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第六百七十五章 白雪成精,慈愛如水

《》正文第六百七十五章白雪成精,慈愛如水

《》正文第六百七十五章白雪成精,慈愛如水

離開武英館回越府時,越千秋想到剛剛那會兒猶如狂歡似的場面,不禁有些頭疼。盡管他已經警告北燕這次政變很可能有各式各樣的問題,安全堪憂,建功立業的機會有沒有還說不好,已經拼命潑了一盆盆涼水,然而依舊撲不滅年輕人們如火一般的熱情。

他當年去北燕之前也曾經很有熱情,可去過一次之后,那就如同澆了冰水一般透心涼,可問題是別人不可能感同身受,所以根本降不下熱度。雖說他一再重申此次出去一切行動聽指揮,否則就到時候后果自負,眾人好像是聽進去了,可他還是忍不住捏著一把汗。

哪怕這些少男少女們在武英館中已經揉捏摔打成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小集體——這一點周霽月居功至偉,他這個撒手掌柜完全是不負責任的典型——可這次的任務和以往全都不同,那種猶如芒刺在背的潛在危險性,讓他實在是很犯愁。

他到底不是那些能夠冷酷運用所有棋子的名將又或者謀士,希望的是把人帶出去之后,再把人囫圇完整地帶回來!

帶著這種說不出的心煩意亂,越千秋照舊是走路不看路,任憑老馬識途的白雪公主帶他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回過神來,四下里一看,竟是一條完全陌生的路,他就明白自己是上了這匹小母馬的惡當。白雪公主突然發瘋帶他跑到什么犄角旮旯里來了?

又好氣又好笑的他使勁拍了拍愛馬的脖子:“白雪,連你也要給我個驚喜嗎?”

仿佛是聽懂了越千秋的話,白雪公主打了個響鼻,隨即卻是繼續一路小跑向前,等它停下來時,卻已經到了一座頗為像樣的宅邸前。這座看形制怎么也是個高官的大宅子,此時此刻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擠在門口看熱鬧。借著人高馬大的優勢,越千秋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景象。

竟然是在抄家!

看到匾額上的秦府兩個字,聽到里頭那哭喊,以及外頭圍觀百姓的議論,哪怕原本不知道正在被抄家的人到底是誰,越千秋漸漸也就有數了。正是之前被懷疑家中有地道入口,在嚴詡口中最為可疑的那位左武衛將軍。他倒是沒想到,三司這么快就抓住人小辮子了。

百姓愛看殺頭抄家,由此享受看著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從云端墜落到塵泥的快感。而越千秋對于這種熱鬧卻著實沒有半點興趣,此時他再次摩挲白雪公主的脖子,沒好氣地嘀咕道:“白雪啊白雪,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喜歡湊熱鬧!走吧,別人倒霉沒什么好看的!”

白雪公主仿佛不解似的輕輕晃了晃,隨即還是不情不愿轉過身去。可還沒等它撒腿跑出去,身后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千秋?你腿倒是長,竟然跑這來看熱鬧了?”

越千秋一聽這聲音,頓時如遭雷擊。要是平常的時候見到嚴詡,他一定會高高興興地打招呼,可今天那個沒頭沒腦的封爵實在太讓他不自在了,此時竟是不知道該不該轉過身去。直到一條人影凌空飛躍人群,最終在他身邊穩穩當當落地,他才苦笑著爬落馬背。

“師父……”

嚴詡回頭看了一眼后方那些張望的百姓,見越千秋明顯情緒不高,他就拉著人往越千秋來時那條小巷拐去,等四下無人,只有白雪公主跟了過來,他就笑道:“怎么,嫌棄皇上封給你的那個爵位太低嗎?”

此話一出,越千秋頓時瞪大了眼睛:“師父你原來早就知道?”

“那當然,只不過正忙著這一頭,沒親眼看到你那瞠目結舌的樣子,有點遺憾。”嚴詡笑著摸了摸沒幾根胡子的下巴,見越千秋呆頭呆腦的,他不禁大笑起來,“咳,一個蘭陵縣公沒什么了不起的,你師父我剛出生就是個伯爵!”

