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斗雞
“今天不讀書嗎?”唐敖早上起來梳洗完畢,飯還沒吃就被李顯拉到開闊地帶,從李顯手里接過一張弓,詫異問道。
李顯系了系腰間的絲絳,遞給唐敖一支箭:“君子有六藝,射也是其中之一呀!”
唐敖聞聽臉色赧紅,看了看手中的弓和箭,想起昨晚關于道經和太上七星法的聯想,既然在修煉上難有寸進,那就把弓箭練好吧!
宮人們在一百步外擺好靶子,李顯手持四石弓,連射十箭,中靶心者十之七八,可見那日兩箭結果了虛彥的性命不過是試牛刀。
李顯出了一身汗,權當歇息轉身教唐敖射箭,腳下如何站立,手臂如何運勁等等,第一次接觸射箭的唐敖,不出意外在嘗試的時候首箭脫靶。
但是從第二箭開始,唐敖找到了感覺,因為修煉道經的緣故,他的耳力和目力超出常人,而且張弓搭箭的時候下意識的運轉了道經,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唐敖因為年紀,手中的弓箭和玩具無異,但是靶子也在十步開外,除了第一箭脫靶之外,箭箭命中靶心,把李顯都驚到了。
“唐敖你莫不是天生的神射手嗎?”李顯叫宮人將靶子后移到三十步,唐敖仍然可以次次命中靶心,雖然這個距離并沒有殺傷力,但是箭無虛發,讓李顯都感覺不可思議。
李顯看到唐敖鼻尖冒汗,遞過去一方絲帕,興奮道:“唐敖,好好練,再過一個月就是驪山狩獵之日,到時候我帶你去,如果能替我狩獵到獵物,一定不會虧待你。”
唐敖知道李顯刻意隱瞞高超的箭術,一定另有隱情,而且隨侍的四個宮人,唐敖記得和李顯寸步不離,看來都是心腹嫡系,那他現在也是李顯的心腹了嗎?
二人練了半日,洗手凈面,一個看樣子有些地位的太監匆忙跑進來稟報:“殿下,沛王府來人傳話,沛王約殿下斗雞,奴婢怎么回復?”
李顯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斗雞嗎?我那只雞公將軍近來可好?”
“雞公將軍每日食蟲數百,甚是雄壯。”
李顯將袍服穿上,對唐敖道:“唐敖,隨我去沛王府上,讓你看一出好戲,昨日得到的那些賞賜呢?都拿著,保證讓你翻倍。”
唐敖這些天也沒有死讀書,加上李顯時不時跟他些知心話,對皇宮內的人事關系已經有了些了解,諸如皇上皇后,太子等等。
比如太監口中的沛王,乃是當今皇上的第六子,名叫李賢,太子李弘,李賢和李顯還有太平公主,都是當今皇后所生,是真正的一母同胞。
太子居住于東宮,李賢因為快要成年,已經搬到沛王府居住,平日里并不進宮,唐敖沒有見過,昨天榮國夫人壽誕,李賢有沒有在場,唐敖因為賀蘭敏之一事并不知情。
唐敖從書房把兩錠金子揣到懷里,出來就看到太監手里拎著一個竹籠,里面裝著好大一只雄雞,雞冠都快有他的巴掌大了,不愧為雞公將軍之名。
李顯拍了拍雞籠子,哈哈笑道:“雞公將軍已經替我從六哥那里贏了幾百兩黃金,今日又要讓六哥破費嘍!”
一行人來到沛王府,被王府的人直接引領到了王府后院的演武場,唐敖發現演武場中不下數十人。
頻頻傳出雞鳴聲,叫好喝彩聲,走近一看,只見兩只雄雞正在斗著,其中一只雞冠已經被啄破,流了一地鮮血。
主位上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手舞足蹈,一身黑色龍袍,面色有些青白,相貌和李顯有些相似,不問可知就是沛王李賢。
李賢身邊的竹凳上,竟然還坐著一個人,余者都站著,唯獨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有座位,想必身份不一般。
李賢看到李顯,站起來招呼道:“老七,快來快來,看看我這劍俠如何?今日必定對你那雞公將軍一劍封喉。”
李顯沒有失禮,對那個站起來的少年郎也頭:“原來王大人在這里,本王有禮了。”
唐敖沒想到十四五歲的少年郎,竟然是朝廷命官,心中甚是驚愕,比他大不了幾歲,就已經做官了嗎?
少年郎這才正式給李顯行禮,神態有些傲慢:“下官王勃,拜見殿下。”
李賢迫不及待道:“快快把雞公將軍放出來,本王這位劍俠已經三連勝了,正好乘勝追擊。”
李顯正和沛王府其他屬官見面,聽了李賢的話,躬身道:“王兄稍等,王兄的雞連斗三場,即便是常勝將軍也得休息一二,今日偶遇王大人,且讓我請教請教詩文再。”
唐敖站在李顯身后,發現李顯頗有些禮賢下士的意思,但是那個叫王勃的少年官員,對李顯愛理不理,這已經不是傲慢,而是沒把李顯這個王爺放在眼里。
“王大人近日可有佳作?本王讀王大人的乾元殿頌,真可謂揚葩振藻,氣勢豪放……”
王勃哦了一聲,眼皮都不抬:“王爺也懂詩文嗎?何來氣勢豪放?下官怎么不知?”
