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霸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返(一)

“扎營,造飯,休憩。一個時辰之后,我們再度出發。”

一道道的命令從蔣孔明的口中傳出,而所有的士卒則一絲不茍地執行著。

自從脫離了戰場之后,不知是何緣故,括拔鷹的數萬大軍在占據絕對優勢人數的情況下反而不再追擊。

既然后無追兵,他們自然無需走得匆忙。

二萬大軍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強大力量,起碼在通往臥龍城的道路上,沒有任何的匈奴部隊能對他們構成致命的威脅。

只是,蔣孔明平日里最為信奉諸葛孔明萬事唯謹慎的態度,依舊擺出了一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模樣,探子哨馬的數量更是日常行軍的三倍。

這段日子,他并沒有將這只部隊的指揮權交還給方令辰,一切的命令都是從他這里向下傳達的。對此,方令辰并未有任何異言,至少,在表面上,他并未露出半點不滿之色。

許海風與蔣孔明相對而坐,他們面前的伙食只不過是些面餅而已,然而就是這些由粗糧而制成的面餅已經是軍中最高檔次的食糧了。

由于倉促殺出重圍,根本無法攜帶大量的輜重,每個人身上僅有少許的干糧,在幾日的行軍之后,立即所剩無幾。

二萬人的伙食并不是一個小數目,也不可能憑空而降。想要得到補給,就必須經過大型城鎮。而此時的北方,大部分地區已然落入匈奴人的掌控之中,雖然他們緊守哈密刺的命令,沒有多造殺孽,百姓的反彈也不強烈,但在名義上,他們畢竟已非大漢領土了。

他們二人隨意地拿著面餅,就著清水,緩緩進食。

蔣孔明微閉雙目,他的心中暗嘆,此次出行北疆,預定的幾個目標竟然均未曾達到,讓他大出意料。

紅色海洋的二萬大軍雖然此時尚且由他掌管,但他們注定是要交到方向鳴之手,這股生力軍的力量加入,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方家三兄弟如今已是僅存方令辰一人,但這個固執的老家伙卻也不容輕忽,若是主公再晚來一步就大妙了。

二萬身經百戰的鐵騎啊,一想到這里,他就肉痛不已。

無論是括拔鷹的行軍速度,紅色海洋軍隊的強悍,都超出了他的最高評估,這樣的變化著實讓他難以接受。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就算是真正的諸葛孔明,也有街亭之失,又何況是他這個冒牌貨呢。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果然有其道理啊。

隊伍的外圍傳來一陣騷動,許海風轉頭張望,蔣孔明目力不及,則是掏出望遠鏡,過了片刻,他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好小子,辦的不錯,竟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數輛騾車向著大軍緩緩馳來,領頭者正是金光華。早在昨日夜里,蔣孔明就指派他帶著上千名士卒,到四周鄉鎮去收購食物。只是,他們的收購比較霸道了一點,認準了鄉鎮中最大的房舍,強行破門而入,不管主人家愿意與否,一律強行買走一半的糧食。

當然,他們會留下足額的銀兩。只是,在此兵荒馬亂之際,物價上揚的因素卻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雖然眾士紳礙于這群如狼似虎兵大爺們的面子,沒有當場提出反對的意見,但當他們轉背離開,那陪著小心的笑臉就立刻換了一副迥然不同的表情,破口大罵之聲不絕于耳。

“弄了多少東西。”一待金光華交卸了任務,來到了他們身邊,蔣孔明立即問道。

“很多。”這個豪爽的北方大漢滿面興奮地道:“軍師大人,這一次,您可猜錯了。”

蔣孔明莫明其妙地看著他,雖然他身懷讀心術,但好鋼用在刀口上,面對這個大老粗,而且沒有必要裝腔作勢的時候,他可不屑于使用這種比較累人的能力。

“什么錯了。”許海風好奇地問道,蔣孔明行事有誤,這可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情啊。

金光華大聲地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象軍師您預計的那樣不肯將糧食拿出來的。”

蔣孔明微微一怔,問道:“有人愿意賣糧食?”

