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女人嗎?”
管芳儀出現在他的身旁,盯著墓碑問了聲。
對于這個安安靜靜葬身在此的女人,她也有頗多感慨,首先是感慨這女人的忠義,其次是感慨于段虎回來后的講訴。
說來,也的確是這個女人擅自行動,說是咎由自取也不為過,但牛有道當時堅持冒險等這女人,而這女人奄奄一息之際雖然知道發船的時間過了,卻堅信牛有道還在等她。
管芳儀不知道這算不算心有靈犀,眼前的陰陽相隔卻令她有滿腔感慨。
牛有道:“是,也不是,確切地說,是我的人。”
管芳儀詫異:“什么意思?有什么區別嗎?”
牛有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過了身,目光無意中觸及山莊內的高閣上,鬼母在憑欄處盯著這里。
他明白,這是盯上自己不放了,在章行瑞的事情沒落實之前,是不會放開對他的監視的。
“我昨晚的意思發給了吳老二沒有?”牛有道問了聲。
管芳儀:“發了。”
牛有道點了點頭,又問:“你能聯系上曉月閣嗎?”
管芳儀:“我哪能聯系上他們,那幫人神神秘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聯系他們?白云間那位…”
“她不行,現在還不能暴露她,這條尾巴得留著,現在還不能去揪她。”牛有道一口打斷,再問:“曉月閣是殺手組織,下面肯定有接買賣的檔口,你在齊京做掮客那么多年,不知道怎么聯系他們的檔口嗎?”
管芳儀:“他們下面的檔口我倒是知道聯系方式,不過我也只是知道齊國京城那邊的,其他地方的我就不知道了。”
“這就夠了,你跟我來。”牛有道扔下話走了。
兩人一起回到了山莊,回了牛有道的房間。
牛有道再次擺開了筆墨紙硯坐下,管芳儀看了看屋內環境,忽笑道:“早上過來找你,從窗口看到了一點不該看到的東西,那個郡主幫你盤發是幾個意思?”
“就是盤發的意思。”
“嘖嘖,堂堂郡主,寧王商建伯的女兒,給你盤發沒別的意思?”
“是你自己想多了,商氏兄妹收買人心的手段你不懂嗎?”
管芳儀哦了聲,恍然大悟,露出原來如此的樣子。
她想想也是,那么丑的女人,丑到嚇人,哪個男人能看上?不應該有自己想的那種關系才對。
牛有道提筆寫下了幾行字,掀起紙張遞給她,“發給吳老二,讓他想辦法幫我送到齊京曉月閣的檔口。”
管芳儀接到手瞅了瞅,嘀咕念道:“你們要的東西在我手里,我愿交出,派人來談,商,牛有道!”復抬頭看來,滿臉疑惑道:“他們要的什么東西在你手里?”
牛有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總之現在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管芳儀指了指紙上,“那這個‘商,牛有道’是什么意思?是筆誤還是指商氏兄妹。”
“這不是給你看的,是給曉月閣看的,盡快發過去。另外,讓圓方過來見我。”
“過河拆橋……”管芳儀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沒多久,圓方來了,道貌岸然化作了笑嘿嘿,湊上前來行禮,“道爺!”
牛有道:“傳消息給陳歸碩,告訴他,只要我們沒有主動聯系他,不管那邊發生了什么事,都不許跟這里聯系,一年之內不許和這邊有任何的主動聯系。”
“好!道爺還有別的事嗎?”
“立刻去辦!”
“是!”圓方應下,快速離開了。
牛有道慢慢靠在了椅背,皺眉思索著。
黑牡丹遇難了,袁罡走了,一些機密事情要換人接手了,他不可能凡事都親力親為,也忙不過來,圓方的主要精力根本不在這方面,有些事情不適合交給圓方去干。
北州刺史府,書房內,邵平波站在地圖前,兩眼盯著地圖上的銀針,臉色異常凝重。
邵三省靜悄悄站在一旁,不時偷瞄兩眼。
邵平波扭頭看來,沉聲道:“銀針所標位置,按理說昨天就到了入海口,接應的人為何還沒消息傳來?那么大的船進入小小入海口,總不至于看不見吧?”
邵三省低下了頭,有些事情他不敢說啊!
邵平波察覺到了不對,慢慢轉身,慢慢走到了他面前,盯著他的表情反應,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邵三省艱難抬頭,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方道:“大公子,已經接到了消息回復,船…入海口的人沒發現船隊到來。”
邵平波兩眼瞪大了幾分,抬手指向地圖上的銀針,“那這是怎么回事?船隊發來的消息明明已經到了入海口,怎么可能沒發現?”