說到這個,嚴詡臉上卻沒有半點引以為豪的情緒,反而口氣譏誚:“那不是因為我爹有功勞,更不是因為我有功勞,而是因為我娘是皇上的妹妹,是東陽長公主。所以,后來等我長大,聽說什么考狀元之類的全都是爹娘騙我的,一氣之下就跑路了,那時候,皇上正打算封我個開國郡公,好讓我結親容易一點,結果你知道的,我幾年都沒回去。”

越千秋也知道爵位這玩意不值錢,聽嚴詡這么說,他就訥訥說道:“師父,我只是覺得,我和霽月那會兒固然拼命,但到底是你和陳公公來得及時……”

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嚴詡就笑開了:“原來你這小子不高興竟然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和陳五兩?咳,陳五兩和我要是去晚一步,那死小胖子沒命,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是我們得感謝你和霽月,不是你們感謝我,懂不懂?”

“師父,我就說實話吧,英小胖會去接李崇明入宮調養,本來就是我攛掇的。”

越千秋把心一橫,終于把實情給兜了出來:“這事情說到底就是我的錯,所以今天皇上在大慶殿里嘉獎我的時候,我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去……我正在那叫人散布謠言呢,哪曾想樓英長竟然藏在嘉王府別院,再說什么功勞豈不是笑死人了?”

見越千秋說完就耷拉了腦袋,最初嚇了一跳的嚴詡抱手站在那兒,只覺得自己從前覺得比越小四倒霉,現在看來未必。越小四有如花美眷,有慧黠女兒,他也有妻子,還有三個兒子,加在一塊超過越小四的兒女運了。越小四是拐去了一個甄容,可他還有個越千秋!

徒弟肯和他說實話,這一點著實讓他覺得欣慰,當下,他就擺出了當師父的架子,輕哼一聲道:“你這封爵,功勞是其一,那是皇上說給外人聽,堵他們嘴的。至于其二,你懂的,外人看是因為你娘,我和娘還有你爺爺這樣的知情者,卻知道那也是為你爹做鋪墊。”

嚴詡說到這個,就笑得眼睛都瞇縫了起來:“你封了蘭陵縣公,你娘自然就是蘭陵夫人,你爹夫憑妻貴,父憑子貴,將來起步就至少是三四品,他占大便宜了!嘿,要是讓他知道竟然沾了兒子和媳婦的光,氣不死他!”

越千秋只想到自己,壓根沒想到越小四,此刻頓時哭笑不得。而嚴詡那邊的任務還沒結束,此刻也沒工夫一直陪徒弟說笑,當下就咳嗽一聲道:“總之,接下來等我抽個空子,咱們大伙兒好好計議一下回頭該怎么做。我先走了,你別亂晃,趕緊回家。”

眼見嚴詡轉身就走,越千秋連忙叫嚷道:“師父,有空去看看英小胖,那小子心思重……”

“知道。”嚴詡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要是那死小胖子傷春悲秋,看我揍死他!”

越千秋頓時大汗。然而,嚴詡的簡單粗暴仿佛是刻在骨子里,而小胖子那家伙有時候也確實得這么個人收拾收拾,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追上去勸人別動粗,而是牽過了白雪公主后,在它那張馬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你是馬,又不是狗,你怎么知道師父在這里?以后你改行去當獵犬算了!趕緊的,帶我回家!”

然而,事實證明,越千秋實在是把自己那匹馬兒給寵壞了。接下來的一路上,白雪公主依舊尋路猶如遛彎,竟是帶著他又去了好幾家被查抄的府邸,最后又帶著他在一處布告前停下。就只見那一面墻上除卻貼著那所謂北燕皇帝的圣旨之外,還有好幾條重量級消息。

這其中,就包括了揚州程氏的滅門案始末。毫無疑問,那完全記在了已經死了的樓英長身上,絲毫不曾涉及程家那位家主和北燕的勾連,更不曾涉及到程家幕后下注的某些官員。

倒是幾位被查處的官員,罪證和北燕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從貪腐、人命、侵占、舞弊……各種各樣的罪名不計其數,而到最后總少不得一條甚至數條和嘉王有關的罪名,甚至還有兩人隱隱帶出了幕后指使為嘉王。看到這樣的描述,越千秋輕輕松松就能得出一個結論。

嘉王的倒臺,已經不是倒計時,而是已經開始了。

他心里這么想著,當白雪公主開始邁動馬蹄帶著他繼續前行時,他終于忍不住笑罵道:“白雪,你是不是成精了?要真的是,就趕緊變成個美女讓我瞧瞧!居然還知道帶我來看布告,你還有什么不會的嗎?”

