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風刺出那驚天一劍,看似威風八面,其實所耗的精氣神均已達到他所能承受的極限。若是程玄風的掌力再強上那么一分,他便未必能夠突破的了。
是以他雖然憑借一股不屈意念,勉強傷到程玄風,但其本人亦是深受重傷。只是那種情況之下,非但不容他運氣調養,反而要與李明堂聯手再度與程玄風交戰,使得傷勢愈加嚴重了三分。
若非猴孩及時趕到,雙方再度糾纏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讓他值得驕傲的是,他已成功地將演技功夫化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致使程玄風始終猜之不透他的傷勢有多么嚴重。
然而到了此刻,他確實已是精疲力竭,緩緩盤膝坐下,顧不得情勢危機,就要入定療傷。
一陣急促地腳步之聲傳入耳際,許海風眉頭一皺,抬眼望去。
只見一個青年將領手持陌刀,身負一人,正快步奔來。
那青年路過這里,看到神態相貌大異常人的猴孩,微微一怔,再看到氣勢凌厲的李明堂,呼吸亦是為之一窒。
他的眼力頗為高明,立時便已感到李明堂那浩瀚如海,強大無比的氣勢,不由地心生駭意。
“劉將軍……”許海風一眼認出此人背上的正是老朋友劉俊書。
“閣下何人?”那個青年將領后退半步,下意識地擺出了個防御姿勢,喝問道。
許海風并未起身,坐在地上,輕聲說道:“許海風。”
“許海風?可是黑旗軍統領許大將軍?”
“正是,將軍是……”
那個青年眼中露出驚喜之色,說道:“末將蒼狼軍團中營副統領李冠英,參見大將軍。”
許海風略微點頭,目光移向他背上的劉俊書。
李冠英立時明白過來,解釋道:“劉將軍在北勝門外阻擊匈奴人,力盡昏迷。末將奉命送他去見太子殿下。”
“啊,那北勝門外怎么樣了?”許海風詢問道。
李冠英昂起了頭,高聲道:“蒼狼軍團大統領李博湖上將軍親率三百勇士駐守,決不容匈奴人擅自進入。”
“好,不愧是蒼狼軍團大統領。”許海風揚眉而贊,他目光一轉,到了劉俊書身上,問道:“將軍又要哪里去?”
李冠英神情一黯,道:“末將奉命送劉將軍去尋太子殿下。”
許海風聽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崇敬和驕傲,聯想到他的姓氏,頓時心中明了。說道:“太子殿下已往西門而去,李兄若是趕緊一步,當可追上。”
“多謝指點。”李冠英正要離去,突然發覺許海風端坐不動,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許將軍為何不去?”
“在下身上有傷,調息片刻,自然趕去,李兄只管請便。”許海風微笑道。
李冠英神情一動,看了眼背上的劉俊書,欲言又止。
許海風哈哈大笑道:“李兄,我有這二名手下護法,天下間能夠傷得到我的人只怕不多,還請毋需擔心。”
李冠英抬頭望向李明堂,突然看到他的雙目之中暴出一縷精光,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至此方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測。
他略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小將告退,后會有期。”
許海風回了一禮,道:“日后相逢,定要與李兄把酒言歡,我們后會有期。”
李冠英重重地一點頭,施展輕功,瞬間遠去。
西城客棧外,方向鳴神情焦慮地等待著,他的二十名隨從早已披甲齊全,整裝待發。
“將軍……他們來了。”一人高聲叫道。
方向鳴面露喜色,舉步迎上,然而,當他的目光在來人中一掃,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下來。
“拜見殿下。”方向鳴畢竟是出身世家,雖然心急如焚,卻是不曾失了禮數。
“嗯,方卿家早來了?那許將軍呢?”劉政啟應了一聲,抬眼四望,他離去之時,方向鳴尚且留在庭院之內,是以不知其中變故。
方向鳴劍眉一挑,說道:“二弟獨自挑戰程玄風,此時不知結果,末將正在等候。”
劉政啟等人互望一眼,臉上同時露出古怪之色。程玄風是何等樣人,縱然許海風再厲害一倍,只怕今日也是難逃此劫了。
“不必等了,我們立即就走,遲恐不及。”張子華厲聲喝道。
“不錯,快走。”方令德搶上二步,道:“我們即刻趕往西門,那里有軍屯之馬,可做腳力。”
一行人快步走過,方向鳴看了眼遠方的皇宮,一揮手,率領二十名部屬隨后跟上。
到了西門軍營,方令德出示令牌,調了馬匹,眾人一一騎上,正要趕往大門。卻見方向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身后的二十名部屬見主將如此,一個個有模學樣地站的筆直。
“向鳴,你瘋了,快走啊。”方令德大聲呵斥道。
方向鳴看向他神情激動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陣暖意,他微微一笑,說道:“二叔,請您護著太子殿下去北方大營吧。”
方令德心中泛起一絲不祥之感,他的眼睛盯著方向鳴,問道:“你呢?”
