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鵝腿
第1563章鵝腿
2002年，粵州省梅安市，東方紅中心廣場。
此時已經是11月份，北方大地早已進入天寒地凍的節奏，可梅安市卻仍然處在一片炎熱之中，街上的大多數行人，甚至還是短衣短褲的樣子。
尤其是中午十分，艷陽高照，令人燥熱。
這時，一輛黃色的皮卡貨車停在了廣場的入口處。
隨著車窗搖下，康子清從駕駛艙里探出腦袋，沖廣場的門衛喊道：
“喂，系縛（師傅），拍電影的！把門打開吧……”
“做緊咩也啊（干什么）？”正在聽電匣子的門衛一臉慵懶，并沒有去搬廣場門口的路障。
“切，我頂你個肺！老八……”康子清沖副駕駛上的一個穿著跨帶背心的年輕人喝了一聲，“趕緊的，把路障搬開！特么的都來了八百遍了，這龜兒子成心跟咱們過不去！”
嘭……
名叫老八的小伙子跳下汽車，沒好氣地把路障往旁邊一拉，康子清則一腳油門，把車子開進了廣場。
“搞咩呀，廣場都系人啦……”門衛生氣地沖過來想要阻攔，可老八早就把路障摔到一邊，然后遠遠地跑開了。
“哼！”康子清得意地瞥了一眼保安，然后把汽車停在了廣場深處，一個人工搭建的簡易攝影棚旁邊。
“老康啊，你怎么才來？”
這時，從攝影棚走出一個頭上沒有幾根毛的工作人員，此人正是劇組的劇務。
劇務的手里拿著一個香噴噴的烤鵝退，他一見康子清的汽車，便趕緊快步走上前來囑咐道：“你別耽誤工夫了，演員和導演馬上就要來了，趕緊把架子和軌道搭起來，還有后面那幾個燈也得安好！”
“草……大白天的，安什么燈啊？”康子清趁劇務不注意，竟然伸手搶過了他的鵝腿，然后滿臉堆笑地說道，“行了，又不是什么菜鳥，這點兒破活保準給你干好就是了！”
說著，他毫不客氣地在鵝腿上咬了一口，并且還故意噴了幾下口水……
“你……哼……”劇務氣惱地罵了幾句西江臟話，然后氣鼓鼓地離開了。
“先生，先生……”忽然，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不知從那里竄了出來，小男孩手里抱著一摞傳單，將其中一張遞給康子清，推銷道，“梅安劇團今天晚上演《花田八喜》，全是名角，價錢不貴，看看去吧！”
“去去去！粵語都聽不懂，還聽戲呢！”
康子清推開了小男孩的宣傳單，誰知，那小男孩聞到了烤鵝腿的香味，竟然看得直了眼。
“嗯？”康子清見狀本欲生氣，可看到小男孩穿得寒酸，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是動了惻隱之心。當即從鵝腿上撕下好一大塊鵝肉，遞給了小男孩。
“哦……謝謝……謝謝叔叔！”小男孩可是樂壞了，趕緊向康子清彎腰鞠躬。
“呵呵呵……”康子清臉上憨笑，心里卻因為想到自己的兒子，而被什么東西刺痛，憨笑也隨之凝固。
小男孩接過鵝肉，發現烤鵝肉上有很多油，便直接掏出一張宣傳單，將鵝肉包上一半，這樣就不至于吃一手油了。
“嘿，還挺愛干凈……”康子清伸手索要，“來，給我也來張！”
“好！”小男孩求之不得，笑呵呵地遞給了康子清一張宣傳單。
康子清如法炮制，學著小男孩的樣子包好鵝腿，然后大口嚼肉。
小男孩被康子清的樣子逗笑，在停頓了幾秒之后，想要轉身離開，卻再一次被康子清叫住。
“喂，小孩兒！”康子清開玩笑道，“這東西包鵝腿還挺好，那就多給我幾張吧！”
說著，他伸手抄過小男孩近一半的宣傳單。
他的意思很明顯，其實是想要幫助小男孩減輕負擔，讓他早點兒完成工作。
“這可不行，這可不行……”誰知，小男孩卻驚慌了，“我們老板會看到的，要是被他看到，我的工錢就泡湯了！
“再說，我們雖然是發傳單的，但也得講究誠信啊，是不是？喏……”小男孩把康子清手里的宣傳單收回，只從里面拿出了一張，“最多只能再給你一張了！”
說完，小男孩把宣傳單遞到康子清的手中，然后炫耀了一下手里的鵝腿，這才歡快地轉身離開……
看著小男孩遠去的背影，康子清心中像是灑了五味瓶，又想起了自己遠在家鄉的老婆和孩子……
然而，老婆已經成了前妻，兒子再也不肯認他……
“老康，想什么呢？”
赫然間，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康子清背后響起，嚇了他一跳。
康子清連忙轉身，當他看到一個身穿筆挺襯衣西褲，皮鞋锃亮的男子之后，這才重重地呼了口氣，說道：“原來是李導啊，嚇死我了你！我要是被你嚇出毛病來，可得算工傷啊！”
“呵呵呵……”來人正是該劇組的導演李非凡。李非凡哈哈一笑，吐槽道，“老康啊，你可真會碰瓷！可別忘了，你欠我的錢還沒有還清呢！”
“嗯……”一句話，頓時把康子清說得脾氣全無。以前因為打牌輸錢，的確跟李非凡借過錢。
“看你那慫樣，就那點兒錢，你還以為我真會跟你逼債嗎？哈哈哈……”李非凡大笑之后，忽然看到了康子清手里的宣傳單，當即一把抄到手中，邊看邊說，“粵劇《花田八喜》嗎？梅安劇團……聽說，挺有名氣的……”
“不知道……”康子清的心思可不在這里，仍然自顧自地啃食鵝腿，沒有說話。
誰知，當李非凡的眼睛注意到宣傳單上的女演員之后，卻是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眼里還散發出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而隨著這股光芒散開，李非凡的臉上，露出了一股難以名狀的笑意……
“李導啊，你聽得懂粵語嗎？”康子清終于留意到了李非凡的異常，問道，“難道，你還真想聽粵劇？”
“呵呵……”李非凡神秘一笑，感覺良好地說道，“正因為聽不懂，才能聽出韻味來呢！你不懂的，呵呵呵……”
說話間，李非凡將那張宣傳單仔細整齊地折疊好，放進了自己的襯衣口袋。
“嗯……”
康子清沒想到一個大導演會對這樣一張單子感興趣，剛想說點兒什么，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啪的一聲震響，一個腳手架忽然被風刮倒了。
“我靠……”康子清見狀，急忙把那塊沒有吃完的鵝腿丟進汽車，然后快速地向腳手架方向跑去……
當晚深夜，康子清終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重新回到了汽車上。
半截鵝腿已經變得冰涼，但已經吃過晚飯的康子清還是把鵝腿抄起來，啃了一個干干凈凈。
吃完之后，他本想把那塊沾滿油漬的宣傳單扔掉。然而，一想起之前的那個遵守誠信的小男孩，他也學著李非凡的樣子，把單子折疊好，放進了自己的皮包，珍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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