然而,越千秋到底沒能期待到自己家的白馬姑娘,因為白雪公主在帶著他這個主人看過幾家被查抄的府邸以及一處公告欄之后,就撒歡似的一路小跑,徑直把他帶到了越府大門,而不是親親居門前。面對這一再次令人意外的結果,越千秋忍不住和幾個家丁瞪大眼瞪小眼。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駕著這匹今天簡直皮到能上天的馬兒轉回去,就只見一群家丁一窩蜂似的圍了上前,一個比一個嘴甜如蜜。

“九公子,恭喜您封了蘭陵縣公!”

“您可是咱們家第二位公爺了!”

“之前有人來報喜的時候,大太太就吩咐派了賞錢,家里上上下下都托九公子您的福了!”

面對這七嘴八舌的恭喜和奉承,越千秋不禁一陣頭疼。如果沒有這匹作怪的坐騎,他早就溜進親親居了,哪來的這么多事?可眼下后悔到底已經來不及,他只好用了一個屢試不爽的好辦法,一把扯下腰包,從里頭撈出一把東西就拋了出去。

趁著幾個家丁立刻去哄搶那十幾枚落地之后叮叮亂跳的銀錢,總算脫身的越千秋策馬就跑,到了親親居門口時方才又氣又惱地心想,回頭一定要讓大伯母好好整頓家風,把這種動不動就阿諛奉承的風氣給剎一剎。

然而,等他躍下馬背后,也不理會上前牽馬的王一丁,自顧自牽韁繩把白雪公主拉進了親親居大門,卻發現平安公主正站在二門前。

這下子,原本打算好好審一審自己這匹乖戾坐騎,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成精了的他頓時手一松,下一刻,仿佛是自知逃過一劫,白雪公主陡然加速,一溜煙自行去了馬廄。面對這一幕,他暗罵狡猾,卻再也顧不得這匹坐騎,連忙快步迎向了平安公主。

“娘……”

“千秋。”平安公主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微微頷首道,“今天朝中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爹派了人回來一樣樣說給了我聽。”

越千秋想說的話頓時被噎在了喉嚨口,眼見平安公主頷首示意他跟進屋子,他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照辦了。等穿過隔仗一旁的珠簾到了明間的后半間,他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見平安公主一個急停轉過身來。

“我雖然很想跟回頭你們去,但我知道,這身體禁不起再這樣車馬勞頓折騰一次,而且我跟過去也只是一個拖累。所以……”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平安公主就從懷中拿出一封已經用蜂蠟封口的信,鄭重其事地塞到了越千秋手中,“幫我帶給你爹,務必讓他看到。”

對于這樣一個簡單明了,卻不知道是否能完成的任務,越千秋唯有鄭重其事地接下。然而下一刻,平安公主塞到他手中的另一樣東西,卻讓他吃了一驚。那赫然是她從北燕來時,身上三件首飾中的一件,那枚束發的牡丹型玉簪。

“娘,這是……”

平安公主搖了搖頭,隨即有些悵惘,又有些自失地說:“這是我身邊唯一一件她留下的東西。我這輩子沒怎么叫過她母親,因為沒有太多的機會,也因為太疏遠,叫不出口。這簪子是我沒了娘時她賞給我的,如果我沒記錯,她賞隨身之物的次數不多。”

越千秋一下子驚悚了。難不成平安公主這出自北燕先皇后的玉簪里頭也藏著什么東西?

平安公主可不知道越千秋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笑著眨了眨眼睛:“當年我親眼看到她從頭上拔下來簪子賞給我,由此可見是隨身之物,而且,玉簪上有她特有的表記。你們如果此行真要越過邊境進北燕,說不定你能用得上這東西。不是有個成語狐假虎威嗎?”

越千秋這才明白,平安公主這玩意沒那么多名堂,純粹是因為出自北燕那位皇后。說沒用那自然是一點用都沒有,說有用……那是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有點效用。當下他便義無反顧地把東西揣進懷里,隨即退后一步深深一揖道:“謝謝娘。你放心,我一定力保個個平安!”

“那就好。”平安公主輕輕舒了一口氣,隨即一字一句地說,“我之前是拒絕了皇上的冊封,但如果有那么一天,只要你和你爹能平安,我什么條件都能答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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