“小侄答應過二弟,要在西門等他歸來,不見不散。”方向鳴微笑地回答道。
“胡鬧……”方令德勃然大怒,跳下馬來,一個巴掌迎面打去。
“啪……”地一聲脆響,方向鳴不閃不避,任由這一巴掌重重地擊在臉上,他的臉頰高高腫起,但一言不發,眼中依舊是那樣倔犟的執著。
方令德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方向鳴,語不成聲地道:“你……你這個小兔崽子,想要我方家絕后么?”
方向鳴再度微微一笑,只是臉上紅腫未消,這個笑容看上去頗為古怪,然而此時卻無人能夠笑得出來。
“二叔,臥龍城中尚有智弟,他的才智不在小侄之下,方家決不會無后。”
方令德只覺得一陣氣血翻涌,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偏偏就是說不出話來。
劉政啟等人面面相覷,不知應當如何相勸。
突然,后方一道人影飛躍而至。
張子華臉色一變,大叫:“護駕。”
劉正中和劉華良二人不待吩咐,便已拱衛在劉政啟身邊,老奉供高承偉更是無聲無息地擋在了劉政啟身前。此時,眾人已然成了名副其實的驚弓之鳥。
“劉將軍?”
“俊書?”
二聲叫喚分別發自張子華和劉正中之口。
來者正是李冠英。
“蒼狼軍團中營副統領李冠英,參見太子殿下。”李冠英行禮道。
雖然他以前僅是遠遠見過劉政啟一面,早已不記得其面貌。但是他出身世家,一看劉政啟身上的服飾,就自然而然地猜出了他的身份。
“哦,李上將軍現在哪里?”
“上將軍正在北勝門外阻擊匈奴人大軍,末將奉命護送劉將軍前來,一路上幸得方老尚書,黑旗軍許統領指點,這才找到殿下。”李冠英朗聲道。
“方老尚書?許統領?”方向鳴神情一振,心中既是傷心,又是驚喜,問道:“冠英,你在何處遇到他們?”
“方大哥,三位尚書大人在御書房前,許統領則在御花園中。”李冠英向他一點頭,他們二家交好,彼此之間自然不會陌生。
“許海風還活著?”劉華良詫異地問道。
方向鳴聞言轉頭向他怒目相視,劉華良話一出口,便知不對,連忙別過臉去,不敢看他。
李冠英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許統領不知何故,身負重傷,如今正在那里調息。”
“就在那里?”方令德緩過氣來,知道既然許海風無恙,那么方向鳴自然不會堅持不走,也就放下心來。
“是,不過許統領身邊有二位護衛,其武功深不可測。”李冠英由衷地道。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夠逃過程玄風之手,不過更讓他們奇怪的是,究竟是什么人有這樣的本事,能夠迫使一代宗師程玄風無功而返。
“殺啊……”
突然后方傳來一陣喊殺之聲,眾人回頭遙望,西門之處,火光沖天,匈奴人竟然在此刻突襲西門。
“怎么辦?”劉華良轉頭問道。
“去南門。”方令德略一沉吟,說道。
“不行,來不及了。”張子華搖頭道。
所有人的眼光之中,同時浮出一個問題——怎么辦?
“嘩……”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方向鳴掀起鎧甲,向劉政啟跪倒,道:“請恕臣失禮,借殿下衣袍一用。”
劉政啟尚未答話,張子華已然反應過來,說道:“如此拜托將軍了。”
說完,他對劉政啟道:“請殿下換衣。”
劉政啟臉色微變,終于嘆了口氣,脫下隨身錦袍,交給方向鳴。
方向鳴拿過錦袍,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那二十名隨從,突然伸手指向一個身材與劉政啟相若的漢子,問道:“有膽否?”
那漢子大步上前,順手扯掉身上披風,將劉政啟脫下的錦袍穿在身上,怒聲道:“無膽之人,豈配追隨將軍。”
“好……”方向鳴大贊一聲,道:“眾家兄弟,上馬,隨我來。”
二十人同時一聲吶喊,齊齊躍上馬兒,就要向西門前進。
方令德臉上陰晴不定,豁然拉住了方向鳴的馬韁,道:“向鳴,你隨太子殿下前往北方大營,我去。”
方向鳴看著這位長者,笑道:“二叔,您未必沖得出去啊,那怕是要誤了大事。”
方令德心中一凜,緊握的雙手不自由主地松了開來。
李冠英突然將背上的劉俊書遞給劉正中,一個箭步,在身邊的兵器架上拔起一桿長槍,快步來到一匹馬兒之側,翻身上馬,叫道:“小弟不才,愿隨方大哥一行。”
方向鳴哈哈一笑,道:“冠英,你的鎖喉槍練的怎樣了?”
李冠英昂首挺胸,傲然道:“李家族中,除上將軍外,就是小弟了。”
方向鳴翹起大拇指,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隨后,他指著一名士卒道:“你……留下,找到二爺,告訴他,大哥失信了,請他原諒。”
那名士卒啊了一聲,苦著臉正要說話,就聽他道:“你若是不能把話帶到,就不配稱作紅色海洋的勇士。”
說罷,方向鳴大叫一聲:“眾兒郎,隨我殺匈奴韃子去了。”
眾士卒高呼相應,一同策馬前行,轉眼不見蹤跡。
只余下身后方令德老淚縱橫,無聲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