人之后要把手槍留在現場,這些您所認為的證據是不是有些刻意?”
王金民道:“懂得易容的是麻小姐不是程玉菲。”
麻雀道:“王探長,程玉菲過去是黃浦最有名的女神探,她幫助你們破了多少大案要案,法律在她心中是神圣的,她怎么可能去主動觸犯法律?更何況她一直都將劉探長當成她的親人和朋友。”
王金民道:“兩位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是我們目前的證據已經很充分了,程玉菲很快就會承認,你們如果真得是她的朋友,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為她請一個好律師。”
麻雀道:“我想保釋她。”
王金民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可能!”
麻雀道:“我可以為她擔保,并為此付出一大筆擔保金。”
王金民道:“她殺得是華總探長。”
麻雀還想說什么,王金民已經讓人送客。
巡捕毫不客氣地將他們兩人請出了巡捕房,麻雀在門前氣得直跺腳,瞎子勸她道:“事到如今,你生氣也沒用,我已經讓人去東山島送信,看看張長弓能不能回來幫忙。”
麻雀道:“來不及了,一去一回最少也要十天,他就算能來又有什么辦法?”
瞎子道:“福伯那邊怎么說?”
麻雀嘆了口氣道:“他臥病在床,人也癡癡呆呆的,聽照料他的人說,可能也沒幾天好活了。”
瞎子道:“只可惜咱們不認識領事,不然可能還有些辦法。”他撓了撓頭,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低聲道:“唐寶兒!”
麻雀聽到唐寶兒的名字也如夢初醒,驚喜道:“我怎么把她給忘了。”
唐寶兒的父親曾經擔任過總理一職,雖然現在早已離開了政壇,可是他在政壇中還有不少的人脈關系。他們和唐寶兒也算是老相識了,不過他們和唐寶兒之間的聯系的紐帶是葉青虹,自從羅獵失蹤,葉青虹也疏于和眾人之間的來往,所以和唐寶兒也變得疏遠。其實何止是唐寶兒,就連英子和董治軍他們也很少聯絡。
如果不是這次程玉菲無辜被抓,他們也不會想起去找唐寶兒尋求幫助。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一起去找唐寶兒。唐寶兒的丈夫是個成功的商人,目前生意的重點都轉移到了香江,唐寶兒一直都在香江和黃浦之間往來,這段時間,她帶著一雙女兒住在黃浦,婚后的唐寶兒突然就轉了性子,開始安于現狀相夫教子。
聽聞故友來訪,唐寶兒也非常高興,將兩人請進了自己的豪宅,笑道:“真想不到你們會來看我,我每天被兩個孩子纏得昏天黑地,都說女人婚后就沒了朋友,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麻雀道:“我找過你,可你去了香江。”
唐寶兒道:“我家先生生意都在那邊,所以我每年多半時間都在那個地方,最近要不是我爹身體不好,我也不會回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幾年疏忽了和大家的來往,是我的不是。”
瞎子道:“我也是剛剛回到黃浦。”
唐寶兒道:“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今晚我來做東。”
麻雀道:“唐小姐,實不相瞞,今天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唐寶兒比起過去明顯沉穩了許多,從兩人進門起,她就已經猜到了他們肯定有事前來,微笑點了點頭道:“不急,福嫂,給客人沏茶。”
三人落座之后,麻雀將程玉菲的事情說了一遍,唐寶兒住在公共租界區,劉探長的事情發生在法租界,雖然事情鬧得很大,可唐寶兒現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一對女兒的身上,可謂是雙耳不聞窗外事,她對此事居然一無所知,聽完麻雀的講述,滿臉都是錯愕:“什么?你說程玉菲殺了劉探長?”
瞎子道:“不是程玉菲殺了劉探長,是有人誣陷程玉菲殺了劉探長。”
麻雀道:“劉探長遇害的時候,我和玉菲在一起,她都沒有出門怎么可能殺人?”
唐寶兒道:“既然是這樣,你可以為她作證啊?”
麻雀苦笑道:“如果我作證有人相信,我根本就不會過來找你,現在警方說證據確鑿,殺死劉探長的手槍是玉菲的,而且有個記者拍到了當時的照片,照片拍的很清楚,那個殺手長得和玉菲一模一樣。”
唐寶兒現在總算搞清了事情的全部,她皺了皺眉頭道:“一模一樣,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長得很像,不能因此就斷定殺手和玉菲是同一個人。”
麻雀道:“可不是嘛。”
瞎子道:“我們是玉菲的朋友,所以我們當然會從她的觀點出發,其他人并不這么想,那些巡捕只想著盡快交差,他們才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更不會管玉菲是怎樣的人。”
唐寶兒道:“這件事有些奇怪,如果殺手不是玉菲,為什么要裝扮成她的樣子,為什么要拿著她的手槍去作案?”
麻雀道:“陷害,一定是故意陷害。”
唐寶兒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為什么要陷害?誰在背后陷害玉菲?”
麻雀沒有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答案。瞎子道:“我覺得是玉菲和劉探長的共同仇人,事發之前我們見過劉探長,劉探長還告訴玉菲一個消息,白云飛越獄了,我總覺得這件事和白云飛有關。”
唐寶兒道:“白云飛?他還沒有死?”
麻雀認為這都是瞎子在臆想,而且現在的關鍵并不在于找出幕后的主謀,程玉菲還在羈押之中,警方不允許保釋,其實他們加起來也不如程玉菲偵查破案的本事,麻雀道:“我們來找你,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辦法將玉菲先保出來。”
唐寶兒道:“警方不允許保釋嗎?”
麻雀道:“不允許,目前這種狀況,可能需要法國領事開口才行,錢沒有問題,我也愿意為玉菲擔保,可是在他們的眼中我不夠分量。”
唐寶兒道:“我和蒙佩羅雖然見過幾面,可跟他也談不上什么交情,如果青虹在應該沒什么問題,她說好了要回來過年的,不知有沒有出發。”
麻雀和瞎子聽說葉青虹今年要回來,心中都是一喜,可想到遠水解不了近渴,除非葉青虹現在抵達,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唐寶兒也不是推脫之人,雖然婚后性子變了許多,可是昔日的俠肝義膽并沒有改變,她果斷道:“事到如今只能找我爸幫忙了,希望蒙佩羅能夠給他幾分面子。”
唐寶兒說服父親出面之后,終于起到了作用,法國領事蒙佩羅還是給了唐先生一個面子,同意在麻雀繳納了高昂的保釋金五萬大洋之后,同意程玉菲暫時獲得保釋。
程玉菲離開巡捕房的時候遍體鱗傷,她在獄中遭到了嚴刑逼供,麻雀看到好友受到如此折磨,怒火填膺,憤然道:“我去找那個王八蛋算賬!”
程玉菲制止了她,輕聲道:“別沖動,我這不是活著出來了?皮肉之傷,休息幾天就好。”
醫生為程玉菲處理過傷口,本以為她會休息,可程玉菲卻已經投入到工作中,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發生了什么,雖然她暫時獲得了保釋,可這并不代表這場噩運過去,她只是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她要趁著這個機會把這件案子搞清楚。
處于保釋期的程玉菲在醫院內被嚴格看守起來,她并沒有獲準隨意外出,所以程玉菲的案情調查只能求助于這些朋友,還有她過去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