李顯只是跟王勃客氣客氣,王勃少年早發,年未及冠就已官授朝散郎,乃是父皇親口稱贊的神童,如果不親近結交,難免傳出怠慢文士之嫌。
但是李顯萬萬沒有想到,王勃傲慢至此,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或者故意為之,這讓李顯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但又不能真的發怒,否則傳揚出去,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真可謂兩頭憋氣。
唐敖臉緊繃,在市井里廝混慣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通過李顯和王勃的幾句話,唐敖就看穿了王勃的為人,才能或許是有,但是品性浮夸傲慢,這種人的性格,完全不適合做良友。
李顯受氣憋悶,唐敖感同身受,見李顯被王勃的話杵在當場,脆聲道:“王爺,雞犬不如的東西,也是有豪氣的。”
唐敖這話,等于只指著王勃的鼻子開罵了,而且因為唐敖年紀,這樣也不會顯得冒失,多是讓人覺得這孩子沒教養,這或許也是年紀的福利之一。
王勃見唐敖的難聽,橫眉立目道:“哪里來的黃口兒,簡直侮辱斯文,還不退下。”
“黃口兒,這位大人在自己嗎?雞犬不如難道就不能高雅豪氣嗎?”唐敖咬著王勃的語病不放,朝李顯一躬身道:“殿下,這位大人,好像學問也不怎么樣。”
王勃沒想到會被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輕視,勃然色變道:“你待怎講?竟敢辱罵本官,今日不出個子丑寅卯,休怪本官不講情面。”
唐敖和王勃三言兩語爭吵起來,李賢以及其他人圍攏過來,聽了王勃的話。
李賢臉色不愉的看看唐敖,語氣不善道:“雞犬也有豪氣嗎?本王怎么不知,老七,這孩子是誰家的?欠缺管教吧!”
李顯明白唐敖是想給自己出氣,壓王勃一頭,但是王勃素有神童之名,號稱辯才無雙,嘴皮子厲害的和刀子差不多,唐敖這是往刀口上撞啊!
李顯正要唐敖幾句,給唐敖一個臺階下,心中盡管不快,但是犯不上跟王勃一般見識。
不等李顯開口,唐敖笑道:“王大人是朝廷命官,竟然不知道雞犬為何有豪氣,真是可笑至極。”
王勃何曾被人如此譏諷嘲笑,但是實在想不出雞犬怎么能有豪氣可言,臉色脹紅道:“兒無知,不跟你一般見識。”
唐敖的脖子一揚,學著剛才王勃的傲慢勁頭道:“今日就教教王大人,雞犬為何有豪氣,與王大人無異。”
周圍的人都被吸引了,就連李顯也想看看,唐敖能掰扯出什么歪理來,如果胡攪蠻纏,未免讓他失望。
唐敖來到一處空地,跺跺腳,地上漫起灰塵,而后折下一旁的柳樹枝,在地上拍打幾下,又用自己的拳頭在地上按了幾下。
唐敖手持柳枝做毛筆使喚,在地上寫道:“篩風弄月,清雅瀟灑,剪雪裁冰,一身傲骨。”
李顯起初還不明白唐敖在地上弄出那些圖案是什么意思,此刻看了唐敖寫下的文字,不由得拍大腿叫絕。
地上用柳條抽打的圖案,和雞爪印相似,而拳頭按下的圖案,又和犬印相似,偏偏二者更似竹葉和梅花,豈不暗合唐敖所言,誰也不能竹葉和梅花沒有豪氣吧!
在場之人都是滿腹經綸,唐敖如果不寫那些文字,還聯想不到什么,看到文字再聯想圖案,自然和雞犬聯系起來,細思起來,委實絕妙。
李賢也不得不擊節贊嘆:“老七,這是誰家的孩子?如此機敏過人,連王博士都有所不如啊!”
李顯首先是感激唐敖挺身而出與王勃對峙,其次對唐敖的急智也欣賞萬分,聽到李賢詢問,與有榮焉道:“王兄,這是我的伴讀書童,沒什么來歷的。”
兄弟二人的話,讓王勃越發覺得臉皮紅似火燒,但又挑不出唐敖的毛病來,是人都有眼睛,誰都看得出來雞犬爪印和竹葉梅花神似,再繼續爭辯下去,還有何顏面?
“倒是有些歪才。”王勃輕哼一聲,算變相承認唐敖言之有理。
以他的名氣,與兒相辯不勝,已經是大大的失了身份。自然不能善罷甘休。