“不對,是送的。”金光華伸手一指后面的騾車,道:“我們找了一天,只強買了三成的食物,但來到了一處小鎮,他們聽說我們是紅色海洋之后,立即贈送了全鎮的大部分糧食,還配給了十輛騾車,我們才會那么快回來呢。”

“他們什么也沒要么?”蔣孔明狐疑地問道,他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好人。

金光華重重的搖頭,他說道:“軍師大人,他們要求我們做一件事。”

“什么事?”許海風淡淡地問道。

蔣孔明心中冷笑,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知道他們會獅子大開口的提出什么要求。看在他們如此識相,交出了糧食的份上,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蔣大軍師自然會略微考慮的。

金光華突然重重地咬住了嘴唇,當他松開的時候,下唇之上已經有了清晰可見的一排齒痕:“他們請求我們,將匈奴人趕回去。”

蔣孔明臉上的冷笑不屑之色就此驟然凝固,他微微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任他聰明絕頂,也絕對想不到,這些普通鎮民們的要求竟是如此簡單,如此直接。他們竟然絲毫也沒有為自己的利益著想。

人性本惡?仰或是人性本善呢?

這一刻,蔣孔明那充滿了功利主義的腦海中有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似有所覺,許海風雖然并未說話,但他的眼中亦是泛起了一絲暖色。

軍隊的外圍,二個人正緩步并肩而行。巡邏的士卒見到他們,無不肅然起敬。他們正是執掌快劍門的呂陽名和梅林山莊的一代莊主林沂星。

方令辰的突圍之戰,艱苦無比,他們二人隨著方令辰沖鋒陷陣,歷經生死。這三位一品高手所組成的三叉戟在戰場之中威風凜凜,勢不可擋。若非如此,他們還未必能夠順利突破括拔鷹的三萬大軍封堵。

經此一戰,他們二人在軍中樹立了極高的威望,是以雖然他們并無官職在身,但所有見到他們的士兵都會自發的躬身行禮。

他們信步走出軍營,來到一處無人的草地之上。

對于這二位客卿來說,軍營重地不可隨意進出的條例并不適合,這是蔣孔明給予他們的特權,也是尊敬他們的一種體現。

雖然他們無法與許海風這等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相提并論,但以一品的身份,也足以讓人敬畏三分了。

“呂兄,你似乎對于軍隊的生涯非常熟悉啊,以前當過兵么?”林沂星問道,他們二家本是冤家對頭,彼此知根知底,在他的記憶當中,呂陽名并未參過軍。

生死之戰過后,特別是呂陽名救了他的性命之后,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雖然不能說是親如兄弟,但已絕非初時的針鋒相對了。

“唉……老夫沒有當過兵,但確實在軍營中過了好多年了。”呂陽名想起了往事,唏噓不已。

林沂星哦了一聲,眼中盡是詢問之色。

“其實也沒什么,這數十年來,匈奴人入侵過幾次,每一次,我們快劍門都要攙合一番,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地就熟悉了。”呂陽名解釋道。

“原來呂兄還是軍中常客,小弟佩服。”林沂星頗覺意外,恭維道。

呂陽名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僅僅是我們快劍門一家,北地武林又有多少人埋骨于此,數百年來,已是數不勝數了。”

林沂星聽他說得傷心,知道他又想起了戰死北疆的兒子,只是這喪子之痛,又當如何勸解。他想了片刻,岔開話題:“呂兄,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一番。”

“請講……”呂陽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道。

林沂星的雙目注視著他的臉龐,問道:“小弟只是想知道,為何亂軍之中,呂兄會救小弟之命,這似乎與呂兄平日為人不合。”

呂陽名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并無絲毫敵意,唯一能夠讀出的就是真誠的感激和一絲的疑惑。

微微一笑,呂陽名道:“不知道。”

“什么?”林沂星驚問道。

“那時候,局面太亂,我并不知道所救的人竟然是你。”呂陽名淡淡的道。

“是么?”對于他的這句推托之詞,林沂星是半點不信。當時的情況的確很亂,但呂陽名何人,堂堂的一品高手啊,又怎么會連救的人都分不清楚。

他臉上的狐疑之色漸漸褪去,逐漸有了一絲微薄的怒氣。只是礙于對方的救命之恩,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作不得。

呂陽名轉過頭來,對于他的不滿視而不見。

長長的噓了口氣,呂陽名大步離去,他的話遠遠傳來,不大的聲音中卻有著出乎意料的堅定:“我救的只是軍中戰友,與我一同浴血沙場的戰友而已。”

林沂星一愣,他的身子在微風之中似乎抖動了一下,他的口中喃喃的重復著這二個字:“戰友……戰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