邵三省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邵平波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衣襟,咬牙切齒道:“你應該知道茲事體大,你老糊涂了吧?這種事也敢跟我含含糊糊?”
邵三省艱難道:“大公子,入海口真的沒發現船隊的蹤影。”
“那你還呆在這干什么?還不趕快去確認情況?”邵平波震怒,一把推開了他,推的對方差點踉蹌倒地,指著對方,“同時聯系照姐,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三省卻沒挪步的意思,滿臉苦澀道:“大公子,青山郡那邊的眼線來了消息,牛有道回了青山郡。”
邵平波怔了一下,旋即怒道:“你跟了我這么多年,還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嗎?戰馬!戰馬!戰馬!先不管他,先把戰馬的事弄清楚!”
邵三省干咽了咽口水,依舊艱難道:“青山郡那邊的探子說,牛有道帶回了一支龐大船隊,有四五百艘船只的樣子,帶回的戰馬有三萬匹左右,好像和我們的船隊情況有點吻合…”說到最后,他的語氣真的很沉重。
這消息他早已收到了,可是他不傻,否則也不可能在邵平波身邊留用這么久,結合入海口的消息,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正因為明白,他才不敢上報,怕眼前這位受不了這個打擊。
“你…你…”瞪大了眼睛的邵平波瞬間臉色煞白,緩緩抬手,顫抖著手,指著他,語帶顫音,“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邵三省低下了頭,他知道對方聽明白了的,憑大公子的聰明哪能聽不懂其中的蹊蹺。
邵平波喉結聳動,慢慢轉身,又指向了地圖,指向了齊國,胸脯急劇起伏,憋了許久,才爆發出悲憤之音,“蘇照!你究竟瞞了我什么?”
又指向邵三省,“你們…你們真好,都在瞞我!”
邵三省皺著一張臉,“大公子,您的身體,不能著急上火,您千萬不能急啊!”
“牛賊!邵某與你勢不兩立!啊…”邵平波突然一手捂住胸口,發出一聲慘叫,脖子一梗,腦袋一擰,應聲倒地。
等邵三省聞聲抬頭搶出一步時,已經晚了。
邵平波已是硬邦邦砸倒在地。
“大公子!”邵三省驚呼,搶跪在地,趕緊將其抱在懷中。
邵平波身子緊繃,雙手死死握拳,“咳咳”緊閉著雙眼發出幾聲咳嗽,一口口殷紅鮮血從口中嗆出,臉色卻白的跟紙一樣。
邵三省立刻抬頭,凄聲大呼,“來人!來人!快來人吶……”
外面迅速閃來幾人,是大禪山的修士,眼前邵平波嘔血的情形令幾人大吃一驚。
身為邵平波的護衛,真要讓邵平波出了事的話,誰都逃不了責任,一個個頓時手忙腳亂,迅速施法對邵平波進行搶救。
這位一出事,整個刺史府的高層皆被驚動了。
邵登云來了,大禪山負責坐鎮刺史府的鐘陽旭也來了,邵柳兒也而來了。
坐在榻旁為邵平波仔細檢查過的鐘陽旭緩緩站了起來,對邵登云道:“邵兄,大公子怒急之下血氣攻心吶,若非有隨扈修士搶救及時,一口氣上不來的話,只怕就去了。”
邵三省在旁抹淚,他就知道不能說,可是這事能瞞一時瞞不了長久,瞞不住的,大公子每天都會關注船隊進度。
已是頭發花白的邵登云問道:“那現在情況如何?”
鐘陽旭:“暫無性命之憂,只是心脈受損嚴重,需靜養!”
邵登云問:“那什么時候能醒來?”
鐘陽旭看了看昏迷中依然緊握雙拳的邵平波,“肉體上的病痛可醫,心病卻是讓人束手無策,他如今宛若身陷夢魘一般,什么時候醒來,就看他的夢什么時候能醒了。”
扭頭又看向了邵三省,瞇眼問道:“你老實交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竟把大公子給氣急成這樣?”
邵三省抹了把淚,道:“接到青山郡那邊的消息,牛有道從齊國回來了,還帶回了大量的戰馬,于是就…就…”
他有點吱吱嗚嗚,暗中瞞著大禪山從齊國那邊弄戰馬的事他是不敢說的。
“呵呵!”鐘陽旭聞聽冷笑,扭頭瞅著昏迷中的邵平波,頗為感慨道:“大公子啊大公子,你是看不得牛有道比你有一點好啊,竟為這么點事把自己給氣成這般模樣,何苦來著?你這心胸未免也太狹隘了點,你讓老夫說你什么好啊?唉!”雙袖一甩,負于身后,搖著頭,一臉無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